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伯爵站在原地摩拳擦掌地道:“這春梅姐去東京城侍奉閨女,至今已超過三個月了,也不知她在東京城中住得怎麽樣。”


    謝希大說道:“閨女從小便被大哥寵著,嬌慣長大,想來你春梅姐在東京城中定然是沒少吃閨女的苦頭!”


    應伯爵笑道:“不該,春梅姐這人將誰都不放在眼裏,這些年以來,她始終未離開清河縣半步過,倘若閨女當真給她苦頭吃了,隻怕她也不會久留在東京城裏。”


    說著說著,隻聽見大門被緩緩地推開。


    “吱呀”一陣輕響,一男一女兩個少年人風塵仆仆地從外麵快步走進。


    男的正是西門慶的女婿陳敬濟,女的正是西門慶的閨女西門大姐。


    在他二人身後,有一道倩影緊緊跟隨。這人身上背著沉甸甸的行李,一麵伺候著他二人向院內走,一麵將敞開了的大門繼續往外推。


    這人不是龐春梅還能是何人?


    院內眾人眼見西門大姐和龐春梅已迴來了,一時間風風火火地聚攏了過去,你叫我嚷的,也聽不清楚誰究竟說了些什麽。


    這龐春梅纏的兩隻腳小小的,生的甚是有幾分顏色。


    隻見她肌膚白皙滑嫩,一張芙蓉粉麵上,兩道眉兒如皎月。


    纖細腰肢嫋嫋娉婷,胸前落纓繽紛,裙邊環佩叮當。


    白白嫩嫩,宛若皓玉。


    她這身子碩大大的沉甸甸的,端的是好一副前凸後翹的曼妙身材。


    她身高相當出類拔萃,應是在一米七五以上。


    當真好身板,好樣貌。


    不可多得,不得了。


    西門大姐走近了些,甫一看見西門慶,立時便忙跪在地上,眼眶頓時便濕潤了。


    連話都來不及說,緊接著便淚如雨下。


    “爹,我險些便見不到你了!”


    西門大姐才說了這句話,立時便泣不成聲。


    龐春梅在一旁用力攙扶著她。


    龐春梅氣喘籲籲地告訴西門慶:“老爺,我帶著小姐離開東京城時,隻怕陳老親家便已死在大獄裏。”


    西門慶聽聞此言,隨即便緩緩閉上雙眼。


    委身上前,將跪在地上的西門大姐攙扶起身。


    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婿陳敬濟,點頭道:“這一路之上,你們辛苦了,迴來就好。”


    陳敬濟終於再也支持不住,放聲痛哭。


    院內眾人眼見這三人剛一迴到家中,立時便痛哭流涕,止也止不住。


    可以想見,從東京城來到清河縣的這一路上,他們三人究竟是遭遇了一番何等的堪比煉獄般的折磨!


    龐春梅眼下說起話來有氣無力,身子很是虛。


    她雖然不像西門大姐與陳敬濟那般痛哭流涕,但她雙眼也已紅腫。


    小廝玳安和丫鬟迎春、繡春等人,都勉力寬慰西門大姐和陳敬濟,要他們想開些。


    西門慶則是心中一寒,不言不語。


    應伯爵和謝希大等人雖然站在一旁沒說什麽,但是心中很清楚西門慶究竟作何感想。


    想來也是,原本西門大姐正是得了一樁好姻緣。


    陳老親家在東京城中即便不說位高權重,可好歹也是桃李滿天下。


    堂堂的東京城八十萬禁軍副提督,這可是正兒八經的權勢之人。


    然而現如今陳家倒了,樹倒猢猻散,空空留下陳敬濟這麽一根獨苗前來清河縣投奔西門慶。


    西門慶心中之鬱悶,自是可想而知。


    從此以後,既是沒有了陳家在東京城的照拂,白白的還得分出一副碗筷來,養上陳敬濟這麽一位閑人。


    說到底,此事已經別無他法,誰讓陳家走到了這一步。


    其實倘使陳家當真無法東山再起,隨隨便便找個理由將陳敬濟趕出去也是大大的無妨。


    可西門慶不願這麽做。


    原因很簡單,西門大姐和陳敬濟二人好歹夫妻一場。


    吳月娘,李嬌兒,孫雪娥三人先是將目光放在西門大姐和陳敬濟身上,眼見他二人哭個不停,又看向龐春梅。


    眼見龐春梅容顏憔悴,身子乏累,想來定是吃盡了苦頭。


    吳月娘走至近前,輕輕抓住龐春梅玉手,鄭重說道:“辛苦了,春梅。”


    龐春梅有氣無力地搖頭,苦笑道:“春梅從小無依無靠,虧得老爺用銀子將春梅買迴家裏,本就是無以為報的。”


    “春梅隻是區區的一個丫鬟,自是應當盡力為老爺分憂解難,故也算不得什麽。”


    李嬌兒道:“話雖是這麽講不假,可春梅你這一路顛波,實在也是憔悴了太多。”


    一幹人等在院內逗留良久,歸來的這三人又饑又餓,於是眾人在前引路,帶著三人向膳廳裏走去。


    走至第一進院裏的拐角處之時,陳敬濟刻意在暗中用力掐了掐龐春梅的大腿。


    龐春梅花容失色,疼得險些叫出聲來。


    她連忙轉頭看去,隻見陳敬濟那鬼鬼祟祟的眼神躲藏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正意味深長地盯著她。


    她立時心生嫌惡之情,死死地咬緊了白牙。


    旁人自是有所不知,女婿陳敬濟在逃亡的這一路上,不斷騷擾龐春梅。


    實是苦也!龐春梅一麵既是擔心被蔡京蔡太師的人暗中加害,無論是走到了哪座城,無論是行至了哪座山,始終都是專挑僻靜無人的小路。


    另一麵,她還要時刻提防人麵獸心的陳敬濟。


    每逢西門大姐休息之時,這陳敬濟便偷偷摸摸地湊了過來,一雙手極是不老實。


    此刻,這些時日以來的所遭所遇,便如同是在戲台上連番演繹,在龐春梅眼前一幕幕不斷重現。


    龐春梅對此並不敢多加聲張,隻是將其深深地揣在心底。


    府上眾人對龐春梅都甚為了解,她這人其實過於高傲自負。


    乃是典型的心比天高之人。


    當年龐春梅被西門慶在外花了點銀子買迴來之後,她便一直在西門慶府上做丫鬟。


    龐春梅,十九歲。


    她原是臨清城內龐員外的四侄女,她娘將她生下來不久便死,三歲之時,她爹也死。


    大宋政和二年,黃河下遊洪水肆虐,其時,年僅十五歲的龐春梅被叔叔龐員外從洪水中拯救出來。


    按說她人生到了這一步,應當是苦盡甘來要見晴了的。


    惜於那龐員外為了救她,喪命於洪水之中,於是她仍舊孤苦伶仃,無處逢生。


    如此這般,她獨自一人輾轉四方。


    上運河,至臨清,最後來到清河縣。


    來到清河縣之後不久,被西門慶府上的人薛嫂用十六兩銀子買到府中,多年以來,她始終都在吳月娘房中做丫鬟,侍奉吳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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