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婦人見這武大郎皮糙肉厚,再這般打下去也是打不傷他,反倒是將她這不沾陽春水的玉手給打壞了。


    於是這婦人用力鬆開武大郎,用手指著武大郎的鼻子說道:“你又將何事做錯了?難不成心中沒數!竟還腆著臉問奴家。”


    武大郎滿臉茫然,一麵輕揉著頭,一麵說道:“實在……實在……實在不知,還請娘子明示。”


    這婦人翻了個白眼,心中嘀咕了一番,近來武大郎究竟有何事能被她抓住馬腳。


    想了片刻,她這般說道:“前兩日叔叔和李瓶兒成婚之時,在飯桌上我左叫你你不應,右叫你你還是不應,當時你心中究竟想什麽了?”


    “若是你當時應了,興許我娘家的親戚們也不會落得那般下場,若是你當時應了,又何至於落得今日這般局麵?”


    武大郎瞠目結舌,用手指著自己的臉,怔怔地問道:“這般小事,竟會引起這麽大的轟動?”


    這婦人沒好氣地道:“不然你以為?”


    武大郎自知理虧,於是便問這婦人:“依著娘子來看,我應當怎樣做才是?”


    這婦人用手一指門口,道:“反正你今夜休要再睡了,去門口給我跪上一夜!”


    武大郎心中雖是極其委屈,但也不敢不從,隻得照做。


    此刻迎兒正好從房內出來喝水,撞見這一幕,又被武大郎沒好氣地罵了迴去。


    武大郎滿臉苦色,結結實實地跪在門口,轉過頭來定睛看向這婦人。


    這婦人被他看著便就惱了,咬牙切齒道:“看個屁看!給我專心跪著!”


    武大郎連連點頭,臉上黯然失色,在原地結結實實地跪著。


    他從亥時二刻開始跪起,一路跪至翌日的卯牌時分。


    這婦人一覺醒來,衝他說:“此一節,奴家便饒了你,行了,收拾收拾出去做買賣吧。”


    武大郎起身時,大感雙腿都已不是自己的了,一路搖搖晃晃迴至屋內。


    在床上躺了近兩個時辰,這才略微休整過來。


    連飯也沒胃口吃,挑起擔兒,沮喪著賣炊餅去了。


    至此,這婦人猶如在浮木上春意盎然,又如一株嬌豔之花般肆意盛放。


    無時無刻找茬氣武大郎。


    此後一連兩日,這婦人將心思全部撲在這勾當上,終日裏隻是不停地找茬氣他。


    時至兩日之後,這婦人終於在家裏坐不住了,於是便乘轎去了潘母家中。


    其時潘母正獨坐在飯桌前吃飯,見潘六兒來了,大感稀客,匆匆忙忙出去迎接大駕。


    潘金蓮始終悶悶不樂,潘母請她坐下來吃兩口,她隻是說著:“這糠咽菜也配我來吃?你自己吃去便是。”


    潘母連忙吃了兩口,滿臉堆笑道:“從縣衙裏迴去之後,近幾日可還好?”


    潘金蓮點點頭,環抱著雙臂,將嬌軀斜斜倚靠在火牆上,道:“陽吉和金春他們呢?隻怕是已經開始尋死覓活了吧?”


    潘母猛然搖頭歎息,道:“李賢佑將他們整治的好苦,此生也就這樣了,再也抬不起頭來做個完整人。”


    “尋死覓活那是一定,可是卻又哪裏由得他們了?死也是死不起了。”


    潘金蓮一聲冷笑,說道:“人家金香現如今飛黃騰達了,自不必多提。”


    “就說金春和金月這姐兒倆,當年咱家日子過得窮苦,你卻又如何死盯著我不放,放她們一馬?”


    潘母自知潘金蓮是什麽意思,於是便認真道:“六兒,如果是你心中記恨為娘,那為娘當真難了。”


    “你以為怎地?為娘便是那偏心的鬼?你們兄弟姊妹幾個都是為娘的親生骨肉。”


    “為娘難不成單單將你潘六兒不視如己出,總是偏向他們?你卻也不好好瞧瞧,金春了,金月了,金香了,她們又哪裏有你長的這般標致?”


    “你臉蛋擺在這裏,身段也擺在這裏,還有那一對金蓮小腳,她們姊妹幾個如何可比?”


    潘金蓮又是一聲冷笑,道:“那些前塵往事了的,我也不願去想,但你這老東西的為人我可看不起。”


    潘某有苦說不出,道:“這話實在寒心,你以為怎地了?前陣子我在你家中做生日時,那武植來我家住了兩日,我對他誠心相告。”


    “當時我對他說,說倘使我家金蓮未嫁人,老婆子我就便是出去賣血當奴,出去給人端屎端尿直到老死,也定要想方設法將我家金蓮嫁與你家二郎!”


    “當時為娘就這麽說的,當年家中日子過得實在窮苦,為娘一個婦道人家又有什麽章程?實在沒辦法便是了。”


    潘母急於將自己這一顆熱乎乎的心向潘金蓮表明,這一節,潘金蓮自是不知道。


    反正潘母提起武鬆了,潘金蓮俏臉兒上的神情才有些緩和,這般問道:“你也很是欣賞我叔叔,是也不是?”


    潘母放下碗筷,將飯桌一推,坐至潘金蓮身旁。


    如此急聲道:“那武都頭在咱清河縣裏如魚得水,身兼都頭和主薄兩項要職,人又長得那麽俊,如何不欣賞?”


    潘金蓮心中歡喜,這般問道:“那依著你來看,此事該當如何解決才是?”


    潘母皺了皺眉頭,一時間不明所以,滿頭霧水,問道:“啊?什麽如何解決?”


    潘金蓮湊近了些,壓著嗓子輕聲說道:“我是說,我既已嫁給武大郎,可姻緣又在武鬆手裏,你說此事該如何解決?”


    潘母恍然大悟,繼而連忙搖頭說道:“這倒當真不知。”


    潘金蓮道:“此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反正我若是想要成了武鬆的女人,中間隻隔著一個武大郎罷了。”


    “若是沒有他,也就沒有阻礙,我潘六兒分分鍾都可嫁與武鬆。”


    潘母心中一震,瞠目結舌地道:“那麽……那麽一個大活人,好生生地活在世上,怎能沒有?”


    潘金蓮神秘一笑,也不再說什麽,隻是一麵嗑著瓜子兒,一麵細心思量起來。


    她母女二人在家中坐了片刻,突然想去綢緞鋪子裏挑上兩匹好布,做兩條稱心如意的裙子。


    路上偶有認得的老相識,但也不敢多看潘金蓮幾眼。


    畢竟大部分人都清楚,潘金蓮和武鬆之間形如一體,等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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