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恩從提刑院裏迴家之後,整個人已不成個樣子。


    通身上下全部都被鮮血染紅,衣褲破爛不堪,長發覆麵,狼狽至極。


    這一節總算是過去,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入,快步朝著房內走去。


    他心中尋思著,先沐浴一番,繼而去找娘子道謝,待得這兩件事忙完之後,派小廝請郎中好生診治一番。


    然而那婦人卻又哪裏還能容他了?


    這婦人甫一看見他迴來了,立即說道:“這筆銀兩,隻當是奴家不慎丟了,你且趁早搬出去吧,不要再繼續在此賴著了。”


    “也不是奴家刁難你,倘若再留你住下去,恐怕奴家這麽兩間宅院到時都要變賣掉了,尚且還不夠你還人銀子的。”


    夏承恩心知此間已容不得自己,自己無法再在這裏住下去,立刻便哭哭啼啼的,忍著渾身疼痛,須得立刻去尋新房住。


    近幾年間,夏承恩將自己所有心血全部都撲在這間綢緞鋪子裏。


    他雖是掙了不少銀兩,但這本錢畢竟全部都是這婦人掏出來的。


    先前這間綢緞鋪子從無到有,起初夏承恩連一兩銀也掏不出來。


    於是此間所有貨物,隻得是全部留下。


    婦人將他原先帶進來的櫃子、床鋪等物,全部都命人從府上抬了出去。


    催著夏承恩速速搬出去,從此之後,他二人便各奔天涯,毫無瓜葛,再沒關係。


    夏承恩一腳剛剛踏出房門,婦人急忙親手舀了一盆水,一股腦全部潑了出去。


    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喜得冤家離眼睛!”


    這婦人打發了夏承恩出門之後,心中也是揣著那麽幾名男子。


    反正那幾名男子都與這婦人來往已久,卻不像夏承恩那般在夫妻之事上狗屁不是,都是身懷一番神通在的。


    如此,這婦人眼睜睜瞧著夏承恩離家,心下並不以為意。


    她隻是迴到房內開始描眉畫眼,準備以最快速度迎進來一到二位新的男主人。


    夏承恩即日起,人生之淒涼,再也不必多提。


    隻說過了一、兩日,潘金蓮聽武鬆親口說起夏承恩已落得無家可歸的下場,心下大喜。


    其實當日發生在綢緞鋪子裏之事,潘金蓮原也犯不上動這麽大的怒,純粹是因為夏承恩比不過武鬆。


    無論什麽,都與武鬆相距甚遠。


    所以潘金蓮才會如此置氣。


    退一步來說,倘若此事是發生在武鬆出現之前,那麽,恐怕潘金蓮對於此事還別有一番受用之處。


    這一日,潘金蓮去潘家河臭水巷找到潘母,將她心中盤算的一並講了一遍。


    潘母聽了之後,簡直振聾發聵。


    那武大郎再不濟事,說到底,好歹也是潘金蓮的夫君。


    倘若潘金蓮當真將武大郎給毒死了,那麽,百年之後潘母又有何麵目去地下麵見潘家的列祖列宗?


    潘母便要攔著金蓮,盡心阻攔潘金蓮此舉。


    金蓮登時勃然大怒,一記響亮耳光狠狠甩在潘母臉上。


    用手指著潘母鼻子道:“給你這老東西臉了是嗎?此事你務必得幫襯著來做,此事重大,事關到奴家此生的姻緣。”


    潘母結結實實地吃了金蓮一記耳光,也不敢再橫加阻攔。


    隻是低聲說著:“自你嫁給那武大以來,捫心自問,他無一日不是將你當個祖宗供養著。”


    “成日在外拋頭露麵掙銀子討生活,那自是不必多說。在家裏,他還將那個小女迎兒視作丫鬟一般侍奉你。”


    “就便是不說仁至義盡,可好歹也是挑不出毛病來,倘若金蓮你就這樣要將他給活活毒死。”


    “別說咱家列祖列宗九泉之下有知會斥責你,就便是老天爺那一關,恐怕你也是過不去啊。”


    潘金蓮坐在椅上,一麵大口喝著溫茶,一麵冷笑著。


    待得潘母說完之後,她道:“呸!呸!呸!什麽媽的列祖列宗了,什麽媽的老天爺了,通通都是臭水溝裏的狗臭屁!”


    “潘家的列祖列宗是賊老狗,是賊囚根子,天老爺同樣也是,天曉得那又是狗骨頭了,還是賊賤婦了。”


    “哼,好個沒根基的王八羔子!我潘金蓮從小到大受盡了苦難,每逢那受苦之時卻沒看見哪個列祖列宗從墳頭裏鑽出來,助我那麽一把兩把的。”


    “偏生我要幹些事情了時,卻又從他娘的破爛肚子裏冒了出來,實在可笑,可笑至極!”


    潘母立在一旁,聽著潘金蓮罵天罵地罵祖宗,聽得她啞然失色。


    潘金蓮罵了好一通,隨手又是一記大耳刮子扇在潘母臉上。


    認真問道:“賊混沌蟲,奴家在此事上遇了難處,你究竟幫還是不幫?”


    潘母左右麵頰脹紅,連連點頭道:“怎敢不幫?老身這便去給你想法子。”


    潘金蓮翻了個白眼,似是氣焰有些淡了,這般說道:“此一節,奴家都已考慮好了的,你隻需找個安心可靠的老相識,買上一些砒霜來便是了。”


    潘母仔細一番思量,點頭說道:“原先有一同住在潘家河的同鄉,此人後來搬到清河縣的東門外,他家世代獸醫,從他手中得來一些砒霜並非難事。”


    說到這一節,潘金蓮便立刻命潘母去辦。


    這砒霜買的甚好,既有合理的名義,又有可靠的人選。


    潘母隻是往東門外走了那麽一遭,就將此事辦妥。


    潘金蓮告訴潘母:“從明日起,每日傍晚你都去一趟紫石街我家裏,隨便你用什麽理由找我,反正事成之時你須得助我將那三寸丁穀樹皮活活製死。”


    潘母連連點頭,滿口應承了下來。


    潘金蓮帶著這砒霜迴家之後,在紫石街許郎中手裏買了些調解體內燥火的藥。


    心下琢磨著該用什麽理由讓武大郎將這碗混雜著砒霜的藥喝下去。


    很快便想到,武大郎這人身有殘疾,很是拖累他,他也是苦這殘疾久矣。


    這殘疾又是什麽?


    無他,武大郎這人其實每逢開口都異於常人,聲音含糊不清不說,還總是帶有一種別樣的陰陽怪氣。


    因著武大郎生來便沒小舌頭,嗓子眼裏缺了一塊肉,也沒別的,這武大郎天生便是如此。


    於是這理由便有了。


    潘金蓮便用調解武大郎身體的借口,佯裝著一片好心,吩咐讓武大郎將這藥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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