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花的手緊握成拳,她默默地退到自己的位置上,聽著周圍的姑娘們嘻嘻哈哈地說著話,總是有意無意間提起各自的繡工,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楚惜寧沉默地瞧了她一眼,即使是大家閨秀,當湊在一起排斥人的時候也會尖酸刻薄,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卻傷人至深。


    當日,盧秀和三夫人的聯手極其成功,總算是把才名遠揚的楊紅花,弄得臭名昭著。雖然楊紅花的身份不足以和楚侯府的幾位姑娘相提並論,但是盧秀和三夫人純粹隻是為了泄憤,殺殺楊紅花的銳氣。


    各府的夫人姑娘,似乎玩兒得都非常盡興,快到傍晚時分才坐著轎子離開。侯府的三位夫人站在門外,一直看著轎子走遠。


    自那日起,紅花就躲在了風逸閣裏,不常出來。楚惜寧猜測她定是為了練習刺繡才會如此,也不去管她。


    “姑娘,京都裏新開了一家打首飾的店,還能以舊換新。奴婢聽人說裏麵的樣式都很精致且新奇,皆是別家沒有的!”清風興衝衝地走了進來,臉上露出幾分欣喜的神色。


    楚惜寧坐在椅子上喝茶,對麵的落雪和清風在撥算盤對賬,幾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倒是沒人理會她。


    清風討了個沒趣,方才眉眼間那股子欣喜之意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肅著一張臉站到一旁替楚惜寧倒茶。


    “那店叫什麽名兒?”楚惜寧瞧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由得輕笑著開口問道。


    清風臉上又恢複了笑意,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不知是哪家開的,叫‘美人釵’。奴婢沒敢走進去,隻遠遠瞧著,不少世家大族府裏的夫人都進去了。”


    楚惜寧的手一頓,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僵住了,她放下捧著的茶盞,眉頭輕輕皺起。幾個丫頭都發現了她不對勁的地方,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情,朝她看去。


    清風有些擔心,不由得抬手輕輕碰了碰她,低聲問了一句:“姑娘,怎麽了?”


    楚惜寧迴神,衝著她們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名字取得不錯,待會子知會一聲張嫂子,讓她去‘美人釵’瞧瞧,若是好的話,以後侯府的頭麵首飾都在那裏定。”


    幾個丫頭麵麵相覷,光憑著清風的一麵之詞,姑娘就把整個侯府的首飾都交給了一家新開的店麵,那倒是難得。


    楚惜寧擺了擺手,隻帶著青蓮一人出去了。剛出了寧樂


    齋的院門,她的眉頭就再次蹙起。“美人釵”隻是頭一個,以後陸陸續續會出現“美人香”、“美人笑”。看樣子楊紅花終於是按耐不住了,著急開店賺銀子,連名字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樣。


    “青蓮,你替我盯著這家‘美人釵’,一旦出現問題,都要向我稟明。首要的就是讓這家店鋪順利賺銀子,不能出現任何虧損的跡象!”楚惜寧在桃樹下站了半晌,才冷著聲音說道,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了,似乎下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青蓮抬頭悄悄看了她一眼,輕抿著唇應了下來。楚惜寧為了讓青蓮有時間去盯著“美人釵”,特地調了幾個丫鬟的守夜輪值。


    楊紅花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以丫鬟的親戚名義開了這家首飾店,可謂放手一搏。


    楊紅花自知在楚侯府沒有管家的時候,她也就隻能自己摸索。在她的心裏開店和管家有幾分相像,而且她拿去首飾店裏的樣式又是極其新穎的,定是能賺錢的,一舉兩得。


    “美人釵”也有運作不好的時候,但不過兩個時辰,立馬就會有好生意上門恢複了。特別是當她知曉楚侯府的首飾也全部在店裏定的時候,更是信心大漲,索性就扔給掌櫃的,隻每月查賬而已。


    倒是管著楚惜寧首飾的落雪,一日日變得焦慮起來,終於有一日她看見首飾盒裏最大的東珠不見的時候,徹底發作了。


    “姑娘,您又把首飾拿出去換了是不是?那‘美人釵’究竟有什麽好?”落雪雖是心底有氣,但平日就沒跟人紅過臉,此刻也隻是語調揚了起來。


    楚惜寧立馬擺出一張笑臉,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柔聲說道:“落雪,你別生氣,反正我首飾多得很,現在也戴不了,索性就去換些新的樣式來!”


    落雪聽她這麽一說,心底的火氣更是往上冒,不由得苦勸道:“姑娘,那麽大東珠,您根本沒用過就是新的,換來這麽一小根鏤空的簪子,簡直就是白送!”


    楚惜寧隻輕聲哄著落雪,她心裏早就在盤算著。從“美人釵”裏換來的所有東西,她都不會扔,日後自能派上用場。


    清風恰好撩著簾子進來,聽到了落雪的話,也跟著附和起來:“姑娘,奴婢腸子都悔青了,當初怎麽就多嘴告訴你這個?瞧您都快成魔了,那麽大的珠子,扔河裏打水漂都比這簪子來得實在!”


    幾個伺候在一旁的丫頭都被她逗笑了,落雪衝上去要撕她的嘴。楚惜寧坐在


    梳妝台前,透過銅鏡瞧著她們戲耍,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陽光灑了進來,將裏屋鍍上一層淺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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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國十八年七月十八,大吉。已然長到十六歲的蕭芸坐進了花轎,帶著她那長龍一般的嫁妝向著薛將軍府的大門邁進。從她定親到成親這日,已然三年過去了。


    京都的變化很大,薛然作為薛府的嫡長孫,隻去了邊關一年半便被皇上召迴。薛家的長房和二房能打仗的都上了戰場,邊疆的戰事日益吃緊,皇上雖未明說,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猜到,算是替薛家留後了。薛然迴京之後,便一直在宮中任職,現如今也是正四品副護軍參領。


    薛然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迎親隊的前麵,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笑容,隻是偶爾衝著兩邊看熱鬧的百姓點頭示意。薛家的男人天生屬於戰場,可惜他卻被禁錮在這繁華熱鬧的京都之中。


    他的身後是六人抬得花轎,蕭芸遮著紅蓋頭,聽著轎子外麵的人聲鼎沸,兩隻手在輕輕地發抖。


    楚惜寧以身子不舒服的理由被留在了侯府裏,這是薛茹親自叮囑的。蕭王府的嫡長姑娘嫁人,嫁的又是前途大好的將軍府嫡少爺,這樣顯赫又門當戶對的親事,侯府裏也有不少人都去瞧熱鬧了。


    她悶在府中,覺得異常難受。身邊幾個丫頭也都被她遣出去耍了,站在亭子裏憑欄遠眺,她忽然覺得心頭一陣堵得慌。她忽然想起了沈國公府後院的涼亭,也是這樣燥熱的氣候,那個少年落下的淚水,和隔著糖紙嘴唇觸碰她手指的溫度。


    三年的時光,足以改變許多人和事。她在慢慢長大,親事也逐漸被提成了楚侯府的頭等大事。沈修銘一步步從一個普通的士兵,變成了指揮使。戰爭偶爾停歇,他卻始終未從戰場上歸來。


    他所有的消息,楚惜寧都是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所得。她的心情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攪得她有些難受。


    “姐姐!”快到傍晚,楚婉玉才匆匆趕了迴來,她連衣裳都沒去換,就跑到了寧樂齋。


    楚惜寧已經坐在桌邊,瞧著幾個丫頭在擺晚膳,瞧見她風塵仆仆的模樣,不由得輕輕笑開了,又讓人加了碗筷。


    “快換了衣裳,陪我一塊兒吃吧!”楚惜寧輕聲叮囑她。


    楚婉玉也不客氣,早有丫鬟從院子裏拿來了衣裳,替她更換。


    “姐姐,今兒人可真


    多,早知道我就不去在府裏陪著你了!好些了麽?”楚婉玉換了一身相對輕便的羅裙,走到桌邊坐下,臉上露出幾分擔憂的神色。


    楚惜寧點了點頭,親自將筷子遞到她的手中,低聲道:“不礙的,你若是不去,二嬸該急了!”


    麵對楚惜寧的親事,盧秀比誰都積極,因為楚婉玉排在她後麵,盧秀想著趕緊定下了大姑娘,才好說她們玉兒的親事。


    楚婉玉被她這麽一說,不由得撅起了嘴巴,臉上露出幾分紅暈。盧秀的這些心思早就不是秘密,楚婉玉左右勸不住也就隨她。


    “姐姐又打趣我,風逸閣的那位可還老實地待著?”楚婉玉瞪了她一眼,忽而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嘴巴朝著旁邊努了努。


    楚惜寧忍不住笑出聲來,原本是盧秀和三夫人整日與楊紅花過不去,後來就變成了姑娘幾個的摩擦。姐妹四個湊到一處,偶爾也相互出些餿主意整治楊紅花。


    “不老實她能作甚?薛府肯定是去不了,楊府的人也來得少了。”楚惜寧笑著說道。


    楚婉玉輕輕撇了撇嘴,似乎是真的餓了,嘴裏咬了一口包子才說道:“也是,說句大不敬的,若不是祖母這兩年信佛,哪裏還有她活命的地方!”


    楚惜寧淡笑不語,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色變暗的屋外,心底湧起一股興奮的情緒。


    她和楊紅花相安無事這麽多年,不代表她就忘了那些仇恨。姐妹之間的踩踏根本不值一提,她要的是一擊必中,讓楊紅花永遠記著那些痛。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在下午一點,如果時間變動會通知各位,妞們,握爪~孩紙們都長大了!馬上就開始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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