北京,首都。


    新年的氣氛在這座快節奏的城市似乎一點都不濃鬱,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空氣汙染卻沒見減少。


    戚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背著琴盒離開民族大學的校門。行人很多,但笑容很少。步履匆匆,夾著公文包的大人們連搓手的機會都沒有,臉上滄桑的皺紋一動不動,偶有大風吹過,他們才眨眨眼睛。


    這一個承載著北漂夢想的大城市,是連蝸居都成了奢求的大城市,是也許未來有一天北京本地人都被外來人擠走的大城市。


    來之前對紫禁城的熱愛在見識到這座城市的擁擠之後消散不少,戚茹戴著口罩,望著霧蒙蒙的天,覺得自己應該惜命。


    霧霾嚴重的地方,呆四年就夠了。


    然而樂團在這裏,想想又覺得矛盾。


    2013年悄然過去, 2014年的開頭就不太美好。


    “你到了嗎?你再不來我們就不等你,直接開飯了。”


    秦明月抖著嗓子在電話那頭說。


    悶悶的聲音從口罩中傳出,又穿過手機到達對方耳朵,秦明月隻聽見自家表妹說:“馬上到了,再等五分鍾就行。明月姐,你給我叫一盅湯先,我快凍麻了。”


    暖氣片壞了,她裹著羽絨服在冰冷的練習室裏呆了一上午,直到手指撿不起弓才收琴出門。


    “行行行。”秦明月答應了一聲,又掛了電話,這才推開一直湊在自己耳朵邊的男人,啐他一口,“聽夠了沒?點湯去。”


    金發男人捂住胸口倒在椅子上,誇張大叫:“妹妹聲音真好聽。”頓了頓又憤恨地罵,“可惜有男朋友。你可得和妹妹說,以後分手了來找我,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


    “滾你的,有你這麽咒人的嗎?去去去,點湯!”然後自己又笑了起來,同桌的其他幾個外國人都覺得金發男不厚道。


    聲音有點大,但又因為用的是加拿大的俚語,飯店大廳裏對這兩人感興趣想要上前搭訕的人都不太敢上前。


    五分鍾之後,戚茹到達這家川菜館。最右側的某一桌上,一圈人正在等她。


    “不好意思,來晚了。學長學姐問題太多,有點纏人。”戚茹和這些人不太熟,但該有的解釋還是要有。


    事情要從年前說起,她和陸景行拿到保送資格後,在家裏隻閑著玩了一周就開始了各自的學習和工作。陸景行和程江聯係,直接去白詠吟身邊當了個小助理,時不時能進錄音棚,去學習如何使用高端音樂設備。


    而戚茹跟著秦明月走了好幾個城市,又被徐宏送進了臨安市本地的民樂團和老前輩學習。好不容易過了個年想再放鬆一迴,則是被巡演結束的秦明月拎來了北京。


    多倫多交響樂團在二月結束了國內的音樂會巡演,順便給新灌的唱片宣傳了幾迴之後便打算迴國。但北京的幾所高校請了交響樂團來開交流會,希望能相互指導。


    說是相互指導,實則是單方麵的實力碾壓。


    國內的交響樂起步晚,本身樂手的水平和國際大樂團比起來就不算高,加上靈魂人物——指揮稀缺,所以即便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交響樂團,在多倫多麵前還是不夠看。


    好在負責人對中國有了興趣,樂團這個月也沒有其他安排,征得樂手們的同意後,留了一部分人在國內繼續交流。


    “小七跟著我一塊,我會照顧好她的。順便可以提前去看看學校,以後不會抓瞎。”秦明月是這麽和戚奶奶說的,然後戚奶奶就替她打包好了行李箱,歡快地送她出門了。


    在戚奶奶心裏,學習是大事。能早早熟悉學校,熟悉老師,再好不過。


    於是戚茹就這麽和樂團的其他外國人一起來到了首都。而陸景行,在上海某錄音棚中製作完全原創的,想要送給戚茹的第一支曲。


    當然,我們的女主此時並不知道這些。


    午飯過後,戚茹和秦明月迴賓館。邀請多倫多樂團的大學一共有六所,這幾家學校商量好了,輪流給他們付房費,要搬樂器也不讓他們動手,直接派音樂係的學生當苦力。戚茹作為家屬和秦明月住在一起,提前享受了一把學校的補助。


    “明天沒事,奧羅他們說忙著和學生交流,還沒好好逛過大學,明後天要去清華園和紅樓,有人送了我們幾張票,後天晚上有歌劇,你去嗎?”


    奧羅就是想要挖牆腳的那個金發男。


    “逛大學可以一起,看歌劇我就不去了。後天晚上盧老師他們有一場私人聚會,說是要帶我去見見世麵,認識認識圈裏的樂手。”


    盧偉喬為了戚茹也算是費心費力,比如這一整周,樂手們被請去學校和音樂係的學生交流,戚茹就被盧偉喬抓去民族大學,讓她感受學姐學長的練習氛圍,還特意把指揮老師介紹給她認識,扔給她一些書和筆記視頻。


    戚茹一直以來都單打獨鬥,與陸景行的合奏因為隻有兩人也不需要指揮,但他知道戚茹的目標是進民族樂團,早早培養出她的配合感,日後他也能得到好處。


    “行吧,不過你也別太過謙虛。那些老人確實有本事,你水平也不差,不需要為了那點子人脈和資源卑躬屈膝。”


    戚茹笑,“我是那樣的人嗎?”彎腰並不能讓別人高看一眼,何況有林啟光的存在,怕是沒人會認為她是個好欺負的後生。


    私人聚會的地點在一家四合院,戚茹頭一次踏進四合院,被它的古舊震驚了一秒。完全對稱的四合院,紅門黑瓦,木質的窗格,長長的抄手遊廊,這些都讓戚茹覺得新奇。


    她被盧偉喬推到眾人麵前,被眾多長輩打趣卻不顯失禮,落落大方應了大家要看她拉一曲的要求。


    又是那曲賽馬。最見基本功的一首曲子。


    比起民樂之星比賽那會,戚茹又琢磨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一曲完畢,不說所有,她獲得了大部分長輩的認同。


    ……然後她就被盧偉喬使喚得更狠了。


    多倫多樂團和民族大學學生樂團的交流過後,秦明月便要離開。她來不及迴臨安和秦姨婆告別,直接從首都機場出發,臨別時硬是塞給戚茹一張卡。


    “這麽多年沒送你什麽禮物,你都十八歲了,這張卡就當我補償你十八年裏每一年落下的生日禮。”怕戚茹拒絕,又擺出一張惡人麵孔,兇巴巴的,“不許不要,聽見沒有。首都物價可貴了,你可不能委屈自己。”


    戚茹捏著這張新卡,眼眶一熱,右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奶奶要罵我的。”


    “你不告訴她不就完了?怎麽,你怕我給你了之後我沒錢?你可小瞧了你表姐啊,再說,你姐夫的工資卡在我手裏,咱們不差錢。你乖乖收著,啊。”


    戚茹抬頭望著飛機留下的白色痕跡,伸著脖子愣了好一會。直到一縷春風吹過,她才迴神,對著那幾乎看不見的小黑點揮了揮手。


    又是一年高考季,戚茹終於被盧偉喬放出來。


    “轉一圈我看看。”盧偉喬這樣說道。


    戚茹有些黑線,依言轉了個圈。


    “不錯不錯,不但沒瘦,好似還胖了點。”把戚茹養的這麽好,想來林老應該不會對他有什麽意見。


    但有一種瘦,叫你家裏人覺得你瘦。


    比如戚奶奶,戚茹手裏的行李箱還沒放下,就被她推到洗手池前洗手。


    “瘦了瘦了,我給你燉了湯,你師父給你做了糯米鴨,你先吃,瞧這小臉都瘦得沒肉了。吃完咱們好好睡一覺,晚上起來給你做夜宵。”


    戚奶奶送走戚茹時不覺得,可人真離開了身邊,又每天念叨著。即便有三天一次的視頻,也緩解不了她對孫女的思念。


    可惜人總要長大。戚茹要求學,還有四年,日子久著呢。


    戚茹這一睡,就睡到了月上西樓。


    她睜眼的時候,剛‘唔’了一聲,額頭上一陣溫熱,有什麽東西覆了上來。


    “醒了?要不要再睡會?”


    這聲音太過熟悉,戚茹瞬間清醒,起身抱著眼前人,鼻子在他脖子上蹭了蹭,發出奶貓一般的叫聲,然後輕輕說了一句:“你來啦。”


    尾音拖得有些長,長到陸景行心頭一顫。


    “來看看你。對不起,上午我還在鄉下陪外公,沒去接機。”陸景行把滑落下的空調被又往上拉了拉,雙臂緊緊抱住懷裏的人。


    “沒關係。我一個人也可以。”又不是什麽弱質女流,扛行李箱的力氣戚茹還是有的。況且她隻是有了男朋友,而不是有了保姆。


    “餓不餓,奶奶她們去廣場了,鍋裏有粥還有雞湯,一直給你溫著。”


    “有點,但是不想喝粥,想吃肉。”睡了一覺,感覺迴家吃的那點飯全消化了。


    “是瘦了不少,該補補。”陸景行捏捏她的臉,總覺得沒以前好摸了。


    戚茹無語:“體重秤不會騙人。你們都是騙子,我胖了不少。”盧偉喬布置了一堆任務給她,但夥食上沒有虧待她。她住在盧家,時不時有江潮生過來給他們加餐,累是累了點,可天天好吃好喝養著,再怎麽不容易胖的體質,也讓盧偉喬養出了肉。


    陸景行不敢隨著她的話說她真胖,隻能把她從被窩裏挖起來,然後從冰箱裏拿出秦姨婆讓人運來的牛肉,解凍,開鍋,倒油。


    “再等一會,馬上就好了。”


    昏黃的燈光下,戚茹在刺啦刺啦的油爆聲裏衝著他笑,覺得再沒有人比陸景行更好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大藝術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排骨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排骨菌並收藏重生之大藝術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