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柳窕……


    有人是一夜之間便成長起來的,我是其中之一。


    這是我的故事,一個始終處在夾縫裏的故事。


    那是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我接到了來自公安局的電話,他們說,我的父母,在車禍中死亡了,需要家屬來認領屍體。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公安局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何心情打開了殮屍袋的。


    燒焦的屍體,蜷縮著,無比醜陋,很難想象,那是我的家人。


    沒有實感,我不確定,更準確來說,我的內心還沒意識到父母已經去世了,這兩具燒焦的屍體讓我陷入了茫然,我並不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直到,我看見了一具屍體脖子上的項鏈。


    鏈條已經有一部分熔斷了,但在項鏈吊墜從外表看,還是完好無損。


    將其打開,裏麵的照片大部分都碳化了,隻有一小部分還能看清。


    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小小的臉,很招人疼。


    看到妹妹,我合上了吊墜蓋子,轉頭看向警察大叔,說道,“沒錯,這是我們的父母。”


    大叔似乎見過不少類似我這種親人死了,不哭也不鬧的人,也沒說什麽,隻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拿出兩份死亡證明,讓我簽了。


    他則是動手,將殮屍袋重新拉上拉鏈。


    或許是氣氛有點悶,當時我隨口問道,“他們是被燒死的?還是被撞死的?”


    大叔沒有迴答,反而是門口傳來一個聲音,“都不是。”


    我看到了一個看起來不是很高,長相溫和,看起來蠻有內涵的男人,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掃視了一圈,咂了咂舌,“怎麽這麽矮啊?”


    “關你毛事。”


    我罵了一句,簽了兩份證明,轉身就要走,但是剛踏出法醫室,就聽到那個看起來蠻有涵養,第一句話就敗光好感的男人說道,“你父母的死,和這場車禍關係不大。”


    我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扭頭吼道,“你要就把話一次性說完,要麽就閉上你的臭嘴!”


    男人挑了挑眉,“這小辣椒的個性倒是不錯。”


    他看著法醫室裏的兩具屍體,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他們兩個是被人殺死的,車禍隻是偽裝。”


    不信。


    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的我又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才說道,“你腦子有病就去治,我爸媽,一個小公司老板,一個老板娘,就這種背景,還被殺,被殺之後還偽裝成車禍,你腦子有病,但考慮一下還正常的人,好嗎?”


    罵完就舒服一點的我轉身就走,卻感受到一張名片落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黑金色澤的名片質感很不錯,設計的樣式也大氣有逼格。


    因為這張名片,我又迴頭看了一眼。


    這個男人腦子可能是有些問題,但是吧,這個品味還算是不錯。


    男人語氣平淡,“小矮子,想通了,或者是發現了什麽,就打電話給我,二十四小時都在線。”


    我又罵了一句神經,然後徹底離開公安局。


    暴雨的夜晚,我坐在計程車上,看著窗外的世界,被喊矮子的生氣情緒消失之後,一股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就再也下不去。


    唯有堅強者,才能保護要保護的,才能得到需要得到的。


    爸媽已經不在了,所以我需要更堅強,才能保護妹妹。


    深唿吸好幾次才將即將落下的眼淚憋迴去。


    我迴到了家,看著和之前一般無二的家,那內心深處,小小的悲傷逐漸匯聚成了一片汪洋,我走了幾步,身體卻像是虛脫了一樣,歪歪斜斜的。


    或許,堅強隻需要麵對其他人的時候才有用吧……


    我看著爸媽,我和妹妹的全家福照片,在心裏這麽問道。


    但沒有答案,甚至我自己都不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忙了好久的我走進廚房,打開了幾乎是我專屬的,儲存泡麵的櫃子,拿出一桶,燒上熱水,給自己泡上。


    等待的時間裏,我還抽空查了查有關親屬去世後,作為家屬應該做什麽的注意事項。


    打開泡麵蓋,我挑起一口麵,剛要塞進嘴裏,就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有一滴水珠,我放在叉子,匆忙地想要擦到這顆水珠,但是越來越多,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不過是苦夏罷了……


    幾年後,已經加入了調查局好久的我依舊能迴憶起那天,自己的妹妹說出來的這句話。


    看著窗外的陽光明媚,我撐著下巴,靜靜欣賞著……


    …………


    生鏽欄杆的監牢裏,帶著腳鏈的女人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帶著些許懊惱地笑道,“又犯病了啊,小厭想遠離自己也是對的……”


    說著,她的目光看向了監牢之外,呢喃道,“所以,這裏又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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