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夏生怕李瓶兒的埋怨聲會被潘金蓮聽見,連忙放下火筷子,走到床邊,將食指抵放在唇邊,壓著嗓子急聲說道:“夫人,可不敢亂說!”


    李瓶兒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麽了?”


    錦夏連忙說道:“啊喲,不得了呢!方才金蓮小娘的五姐所說之話我在外麵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相公的人頭被人砍下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幹的,將他相公的人頭裝在木盒子裏,送到她家門口!”


    此事任憑是誰聽在耳朵裏都會感到萬分驚懼,李瓶兒自然也是毫不例外。


    她雖然對潘金蓮的五姐頗有些成見,可是什麽人頭裝在木盒子裏之事,她同樣也是聽著心驚膽戰。


    李瓶兒花容失色道:“錦夏,你說是不是可怕得很!哎喲媽呀。”


    錦夏連連點頭道:“正是呐,夫人!”


    李瓶兒也不管那麽許多,既然潘金蓮的五姐想要在家裏鬧,那便任她鬧去,反正自己睡自己的。


    錦夏已然轉身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來些什麽,連忙又折身走了迴來。


    李瓶兒見錦夏去而又返,便滿心不耐煩地問道:“還有事啊?”


    李瓶兒以為潘金蓮又在府上招惹了些什麽麻煩來,生怕今夜攪得自己睡不好覺。


    然而錦夏卻說:“不是的,夫人。西門大官人府上的那位丫鬟龐春梅您還記得吧?就是先前在您病時隨同吳月娘一同來府上的那個小妹子。”


    李瓶兒輕輕點頭道:“是啊,我記得,怎麽了?”


    錦夏說道:“不得了啦!這小妹子可不是一般人,嘿嘿!她居然和老爺刮喇上了。”


    李瓶兒猛然翻身做起,愣了半晌,伸手一把緊緊抓住錦夏的手臂,問道:“什麽?竟有這等事?”


    錦夏道:“不錯,若非親眼得見,我還真不敢相信。這小妹子先前我看著很是乖巧懂事啊,為人也很是端正,不像是不三不四的娘兒們。”


    “今夜你猜怎樣?嘿嘿!這小妹子和老爺兩個人被金蓮小娘在門口逮了個正著。”


    “若不是金蓮小娘的五姐突然鬧到府上,金蓮小娘決計放不過這小妹子。如若那般,這小妹子定然有一大場好苦頭吃。”


    府上的人,武鬆也好,潘金蓮也罷,都知道李瓶兒每天睡覺早。


    甚至有時季節更迭,天色尚且還未全黑李瓶兒便就寢了。


    此時李瓶兒再也無心睡眠,穿戴整齊,從床上走下來。


    一把抓住錦夏的手,咬牙切齒地道:“隨我前去,我去問問武鬆!”


    錦夏雖然未做出什麽表情,但是心中已然樂開了花。


    她本就是這樣女子,其實她見不得旁人好。


    她自己能得了好,那倒全然罷了。


    若是她得不到好,也休要讓旁人好。


    龐春梅的這一節其實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理由告訴給李瓶兒,畢竟此事最終都會由潘金蓮去計較。


    而且憑著潘金蓮的脾氣秉性,此事一定能夠在武鬆麵前鬧個明明白白。


    李瓶兒隨同錦夏一路來到第二進院的臥房裏,推開門來一看,隻見武鬆正和潘金蓮端坐在桌前低著頭小聲策劃著張羅李賢佑的身後之事。


    武鬆的手在桌上比比劃劃著,一麵抬起眼來瞧瞧潘金蓮,潘金蓮聽著武鬆的具體安排規劃,點頭輕聲道:“是,該是如此才好。”


    武鬆“嗯”了一聲,想了想,思量片刻旋即又說:“此事非同小可,在下葬的時候一定不可掉以輕心。”


    “到時我會讓縣丞王天候帶著幾名士兵在一旁小心留意著和尚做法,這個很是重要,可不敢讓那些禿驢們磨洋工。至於是選擇哪座寺廟裏的和尚嘛,這個……”


    武鬆的話才說到一半,突然有一張手掌在他頭頂輕輕拍了一下。


    武鬆連忙閉緊了嘴,抬起頭來一看,隻見是滿麵慍怒的李瓶兒。


    武鬆見是李瓶兒,便快速起身拉著李瓶兒的手向外麵走去。


    一麵走,一麵迴頭看了看坐在椅上痛哭流涕的潘金香。


    武鬆拉著李瓶兒一路走到臥房外麵,他二人站在蒼茫夜色裏,李瓶兒問武鬆道:“西門慶府上的丫鬟龐春梅和你之間的事情,我都已知道了。”


    武鬆微感慚愧,將李瓶兒的玉手牢牢握在手心裏。


    誠懇地道:“其實此事我也並非是有意瞞你,但此事前前後後牽扯太多,也有太多巧合涵蓋其中,一時間我確實是身不由己。”


    李瓶兒神色一變,一把就將自己的手從武鬆手心裏抽了迴來。


    用手一指臥房方向,沉聲道:“你有我和蓮姐都還不夠,就連西門慶府上的小丫鬟你都惦記著?”


    武鬆搖頭道:“絕非如此。”


    李瓶兒冷哼一聲,道:“男人嘛,哪個沒有三妻四妾的,對吧?我也懶得和你計較,你直說吧,打算何時將她娶進門來?”


    武鬆聽聞此言,不禁愕然。


    武鬆是很喜歡龐春梅不假,但武鬆從未想過將她娶進門來。


    李瓶兒忽然之間問他此事,他不知道應當如何作答。


    李瓶兒不似潘金蓮那般熱辣似火性格衝動,她個性很是溫吞,當即拉著武鬆坐到台階上,伸手用力戳了戳武鬆的額頭。


    “我還不知道你這人?雖然身懷絕世神功,名震清河,但是骨子裏卻是一副文人的脾氣秉性,凡事做得少,想得多。”


    李瓶兒所言不假,武鬆也沒法子不承認。


    在武鬆看來,這樣的一個自己其實算作是軟肋,沒法子的事情,畢竟他生來如此。


    他前世一生漂泊,生活在社會底層,見遍了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自然想像曆史上那些成名的英雄們縱橫天下,但實在有心無力。


    久而久之的,自然養成這種性格。


    往往事情還未到開端,他便已經將一年之後甚至兩年之後的種種規劃全部都定好了。


    實則是做事拖泥帶水,猶猶豫豫,瞻前顧後。


    正如李瓶兒所說,凡事做得少,想得多。


    李瓶兒見武鬆不說話,便深深依偎進武鬆懷中,道:“龐春梅一事,乃是大事,你可決計要拿捏好,否則勢必後患無窮,而且還會惹得旁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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