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與劉家乃是世交,祖上三代都曾結拜過,但那又怎地了?


    常言道,人死如燈滅。


    現下張捕頭既已死,張家一門於坐地虎而言,恐怕日後更是派不上半點用場。


    坐地虎如此這般一番大動幹戈,心中所圖便是從李拱極手中敲出些好處來。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勢力擺在這裏,李拱極雖貴為清河縣知縣,但卻也不好與他硬碰硬。


    眼下坐地虎既已得逞,便立即率眾離開。


    當坐地虎將房門推開時,武鬆清楚看見以吳月娘為首的府上眾人,盡皆站在院內,似是在等待李拱極隨時發落。


    李拱極命士兵將李拱壁傳喚進來,李拱壁甫一走進,武鬆便欲起身。


    李拱極一把拉住武鬆,說道:“武都頭乃是本官的人,留在此間,無需退避。”


    武鬆剛一迴過頭,隻聽得房門“砰”的一聲驚響,被外麵圍站在左、右兩側的士兵緊緊關閉了上。


    灰頭土臉的李拱壁眼見父親正怒不可遏地盯著他,連忙跪到地上。


    李拱極麵無表情道:“坐地虎一事,眼下已塵埃落定,你又怕個什麽了,過來近些。”


    李拱壁心中揣著驚慌,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他甫一走到李拱極麵前,李拱極臉色驟然大變,卯足力氣,一記響亮耳光狠狠扇在他臉上。


    他的一顆門牙被這一記耳光當場扇掉,他嘔的一聲,將這門牙吐在手心。


    李拱極氣急敗壞,道:“畜生!瞧瞧你幹的這等好事!”


    李拱壁在父親麵前頂撞慣了的,道:“卻也不能全然怪在我頭上,起初是那張青雲的娘子主動勾搭我。”


    李拱極怒火中燒,躥起身來說道:“為了你這等醜事,方才我在房內與劉華彥那活閻羅好生一番大費周章!”


    “勉勉強強答應下來的兩件事,足足讓你老子我撒出去至少三百兩雪花紋銀!此刻你竟還敢嘴硬,隻怕是將你剁碎了喂狗,也是無不可!”


    李拱壁隻當父親與坐地虎在房內一番交涉,坐地虎便就放過了他。


    怎敢想,竟是花出去這麽多銀兩。


    李拱壁結結巴巴地道:“當……當真?”


    李拱極沒好氣地道:“畜生竟還不信?你且對武都頭跪在地上,好生詢問!”


    武鬆隻是對李拱壁搖頭苦笑,心道:唉,實在是拿這廢物沒辦法。


    李拱極在離開之前問了武鬆具體因何對坐地虎動手,武鬆將實情稟明,李拱極聽了後,陷入一陣巨大的沉思。


    眼下外麵既無事,李拱極便派了一十六名士兵護送武、潘二人迴家。


    臨別時,李拱極隻是告訴武鬆,明日去縣衙裏畫卯定要比往常早些。


    西門慶,應伯爵,吳月娘等一眾將武、潘二人請上了轎,一路揮手送別。


    在迴紫石街的路上,潘金蓮將頭斜靠在武鬆肩上,想來,今日當真不同以往,可算多事之秋。


    武鬆逗一逗她,道:“那首你說聽著很是委婉優美的曲兒,此刻我已取好了名字。”


    潘金蓮這才從方才的驚恐裏抽離出來,甜甜美美地笑問:“叔叔取了何名字?”


    武鬆神秘一笑,道:“就叫做《紅顏如霜》。”


    且說西門慶府上隔壁的花家裏,此時丫鬟錦夏正聲情並茂地對麵前的年輕婦人詳細描述,方才她藏身在暗中的所見種種。


    這年輕婦人背對燈火,坐在椅上,望著錦夏,十分入神。


    隻見丫鬟錦夏緊握粉拳,將腿用力踢在半空中,得意地朝著年輕婦人笑說:“夫人,那武都頭隻此一腳,便將那坐地虎劉華彥狠狠踢得蹲在地上。”


    “緊接著,啊呀!當真是目不暇接,武都頭又是一腳踢在坐地虎劉華彥這裏。嘿嘿!那活閻羅登時便摔了個狗啃屎。”


    錦夏手忙腳亂地指向自己額頭。


    年輕婦人連連拍手稱好,道:“這位武都頭果真名不虛傳,厲害得很!他使的這幾手功夫,猜想定然是有些來曆和名頭的。”


    錦夏道:“該是如此,夫人,這武都頭長得挺俊,啊呀!他的身子那才叫一個結實呢!”


    “動起手來時,實在奇快無比,當時錦夏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留神錯過了精彩。”


    年輕婦人盤起嫩滑白腿來,將手輕放在小腳上。


    忽而神情悵然道:“老爺此番離家又已連續三日未歸,隻怕是又去哪個園子裏與妓女鬼混去了。”


    錦夏聞言,認真道:“夫人,卻也不是錦夏多嘴,您看您如此這般年輕貌美,漂亮得跟朵花兒一樣。”


    “委實太過可惜,數年之間,日複一日的獨守著空房,苦做這等活寡婦。”


    年輕婦人對錦夏也不怒,點頭歎息道:“我今年才二十二歲,試問,世間哪有女子不想漢子的,當真苦了我。”


    年輕婦人話音未落,錦夏連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據錦夏來看,這位名震清河縣的武都頭與那個叫做潘金蓮的婦人,二人之間不大一般。”


    年輕婦人聽錦夏這麽說,立刻收起哀怨感傷,不禁是陷入沉思。


    這年輕婦人長的甚是白淨,身形窈窕且修長,一張白白嫩嫩的瓜子兒臉上,長著兩道細彎彎的眉兒。


    上身一件沉香色遍地金比甲,身下一條紫丁香色遍地金裙。


    試問,她不是那花子虛的娘子李瓶兒,又還會是何人?


    話說武鬆和潘金蓮到家之後,已將近子時五刻,鎖了房門便迴到樓上香閨裏。


    武鬆置金蓮於不顧,倒頭便睡,金蓮倒是在他身後緊抱著,同樣也是很快睡去。


    如此這般,自是一夜無話。


    翌日寅牌時分,天色尚且還未大亮,身在潘家河附近潘母家中的武大郎此時已開始在灶台前忙碌起來。


    武大郎頂著屋外寒氣,盡心竭力地為潘母做了規規整整的一桌早飯。


    潘母醒來後經過一番梳洗,和武大郎相對而坐,開始吃了起來。


    昨日武大郎來時神色慌張,不停詢問潘母身子是否安然無恙。


    潘母未加多想便就明白,定然是六女兒金蓮嫌武大郎在家中耽誤她和那武都頭,便找緣由將武大郎打發於此。


    潘母原也是多看這武大郎兩眼便不禁作嘔的,一心想著他來正好,家中那麽多活兒,有了指望。


    於是這般,武大郎從進門之後便始終也沒停下來歇過半刻。


    末了,潘母還拿著自己這間房子近來漏損說事兒,硬生生從武大郎手中敲出二兩銀來。


    此刻潘母端著碗,湊近至武大郎麵前說道:“你家二郎,實在是個一等一的人才。”


    “卻也不是老婆子我胡說,倘使我家金蓮未嫁人,老婆子我就便是出去賣血當奴,出去給人端屎端尿直到老死,也定要想方設法將我家金蓮嫁與你家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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