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白光的一刻,範偉感覺像是衝破了世界的胎膜,整個人失去重力般急速向上拔升。


    耀眼光芒如羊水般,浸泡著一個個水母般清透人形影子,他們層層疊疊散落漫無邊際的空間,宛若群星布滿天空。


    飛鴻掠影地擦肩而過,範偉看到重疊在一起的透明影子透出熟悉或陌生麵孔。


    他們閉目長眠,像在做一個悠長而迷幻的夢。


    這是哪裏?那些,就是靈魂嗎?疑問在心中生成,範偉越飛越高,直到看見下方漆黑一片的物體逐漸露出形狀,如同小團胚胎,更似圓圓雞卵。


    待透明影子也逐漸稀薄,周圍亮度開始下降,上方逐漸接近的天空,灰色視圈越來越大。


    “唿——!”一陣墜入膠水的感覺傳來,升力依舊把範偉往外推。


    他隻感覺全身上下都發生奇怪扭曲,雙眼可以直接看到大腦內的狀況,血管與內髒觸手可及。


    碰!奇怪感覺一下消失,墜地的疼痛隨之傳來。


    “哦!我的胳膊肘啊——!”


    嘶嘶吸氣,範偉從地上爬起來,驚訝自己迴到了現實,好像就在一座實驗室內。


    迴頭看去,身後是一台巨大無比的機器,此刻他正站在機器環形的中央平台上。


    再往前是一個足有房子寬的球型力場,十六根龐大機械柱圍繞支撐著它,奔湧電流束縛住球體,其核心是幾乎看不見的一塊黑色碎片。


    如果不是過於漆黑,與背景光球邊緣高亮的區域有差別,範偉還真找不見這指甲蓋大小的東西。


    “這麽大個機器就為放置那麽一塊小碎片?它不會是......嗯?不會吧!”


    猛然有了一個猜想,剛剛他就是從這東西裏掉出來的,所以裏麵...


    不會就是他們剛剛所在的世界吧?!


    芥子化須彌?科技真神奇!


    紛亂思緒一晃而過,範偉覺得搞清真相可以等等。


    現在他心急的是怎麽把大家救迴來!必須找到關於這個基地更多的線索才行!


    心焦中左右掃視,他目光一下定在了巨大機器表麵一行標記上。


    特殊金屬標漆正反射光芒,——‘定向錨中央主控部件’。


    再扭頭一看,旁邊就是控製台,屏幕上除了指令欄目,居然還有操作日誌和使用說明!


    牛......這下不得不豎大拇指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範偉很欣賞古文明這種處處標記、簡單操作的好習慣,他甚至還想翻翻,看能不能在附近找到油紙包裏的工程師!


    嚴謹!嚴謹好啊!


    先打開操作日誌,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信息數足足達到了上千萬條,一個個翻下來十年都看不完。


    好在控製器裏自帶強大的人工智能。


    “‘世界束’係統為您服務。”


    屏幕上跳出字跡,範偉這才發現之前要找的兩樣東西,實際就是合為一體的。


    通過使用說明,可以看出這個係統是高學士和研究員們一起開發出來。


    用來對球形力場中那塊‘黑暗物質’碎片,進行控製和研究的工具。


    他思索了一下,先讓機械搜索來自高學士的使用記錄。


    在軍事級指令幫助下,係統內的一切信息都無條件開放,包括各種測試記錄。


    ‘標號00-017次實驗記錄,目的:測試主觀意識對‘黑暗’物質的幹涉情況。’


    ‘實驗結果,除編號01主管外,其餘研究均未取得成效,且導致025、031研究員異變性死亡,01主管的認知實驗改寫了常識物理規則,產生**************情況。’


    ‘關鍵信息已申請最高機密保護,調閱請前往聯合會中央腦域。’


    ......


    ‘標號00-874次實驗記錄,目的:關於無限物質提取器的建造。’


    ‘實驗結果,‘黑暗’物質影響範圍擴張至全島嶼範圍,接受上級指令,駁迴更大規模實驗請求,中央控製權由01主管轉交02主管。’


    範偉看著屏幕,寥寥幾條關於高學士的信息中,比較有用的就是這兩份了。


    01主管指得無疑是高學士,02主管在係統的裏的名字則是卓琳西雅·若思蘭達·德拉妮爾...巴拉巴拉,很符合精靈或一些貴族的命名方式。


    “第一,高學士對‘黑暗物質’進行觀測,改變或塑造了什麽。”


    “第二,完成下層那個物質提取器後,高學士的權限就轉交給了女精靈,也就是卓琳西雅,大概是調去研究拯救世界計劃了。”


    剩下的則查不出更多信息,範偉倒是發現了很多條十分相似,很古怪的操作日誌。


    從幾千年前到現在,一直重複執行。


    最近一條,就是‘標號00-次實驗記錄,目的:未知’


    ‘實驗結果,未知,啟動觀測係統一次,操作人員已寫入日誌。’


    可能是為了保密,這個研究所的智能化程度不高,目的和實驗結果都是人工記錄的部分,操作員不寫就是未知。


    看起來後期這邊眷屬們就放飛自我了,連記錄都懶得寫,這種工作態度可要不得!


    能收獲的信息十分有限,範偉隻能開始推理環節,從時間上推斷,最後一次操作應該是不久之前,因為眷屬們要換身體,就要用到這個係統。


    結合他們崇拜‘黑暗’物質,甚至願意以其眷屬自稱,可見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好處。


    目前已知眷屬們得到的最大好處為,不死不滅、無限物資、幹涉其它‘世界’的能力,這三者其實是同一根源的不同表現。


    “所以他們通過觀測‘黑暗’物質,主動被感染,獲得了特殊力量?”


    就像記錄1裏死亡的兩位研究員,他們可能不是立刻死去的,而是一個變異的過程。


    隻要有能力把記憶及時傳輸到另一個完好無損的自己身上。


    那在無限狀態下,這種死亡,甚至不能稱為副作用。


    同樣的,高學士也進行過觀測,但他因為擁有‘無窮之欲’,所以並沒有事,還因此發現了什麽顛覆性的東西。


    結合之前看的資料,範偉隱隱有些猜測,冒出一個令他有些毛骨悚然的想法。


    “申請進行觀測實驗。”他按照操作說明,開始往機器裏輸入指令代碼。


    高級權限讓儀器立刻有了迴應,彈出流程化的填寫框。


    “實驗目的:改變世界!”範偉敲下確認鍵,就見麵前巨大機器開始絲滑運作。


    十六根能量柱光芒大放,從平台底下伸出一根彎曲的修長機械臂。


    閃爍光點的金屬杆身緩緩穿透球形立場,頂端一個透鏡般部件,逐步抵達黑色碎片前方。


    緊接著地麵分開,上升一個平台,展開化為某種競技椅樣的裝置。


    在椅子麵前的台板上,是個連接大量神經線路,可以戴在腦袋上的頭盔。


    範偉知道,賭一賭的時候到了...


    無窮之欲?還是無垠之愛?


    自己身上的無限特性,是否經得起考驗,能否挽救一切?依舊沒有人可以解答...他靜靜坐上椅子,緩緩戴上頭盔。


    開始了猜想中的觀測。


    ——————————————————俺是分割線————————————————


    接上頭盔的一瞬,思緒便驟然炸開!


    飄升感湧起,仿佛靈魂離開身體,進入另一重境界。


    探入球形立場的機械臂,側麵光線發生變化,進入綠色的工作狀態,在一種衝刺般精神感受中,視野驟然打開!


    漆黑,宛若宇宙深處的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線,絕對空虛的領域。


    範偉靜靜漂浮著,渡過最初的惶恐,開始緩緩感覺到某種難以言說的東西。


    視覺上扭曲變化,很快變成一種精神觸動,他感覺自己接入了某個龐大至極的物體中!


    一種逐漸清晰的心跳與律動在虛空中震蕩響起。


    力量感、生機感、混亂感...!單調、平衡又失序,讓人壓抑不住地激動而難受!


    宛如觸及到來自宇宙根源的莽荒旋律。


    一切奧秘,繁複又簡潔地蘊藏於這份聲音,漸漸化作可見之物。


    一道光轟然炸開!在0.00000000000...1秒內擴張為廣袤寰宇!


    沸騰原始湯,冷卻糾纏為‘顆粒’,星塵在這個過程中形成。


    引力拉伸,壓縮出浩瀚星旋,恆星噴發熾熱渦流,射向星球初現的無形磁線與冷卻內核。


    地表板結岩漿在灼熱雨水與閃電中,風化、碎裂、沉積,海水降溫誕生有機質,在時光釀造下誕生單細胞。


    碎裂組合的原始遺傳物質,病毒、細菌不斷增殖,盤旋基因鏈條向上組建。


    在更微小層麵上,則是構成萬物的分子,力規束下的無數躍遷電子雲與原子核。


    質子、中子,碰撞分裂的誇克、膠子、光子、中微子,散亂又組合的弦與波,再往下則化作一片黑暗。


    範偉看不懂,但大受震撼,這般恢弘景象...難道那個‘祂’真是宇宙本源的體現?


    可高學士明明說祂來自宇宙之外。


    等等...忽然間一道靈光劃過腦海,範偉又驟然明悟,這或許根本不是出自什麽‘黑暗’物質的景象...


    而是源於他的認知!


    精神一收,整個場景倒轉,從能量微波到宏觀巨象,最後一個小小星旋出現在眼前,宛若一個袖珍小宇宙。


    這一刻,範偉感受到了絕對與高學士如出一轍的震撼。


    就在一眼一念間...一個‘宇宙’誕生了!


    即使完全不信神,這一刻,他的心態也如同信徒目睹神靈降下了奇跡。


    範偉緩緩伸‘手’,攏住這個由他創造的宇宙,像捧著一顆耀眼明珠,他的‘指紋’影響到引力軌跡,圓盤星係像球體一樣膨亂開。


    嚇得他趕緊鬆開,然後在永恆一樣的安靜裏,看著星旋平複,一顆顆恆星熄滅與點燃。


    這確實是傑作,範偉明白,但漸漸的,他發現這個小小宇宙確是過於機械和單調。


    從星星到細胞,都按照簡陋的規律機械運轉著。


    它們組成了遼闊星雲,卻組成不了一個會笑會歡唿、能感受痛苦與悲傷的生靈...就像,缺乏了靈魂一樣。


    那些小小星球上的存在,更多像是搬運生物質的機器人,毫無創造的行動。


    一瞬間,好奇心驅使範偉產生這樣的衝動,弄一些靈魂投進去看一看!


    他並非缺乏原料,在小宇宙的另一邊,一個黑色卵狀物體靜靜懸浮。


    在蛋清一樣的維度間隙裏,就有許許多多空無飄蕩著的靈魂。


    “還是算了吧,好奇心害死貓。”


    明明一窺造物權柄的機會就在眼前,範偉還是選擇了放棄。


    雖然探索欲與好奇心確實很強烈,但他更想喚迴朋友,帶他們安全離開這裏。


    一個念頭間,這因念而起的小宇宙便消散而去,範偉把精神集中,感應那團卵形黑暗。


    精神剛一觸碰,一股針紮似的感覺就傳來,仿佛伸手摸到了仙人球一樣!


    大量混雜意念融合在一起,無規律的起伏掙紮。


    它們磁流體般扭動,肢體、岩石、植物、水晶與金屬,混合成一個巨大無法形容的怪物。


    那巨大黑團也在吸引範偉的精神,但卻暫時奈何不了他的‘無限之念’,隻是在認知接觸中,逐漸變得平和、寧靜下來。


    範偉慢慢包裹整個黑卵,就像孵化它的溫暖繈褓。


    他不知道怎麽做,卻似乎天然就明白了。


    這個世界現在也由著他的認知支配,就算裏麵摻雜了無數其他人的靈魂。


    在‘無限’力量下,也隻能被動地受著控製、驅動。


    那要怎麽做呢?


    於虛空中思考,範偉覺得要把這個混合成千上萬靈魂,尤其還有大量相同分裂體存在的團子一一剝離開,怕是要忙到猴年馬月。


    所以他決定嚐試點簡單粗暴的方式。


    精神握住整個卵,然後...時間啊!倒流吧!


    一切皆有線性因果,與其自己理線頭,不如讓線頭自己往迴縮!


    事實證明,對於‘世界’的支配者而言,確實隻需要這麽簡單粗暴。


    時間將一切混雜狀態的事物向後拉迴,就像碎裂的鏡子、潑出去的水,在偉大力量下向前複原!


    一個個熟悉麵孔重新出現,包括那些最先融入的眷屬,在漆黑中被分離出來。


    範偉用溫柔的精神握住他們,然後向外拉拽!


    整個卵狀黑球,立刻像被抽取的水滴,彈動著從指甲蓋大小,驟縮為一根‘頭發絲’。


    伴隨撲通撲通的聲音,冒險者們跌迴了他們應該歸屬的‘世界’。


    “唿。”範偉摘下頭盔,終於長出一口氣,一大群白木小隊的隊友已經從迷茫中清醒,激動朝自己撲來。


    “範!你成功啦!你果然是最棒的!!”


    “東家神威蓋世,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在熱烈到令人喘不過氣的擁抱中,範偉肆意笑著,猛猛抱住每一個朋友,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實驗室中擠滿了歡騰人們,還有眷屬們的屍體。


    倒是沒人對他們怎麽樣,這些家夥出來後就自盡了,在依靠偉大物質都擊敗不了範偉後,不知道他們還想繼續策劃什麽陰謀。


    “不管了,大家靜一靜,接下來我要嚐試把你們都變迴正常,重新合一!”


    根據黑皮書上得到的內容,隻要用定向錨收縮‘黑暗’物質的影響範圍,就可以把所有存在認知的實體拉到蜷縮範圍內。


    然後用糾正認知線的方式,消除因差異分裂的‘世界’。


    範偉左右看看,發現塔主小人偶已經跳到控製台上,操控輸入器翻閱機器裏的內容。


    “就是那種頭盔。”她用小手指向範偉之前戴的設備,“它裏麵已經寫入了一種認知糾正程序,可以完成世界合並。”


    “當然,心智法術也可以,但這麽龐大是數量,想用魔法修複起來還是比較困難的。”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論起實驗儀器操作,範偉不會覺得自己能跟專業的魔法師比。


    他們理解內容、規劃步驟的邏輯思維,比非專業不知道強多少倍!


    “交給我,你讓他們戴上頭盔。”


    還是利用自身無限的特性,範偉將儀器自帶的頭盔,通過世界分裂特性無限複製,交到每個人手上。


    待所有人都佩戴完畢後,他扭頭看向小小塔主。


    人偶清冷小眼睛掃視屏幕,確認無誤後,按下程序啟動鍵。


    定向錨收束!‘世界’開始蜷曲,認知線迴歸!


    糾正係統,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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