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旻對此早有預料,頷首道:“帶其人入正堂!”


    他話音甫落,便複又道:“前將軍、伯寧,勿再爭吵,進堂再說!”


    言罷,趙旻頭也不迴,徑自落座,隨後“欻欻欻”將袖中簡冊一股腦兒擲到地上。


    少頃,伏完、劉艾、顏良、滿寵以及伏夢那個心腹小宦官,便一同進入正堂。


    趙旭則關閉門戶,手持環首刀,率一眾親衛守於門外。


    顏良忿忿不平:“主公,某家與伯寧正欲進宮綁縛中常侍,卻為光祿勳所阻!”


    滿寵作揖補充道:“主公,光祿勳實則奉皇後之命,勸阻某等。”


    伏完抱拳:“請衛將軍勿要動怒,稍安勿躁,老夫必還衛將軍公道。”


    劉艾笑嗬嗬作揖:“衛將軍,一切皆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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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夢那個小心腹,戰戰兢兢地尖聲道:“衛將軍請息怒,皇後已明言,必不使衛將軍委屈。”


    趙旻樂了。


    群口相聲?


    還是寶寶心疼哥哥…我呸!茶香四溢啊!


    趙旻當即摒除雜念,揮揮袍袖,令眾人暫不討論“殺雞”之事。


    他指著地上那一堆所謂“天子秘詔”,看向自己寶寶的心腹。


    “皇後知此事否?”


    那小宦官跪伏於地,聲音發顫:“衛將軍請息怒!皇後有一言相贈,請衛將軍過目。”


    言罷,其人哆哆嗦嗦地自袖中取出一卷簡冊,將其高舉過頂。


    馥鬱的蘭麝幽香,自那簡冊之上隱隱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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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寵將簡冊呈於趙旻。


    這熟悉至極的幽香,讓趙旻心中一蕩。


    旋即其人拋開綺念…這是伏皇後的簡冊,可不能想入非非。


    這個“入”字…


    趙旻將簡冊展開後,赫然發現,其上竟是清秀至極的蠅頭小楷,字體儼然臨摹於鍾繇。


    由此看來,伏皇後頗喜書法。


    趙旻越看,心中越舒服。


    伏皇後遠比其人那沒良心的老公窩心!


    簡冊中,伏皇後不吝筆墨地讚揚一番趙旻的功績,隨後,其人簡略說明了攔阻顏良的原因。


    原因無他,隻因那些中常侍們,都是伏皇後新近更換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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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中常侍們,無一例外,都因護駕不力,或被斬首,或被貶職,或被驅逐出宮自生自滅。


    最後,伏皇後甚至以哀求的語氣,求趙旻高抬貴手,並向趙旻保證,最遲午時,她會找出合適的“雞”讓趙旻來“儆猴”。


    關鍵點:


    在簡冊不起眼處,伏皇後隱晦暗示,今晚可安排伏夢侍寢,以撫慰趙旻委屈的心靈。


    看罷簡冊,嗅著熟悉的幽香,趙旻不但怒氣全消,而且忍不住對伏夢之主伏皇後生出好奇。


    於是乎,趙旻的無雙尚未開,便被聰慧溫柔的伏皇後化解於無形。


    趙旻合上簡冊,順手收入袖中,笑眯眯道:“伏皇後有心,旻已知此事始末。有勞這位…”


    伏夢的小心腹當即頓首:“迴衛將軍,某便為中常侍之一,賤…咳咳…某亦姓趙。”


    趙常侍嚇得麵無人色,其人險些說錯話。


    趙旻便姓趙,焉能說趙氏為賤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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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旻的態度…前後反差如此之大,使堂內眾人好奇不已。


    當然,無人敢問趙旻,伏皇後到底寫了什麽內容。


    顏良、滿寵,帶著趙常侍走出正堂後,趙旻笑眯眯地指著地上的“天子秘詔”,對伏完、劉艾道。


    “請二位為旻參詳一二,天子此舉究竟何意?”


    兩個老狐狸根本無需展開簡冊,這些簡冊是什麽內容…他們心如明鏡。


    是以,二人皆搖頭歎息。


    由於趙旻行事風格與殘暴的曹操迥異,因此,劉協誤以為趙旻軟弱可欺。


    趙旻見狀,暗暗鬆了口氣。


    顯而易見,劉協此舉,並未與包括伏皇後在內的任何人商議。


    於是,趙旻打趣道:“莫非天子欲試探於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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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劉協的老丈人,伏完不能不開口。


    “阿旻,事已至此,看在皇後情分之上,老夫請你勿要追究此事。老夫將配合你,加強宮禁防務。”


    趙旻心情顯然極佳,其人笑著搖搖頭:“大人,旻保證,不會過分追究此事。然則,旻必須將此事告知荀令君!”


    伏完頷首:“老夫無異議。”


    劉艾眸光閃爍片刻後,斷然頷首:“主公,老夫盡力配合伏兄行事便是。”


    劉艾之意為,《起居注》中,絕對不會記載趙旻不臣之舉。


    趙旻對此極為滿意。


    於是他又道:“韓遂之使,閻行閻彥明欲率眾行刺旻,旻已盡誅之。”


    劉艾頷首:“主公放心,老夫必當如實記載。”m


    趙旻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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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所謂曆史,就是如此書寫的?


    趙旻站起身,抱拳道:“有勞二位多多費心!旻欲尋荀令君。”


    伏完和劉艾起身行禮,告辭而去。


    趙旻略略整理一番衣冠、頜下越來越長的胡須後,便也騎馬、率親衛出了衛府。


    在這個時代,不留胡須…


    相當於在後世留了個大胡子,極為紮眼。


    因為這時代極重要的一項審美標準,便是美須髯。


    有劉備這個須極短之人的前車之鑒,趙旻不得不蓄須。


    大耳朵劉備便因為須過於短少,而經常被人取笑。


    少頃,趙旻便順利見到了荀彧荀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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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遑論涼州焉能與河北相比?


    那還得了?


    袁紹豈不是連做夢都要笑醒?


    來來來,張燕,隨某出兵,你我共討國賊趙旻!


    荀彧不用再看其餘簡冊,其人擔心自己心髒受不了。


    趙旻抿著嘴一言不發,儼然一副受氣小媳婦的委屈模樣。


    荀彧長歎一聲。


    其人對劉協的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趙旻抱拳:“叔父大人,旻已盡誅刺客,今欲發檄文討伐韓遂!”


    閻行的首級,此刻已高懸於許都城門,荀彧已聽說閻行之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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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荀彧再次歎息後頷首道。


    “阿旻,許都已無餘糧。”


    趙旻指向宮城方向。


    “叔父大人,以諸侯之厚禮易糧充軍資即可,旻已將其盡收於北軍軍營。今歲荊州、江東豐收,劉景升、孫伯符皆府庫充盈。”


    諸侯送給趙旻的財帛,趙旻已下令送至北軍軍營;至於劉協的…


    那還用說?


    荀彧對此不置一辭,隻淡淡道:“阿旻,已至午時,隨某用飯。”


    劉協沒捂熱的財帛被奪走;近侍宦官又被顏良、滿寵一人拖走一個砍了頭,心中悲憤至極。


    其人失魂落魄地行進百子坊…


    隻見伏皇後正在門口等待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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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童何以在此?”


    【作者題外話】:趙旻的無雙…便如此被伏壽化解於無形。


    伏完、劉艾二人是一夥兒的,當然,此時他們已經投靠了趙旻。


    咱們簡單說一說胡須之事。


    昔日十常侍禍亂宮廷,袁紹、袁術兄弟領兵入宮禁大肆殺戮,嘴巴上沒胡須的官吏和郎中(侍衛)全部被殺。


    甚至,他們逼得很多人當眾脫褲子,證明自己確實是“完整男人”才得幸免,斯文掃地。


    (袁)紹既斬宦者所署司隸校尉許相,遂勒兵捕諸閹人,無少長皆殺之。或有無須而誤死者,至自發露形體而後得免。宦者或有行善自守而猶見及。其濫如此。死者二千餘人。--《三國誌魏書六》


    漢末三國時代,諸侯形象如類似閹人,是什麽下場呢?


    就是被下克上、直接軟禁甚至殺害。


    初,(公孫恭)恭病陰消為閹人,劣弱不能治國。太和二年,(公孫)淵脅奪恭位。--《魏書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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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沒了毛,就“劣弱不能治國”了,侄子就敢明搶叔叔的權位。


    這就是東漢末期對形象的重視程度。


    都說現在顏值黨橫行,其實漢末顏值黨更是肆虐,隻不過審美標準有變化。


    現在男生女相,叫明星鮮肉;


    漢末男生女相,隻能被脅奪權位(公孫淵廢其叔父),甚至直接無少長皆戮之(袁紹誅閹官)。


    當然,在魏晉…男生女相又成了美。魏晉脂粉氣之濃,可見一斑。


    所以,趙旻必須隨大流,不能不蓄須。


    建安五年(西曆200年)的韓遂,實力尚未起飛。


    韓遂實力大增,是其人收了楊秋、程銀、梁興、馬玩……等小諸侯、屯田七八年後。也就是西曆210年左右。


    如今的韓遂,尚且不如馬騰,哪裏比不上張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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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上一章,繼續為您說。


    咱們聊一下張魯所謂的“財產公有”。


    漢中政權“財產公有製雛形”的說法,源自張魯在轄區內設立免費的食物和館舍。


    但覽查措辭,可知這些“義米義肉”的提供對象,絕非治下百姓,而是官吏豪強。


    諸祭酒皆作義舍,如今之亭傳。又置義米肉,縣於義舍。--《魏書八張魯傳》


    材料中用了“同之亭傳”的說法。


    即指該物資專門提供給官方人員,絕非普通人所能染指。


    理由簡直一目了然。


    工業文明的生產力,尚且做不到“按需分配”,似東漢時代的農業文明,火耕水耨,人畜流離,自喪亂之後(184)無歲不災,又哪來的什麽“義米義肉”?


    曹魏邊疆軍屯(尤其是西北地區),多用“火耕水耨”之法,效率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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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五鬥米”為借口勒索而來的財產物資,除一部分用作“亭傳米肉”供給官吏食用,絕大部分都納入張魯私囊。


    建安二十年(215)曹公伐漢中,張魯棄南鄭而走,魯左右皆欲焚內庫,將累年積攢的贓物燒盡。


    張魯“左右”必是巴漢豪族,一言九鼎;


    而魯鼓足勇氣,做了人生中最後一個“獨立自主”的決定,即“封存倉庫,討好魏武”。


    左右欲悉燒寶貨倉庫,魯曰:“本欲歸命國家,而意未達。今之走,避銳鋒,非有惡意。寶貨倉庫,國家之有。”遂封藏而去。--《魏書八張魯傳》


    果不其然,曹操入南鄭,見到完好無損的金銀財帛,“心甚嘉之”,募魯來歸,封以萬戶。


    須知,彼時親貴顯赫如曹仁、夏侯惇,食邑不過千餘戶;


    張魯得萬戶侯,五子並為列侯,顯貴當時。


    可知其“晉身之資”,大抵憑借“封存的府庫財貨”。


    而財貨規模竟使“性忌”的曹操龍心大悅,乃至濫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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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鬆之以為:張魯雖有善心,要為敗而後降,今乃寵以萬戶,五子皆封侯,過矣。--《三國誌》裴注


    張魯籍貫(祖籍)沛國豐縣,是曹操老鄉(沛國譙縣)。


    張魯顯赫,或許有“鄉黨政治”因素。此處非重點,不作討論。


    可見張魯在漢中割據的三十年,搜刮掠奪的民脂民膏,無疑是天文數字。


    再結合魯弟張衛一戰而潰,民心向背顯見。


    巴漢百姓在張魯治下生存狀態,可想而知。


    張魯在漢中的五鬥米教王國,與前輩張修相似。


    其本質是籠絡地方豪族、壓迫治下百姓的傀儡政府。


    修被時人罵作“妖巫”,魯亦不遑多讓。


    秋七月,巴郡妖巫張修反,寇郡縣。--《後漢書靈帝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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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祖(至漢中)曰:“此妖妄之國耳。”--《魏書十四劉曄傳》


    漢中百姓,一方麵受到統治者(張魯家族)的壓迫,另一方麵又受到地方豪強的壓迫,且豪強們還把持了“漢中偽政府”的話語權。


    在漢末三國的藩鎮中,張魯政權無疑屬於“腐敗程度最深”的那類。


    同時,劉璋、袁紹皆為其代表。


    袁紹之事雲某已反複說明,劉表之時後文會提及。


    更可畏者,是張魯在“雙重階級壓迫”的基礎上,又增添了“宗教迷信”色彩,使得本就烏煙瘴氣的漢中小朝廷,變得愈發腐朽。


    若非靠著相對封閉的地形、以及先後稱藩於劉焉、曹操的恭順態度,恐怕張魯的“安樂窩”,早就自我崩潰了。


    然而張魯事曹,誠心不款,以致被劉備譏笑為“虛偽”。


    魯乍前乍卻的行徑、引來曹操大兵壓境。


    備欲自圖蜀,拒答不聽,曰:“益州民富強,土地險阻,劉璋雖弱,足以自守。張魯虛偽,未必盡忠於操。”--《獻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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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諷刺之處,是曹操本因漢中地形險要,已經準備撤兵。


    魯先鋒張衛與曹公交戰潰敗,漢中小朝廷就此土崩瓦解。


    (曹公)便自引歸,令曄督後諸軍,使以次出。


    曄策魯可克,馳白太祖:“不如致攻。”遂進兵,多出弩以射其營。魯奔走,漢中遂平。--《魏書十四劉曄傳》


    曹操不勝而勝,張魯不敗而敗。


    足見其腐朽到何種地步。


    張魯以“府庫財貨”取寵於魏武,可知其曆年搜刮來的民脂民膏,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因此“義米義肉”也便顯得尤其虛偽。何況這些米肉還不是提供給治下百姓的。


    所以,上世紀所謂的“張魯政權是否具備農民革命的性質”探討,也就顯得荒誕至極了。


    張魯…他分明是被革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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