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晉軍既還,關中之地旋又棄之,複歸前秦所有。此番北伐,便成虎頭蛇尾。


    大軍啟行之時,王猛至大營求見,辭道:公今南歸,不知何時方能再旗指關中。某雖欲追隨麾下,奈家有老母在堂,為人子者不宜遠離。就此拜別,明公休怪。


    桓溫不舍道:先生莫非嫌其職微?我可升先生為督護,迭次擢升重用。


    王猛力辭不就,還其華衣,依著其來時麻布短褐,揚長而去。


    鏡頭閃迴,敘述王猛來曆。


    字幕:王猛,字景略,青州北海劇縣人。


    太寧三年,王猛出生於青州北海郡,正值青州被羯人石勒所占,後趙席卷中原,兵鋒南向,與東晉夾淮水對峙。


    為避戰火,王猛隨家人顛沛流離,輾轉來至魏郡定居。隻因家貧如洗,年輕時便效當年皇叔劉備之行,以販賣畚箕為業。


    一日,王猛遠到洛陽賣畚箕,忽見路邊一人,踱步近前:少年,你這畚箕售價幾何?


    王猛:實不敢瞞長者,隻需二十文銅錢。


    長者:我見你多日在此叫賣,頗為不易。願出高價,盡行買下,你可願意?


    王猛:承蒙長者惠顧,小子感激不盡。


    長者:如此甚好。我家離此不遠,你便其隨我迴家,領取價銀便了。


    王猛大喜,於是挑起畚箕,跟隨在後。


    那長者說是離家不遠,卻是徑直出城,走向郊野;且又七扭八拐,逶迤走進深山。


    王猛正疑惑間,卻見轉過一片密林,前麵豁然開朗,現出一片寬闊山穀,流水潺潺;更有草廬數間,矗立溪水之畔。


    二人順坡而下,來至草廬門前,那長者唿道:恩師,客人至矣。


    話音甫落,隻聽吱呀響處,木門打開,一位老翁迎出,須發皓然,亦不知有多大年紀。左右兩側房門也同時開啟,各從房中走出六名侍徒,環立老翁身後。


    王猛彼時腦筋突然通靈,自知得遇神仙之輩,急向老翁揖拜。


    老翁攙起,嗬嗬笑道:王公今後當拜武侯,怎好拜我一山間老朽哉!


    於是命那長者:給王猛十倍於常價之銀,盡買其畚箕。今天色已晚,本應款留佳客,奈彼老母定然倚門翹首以待,且容奉茶,便即送歸。


    長者應諾,將王猛引入西廬,先付貨資,然後奉茶以待。


    王猛行此半日,早就渴極,當時連喝三五杯清茶,隻覺沁人心脾,不似凡間之品。茶罷請辭,出山迴頭細看,才認出自己所入者原來是中嶽嵩山。


    於是歸家,以老翁所贈之金買米購鹽;又入山打足數月之柴,安頓好幼弟老母,這才毅然再入嵩山,尋那老翁,學習治國之策,安邦之略。


    話說那購其畚箕老翁,便是鬼穀門第二十五代掌門,蜀漢丞相、武侯諸葛亮族侄,故東吳征西將軍諸葛靚是也。因自別了徒弟蒲洪,至中原來留心訪察濟世奇才,故令隨從自洛陽街上誘引王猛入山,觀其靈性,看其能否打破此中玄機。


    果不其然,王猛一點即悟,正是天生鬼穀門傳人,冥冥中武侯再生。


    諸葛靚見王猛自己複又進山來尋,哈哈大笑。於是欣然接收王猛為徒,複令其迴城引其老母,隨己至於華山,師徒結廬為伴,傳受道法絕學。


    自此而後,攸忽十年。王猛躬耕隴畝,手不釋卷,刻苦學習,將鬼穀門及兵法門兩位老祖絕學盡納於腹中,以至才華絕世,含而不露。


    閃迴結束。王猛辭別桓溫,複還隱居於西嶽華山,期待明主出現。


    鏡頭轉換,按下王猛,複說姚襄。


    姚襄前被殷浩擊敗,本已元氣大傷;又聞桓溫率軍北伐,恐其前來相攻,自己在中原立腳不住,乃遣人前往薊州,請降於前燕。


    燕主慕容儁早聞姚襄英雄了得,準納其降,並許其共抗桓溫。


    遂與部下群臣商議,大封諸王,以拒晉軍:封太子慕容暐為中山王;慕容恪為大司馬,錄尚書事,封太原王;慕容評為司徒,封上庸王;陽騖為司空;慕容霸為吳王,慕容德為梁公。因慕容霸曾經墮馬折齒,命改其名為慕容垂。


    慕容垂被封為吳王,於是遷鎮信都,以侍中、右禁將軍錄留台事,大收東北之利。


    永和十一年,流民郭斁等千餘人抓獲堂邑內史劉仕,向姚襄投降。


    東晉朝廷大受震動,任吏部尚書周閔為中軍將軍,沿江設防。姚襄於是自稱大將軍、大單於,複進兵來攻外黃,被晉朝守將擊敗。


    姚襄收攏散兵,複振軍威,據守許昌,據河東以圖關右,攻打洛陽,月餘不克。


    長史王亮諫道:公英略超拔天下,不可損勢勞民,守此孤城。應迴河北,以弘大略。


    姚襄說道:洛陽四麵險要,以山河為屏,用武之地也。我欲先據洛陽,然後開創大業。


    不久王亮去世,姚襄悲道:天將不欲成我大業乎?何令王亮舍我而去!


    鏡頭轉換,按下中原,複說涼州。


    建興四十一年,前涼桓王張重華去世,子張耀靈繼位,年僅十歲。大臣趙長、尉緝等假稱桓王遺命,任張祚為持節、督中外諸軍、撫軍將軍,輔佐國政。


    字幕:張祚字太伯,小字螽斯,安定烏氏人,前涼文王張駿庶長子,張重華之兄。


    張祚初封長寧侯,為人狡詐,善於奉承,與張重華寵臣趙長、尉緝等結為異姓兄弟。


    趙長欲助張祚篡位,遂向太後馬氏進言:張耀靈年幼,如今禍難不停,應立年長之君。


    馬氏乃是張重華之母,因與張祚通奸,於是聽從趙長意見,令廢張耀靈為涼寧侯,而立張祚。不久又派楊秋胡在東花園將張耀靈殺害,埋於沙坑。


    張祚即位,自稱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涼公。


    由此撕下平日偽裝,露出荒淫殘暴本來麵目。又與張重華之妻裴氏通奸,從宮中妃妾到張駿、張重華未出嫁之女,無不奸淫。


    國人相互視之以目,皆吟誦《牆茨》之詩以諷之。


    永和十年,張祚采納尉緝、趙長建議,僭號稱帝,建元和平。稱陛之時,遂下詔曰:


    晉室失製,戎狄擾亂中華,胡、羯、氐、羌皆懷篡國之心。武公神武治亂,保全西夏,貢獻財物為王室效力,旬月不斷。四位祖先繼承發揚,忠誠更為昭著。前受晉室封爵,天下皆知,謙虛遜讓,四十年矣。今中原動亂喪亡,華夏後代無主,諸侯因九州期望無屬,山嶽祭祀少人主持,迫孤代行大位,以統四海之心。辭不得許,勉從眾議,無奈暫承大任。待掃清二京濁穢,蕩平周魏,然後迎帝迴於舊都,至天闕謝罪,望與萬民同始焉爾。


    於是追贈曾祖張軌為武王,祖張寔為昭王,從祖張茂為成王,父張駿為文王,弟張重華為明王。立妻子辛氏為皇後,弟張天錫為長寧王,子張泰和為太子,張庭堅為建康王,張耀靈弟張玄靚為涼武侯。


    張祚稱帝當晚,天上有光似車蓋,聲若雷霆,震動城邑,大風將樹木拔起。


    災異現象屢發,張祚愈加兇殘暴虐。尚書馬岌因切直勸諫,即被免官。


    郎中丁琪不懼,上表再諫:先公世代堅持忠節,遙尊南方,保守成業,持遜五十餘年。皇天保佑,士民效死,皆因先公道義高於彭昆,忠貞超過西伯,不遠萬裏以達虔敬,持節無二心故也。故憑一州之眾,抗禦敗壞天地之虜,軍旅年發而不說疲憊。陛下雖籍大聖雄姿,繼前人大業,功德不比先公,然行改朝換代之事,臣竊謂不可。華夷各族之歸附大涼,義兵不遠千裏應赴者,因陛下為本朝故也。今自稱尊號以來,人皆爭高競強,一隅之地,怎抵中原之師!城池高竣必攻以衝車,小人居君子之位必致敵寇,請陛下慎思之。


    張祚覽表大怒,令將丁琪斬於闕下。


    其後為耀武立威,更派部將和昊率軍至南山攻伐驪軒戎,不料大敗而迴。


    當年涼州國中五月降霜,凍死莊稼果實無數。


    和平二年,張祚同族張璀鎮守枹罕。張祚懼其強盛,派部將易揣、張玲率步騎一萬三千人襲擊枹罕,反被張璀擊敗。


    易揣單騎奔逃,張璀軍跟蹤追擊,敦煌人宋混與其弟宋澄等聚眾響應張璀。


    趙長、張璹等畏罪,入宮請張重華母馬氏出殿,拜張耀靈庶弟張玄靚為主。


    易揣等率兵入殿,攻殺趙長。張璀弟張琚及子張嵩招募數百人造反,大唿:張祚無道,我兄大軍已到城東,敢有反抗者滅其三族。


    張祚手下人眾望風逃散,張琚、張嵩率眾進城。張祚按劍坐於殿上,大聲唿喊,喝令左右之人死戰。部下皆無鬥誌,眼見張嵩仗劍進殿,斬下張祚腦袋。


    宋混急躍上前,割下張祚首級,提出宮外示眾,並暴屍荒野,國人皆唿萬歲。


    張琚父子遂將張祚以庶民之禮埋葬,且又殺其二子。


    鏡頭轉換,按下涼州,複說秦川。


    桓溫率領晉軍東撤,前秦最終得勝。諸將皆與秦王賀功,且稱三太子苻生之能。符生生而獨目,麵相兇惡,但可力舉千斤,手格猛獸,走及奔馬,擊刺騎射,冠絕一時。


    此番桓溫來伐,因其單騎衝突晉陣,斬將搴旗前後數十,使晉軍膽裂,故此諸將賀之。


    苻健因太子苻萇中流矢而死,本欲立晉王苻柳為太子,因聞有“三羊五眼”讖語,又見諸將欽服,因此意決,改立苻生為嗣。


    此後不久,苻健忽得重病,不能視事。


    平昌王苻菁陰謀自立,勒兵闖入東宮,欲殺太子。


    恰好苻生入宮侍疾,苻菁無從搜尋,索性移兵攻擊東掖門,訛稱苻健已死,太子暴虐,不堪為君,借此煽惑軍心。


    不料苻健勉強抱病出宮,下令軍士:速誅逆賊苻菁!餘皆不問。


    苻菁部下見苻健尚在,皆棄兵器逃生。苻菁拍馬欲逃,被士兵捕住梟斬。


    隨後苻健病情加劇,遂命太師魚遵、丞相雷弱兒、太傅毛貴、司空王墮、尚書令梁楞、尚書左仆射梁安、尚書右仆射段純、吏部尚書辛牢八人為顧命大臣,輔助太子苻生。


    然慮及苻生兇暴嗜酒,憂其不能保全家業,被大臣有機可乘,於是密囑苻生:六夷酋帥及掌權大臣,若果不遵從汝命,則即除去可也。


    三日後苻健病死,時年三十九歲。


    太子苻生即位,改元壽光。尊其母強氏為皇太後,立妻梁氏為皇後。


    群臣進諫:依照舊例,先帝剛剛晏駕,不應當日改元。


    苻生勃然大怒,叱退群臣,令嬖臣追究領奏者乃右仆射段純,立命將其處死。


    一日苻生在外閑遊,忽見一穿孝服婦人跪伏道旁,高聲叫道:臣婦有冤,求告陛下。


    符生止住車馬,令喚婦人近前,問道:你是何人,有何話說?


    婦人:妾乃大將強懷之妻樊氏。我夫在與晉軍之戰中死去,未及受封,而先王晏駕。遺子強延,當襲亡夫官爵,然有司瞞壓不報陛下,妾故此攔路叫冤。


    苻生:你子有何功績,敢邀封典?


    婦人:妾夫強懷,與晉軍作戰而亡,未蒙撫恤。今陛下新登大位,赦罪銘功,妾子尚在向隅,所以特來求恩,冀沾皇澤。


    苻生叱罵:封典需由朕酌情而頒,豈是你可以妄求?


    婦人不識進退,尚俯伏泣訴亡夫忠烈,喋喋不休。


    苻生早已不耐,取弓搭箭,一箭洞穿婦人頸項,婦人即死。


    侍從諸官見此,皆為不忍,但無人敢言。


    次日升殿,中書監胡文、中書令王魚入奏:近日客星孛於大角,熒惑入東井。大角為帝坐,東井乃秦之分野,不出三年,國有大喪,大臣戮死。願陛下遠追周文,修德以禳之,惠和群臣,以成康哉之美。


    苻生答道:皇後與朕皆君臨天下,足應大喪之變。毛太傅、梁車騎、梁仆射既受遺命輔政,可謂大臣,當受其戮。


    胡文、王魚聞此,不明所以。


    數日之後,苻生親持利刃,趨入中宮。梁皇後起身相迎,未及說話,刀刃已砍在頸上,鮮血迸現,骨肉零丁。


    苻生殺死梁皇後,傳諭拘捕太傅毛貴、車騎將軍梁楞、左仆射梁安,立刻斬首。


    毛貴臨刑高叫:我乃三朝老臣,今有何罪,便加誅戮?


    苻生:你不聽中書監與中書令前日所說麽,天相示警,不出三年,國有大喪,大臣戮死。今我殺皇後,已應大喪之變;你等身為國之大臣,不戮而何!


    毛貴、梁楞、梁安聞此,目瞪口呆,麵麵相覷,哀歎連連,隻得引頸就戮。


    苻生既殺三臣,遂遷嬖臣右仆射趙韶為左仆射、中護軍趙誨為司隸校尉。又敕令升遷二人之兄趙俱,見為洛州刺史,擢拔為中書令。


    趙俱聞說三臣無罪被殺,本已肝膽俱碎,又接升遷敕令,便即托病固辭,並對趙韶、趙誨說道:你二人不顧祖宗,竟敢做此滅門事麽?毛、梁何罪,乃至誅死?我有何功,乃得升相?某情願速死,亦不忍看到滿門老小來日皆被夷滅。


    於是果然病倒,不久憂憤而死。


    丞相雷弱兒為人剛直敢言,且又忠於老主苻洪,因此經常言語間觸犯苻生。苻生因借勾通晉室為名將其殺害,並誅其九子,兼及二十二孫。


    苻生雖為天子,但常彎弓露刃出見朝臣,並發錘鉗鋸鑿備置左右。即位不久,上至後妃公卿,下至仆隸,已被殺死五百餘人。


    這一日,苻生在太極殿召宴群臣,命尚書辛牢為酒監,下令極醉方休。


    群臣飲至盡醉,辛牢便恐群臣過醉失儀,漸漸勸酒不力。


    苻生大怒道:你為何不勸人飲酒,不見還有安坐之人耶?


    說至此處,取過弓箭射去,一箭射穿辛牢頸項。群臣一見嚇得魂魄飛散,不敢不滿觥強飲,最後皆醉臥地上,失冠散發,嘔吐遍地。


    苻生反而以此為樂,大笑不止,又連喝數大杯,自覺支持不住,方返身入寢。


    群臣見皇帝走了,才得舒氣,相扶踉蹌散歸。


    苻生發三輔民修治渭橋,金紫光祿大夫程肱勸諫:此時修橋有害農時,不應勞民。


    苻生聞而大怒,不問情由,便令武士:將此老與我驅出斬首。


    不久大風拔樹,行人皆被刮倒仆地。宮中訛傳有賊,自相驚擾,宮門白日緊閉。


    五天之後,苻生查得造謠數人,皆命刳心剖胃,慘不忍睹,哀不忍聞。


    光祿大夫強平是苻生親舅,實在看不過去,便入殿勸諫:陛下應愛民事神……


    話未說完,苻生便命左右:與我拿過鋼鑿鐵錘,必要鑿穿強平頭頂。


    衛將軍廣平王苻黃眉、前將軍新興王苻飛、建節將軍鄧羌當時都在,急忙叩頭固諫:強平乃太後親弟,即使有罪,稍懲可也。不可受此酷刑。


    苻生不聽,催促左右快鑿,強平終至腦破漿流,死於非命。


    行刑已畢,複怒三臣進諫,遂降苻黃眉為左馮翊,苻飛為右扶風,鄧羌為鹹陽太守。皆因此三人素有勇名,苻生不忍殺死,還算運氣。


    強太後因聞兄弟之死,憂鬱成疾,絕食而亡。


    苻生毫不哀慟,反而自書手詔,頒示中外:朕受皇天之命,承祖宗之業,君臨於萬邦,子育百姓,嗣統以來,有何做不到處,反致誹謗如此之多?朕為一國之君,殺人不過數千,卻說朕殘虐,此何理耶?


    國人見了,盡皆無語。


    一日苻生出遊阿房,路上看見有男女二人並行,容貌皆都清秀可人。便讓左右止住,當麵問道:你二人真乃佳偶,可曾婚配?


    男子答道:我二人乃是兄妹,並非夫妻。


    苻生笑道:朕賜你二人為夫婦,即可於此地交歡,休辭我命。


    二人忍辱含羞,自然不聽。苻生大怒,當即拔出佩劍,將兄妹二人砍死。


    又一日,苻生見風和日麗,便攜妻登樓,遠望風景。王妻見街上人來人往,忽指樓下一人,向苻生問道:陛下,此人是誰,居何官職?


    苻生順其指向看去,見是尚書仆射賈玄石,儀容秀偉,素有美男子之名。


    於是看了妻子一眼,禁不住醋意大生,遂解佩劍交付衛士:與我取賈玄石首級上來。


    衛士攜劍下樓,不由分說,將賈玄石一劍砍翻,然後割下首級,還樓複命。


    苻生便將那首級鮮血淋漓地置於妻手,說道:既你喜歡此人容貌,送你可矣。


    妻又怕又悔,匍匐於地請罪。幸其姿色美豔,正被苻生寵愛,故才揀迴一條性命。


    苻生平時最愛吃棗,因此患有齒痛。


    太醫令程延前來診視,對苻生奏道:陛下並無甚病,不過食棗太多,因致齒痛。


    苻生狂吼道:卿非聖人,怎知我吃棗太多!


    程延心膽俱落,正欲下跪謝罪,誰知苻生劍鋒早到,首級當即滾落在地。


    又一次,另一太醫為嬪妃合安胎藥,苻生嫌人參太細。


    太醫道:人參雖少,用以合藥,未有不足者。


    苻生怒罵:爾竟敢譏笑我耶?左右,與我剜出太醫雙眼,然後梟首。


    可憐這位太醫直到死時,都不知自己所犯何罪。原來苻生因自己獨目,最忌他人言“少”和“不足”之語。


    壽光三年,太史令康權上言:太白犯東井。必有暴兵起於京師。


    苻生狂笑道:太白入井,想是渴了飲水,與人事有何關係?


    康權:陛下說的是。臣又聞長安有歌謠唱道:“東海有魚化為龍,男便為王女為公。問在何所?洛門東。”詳審其謠,是暗寓洛門之東,有人欲為天子,未知何人。


    苻生:此必說是廣寧公魚遵,我早就看他不慣矣。


    於是下令,將魚遵立即殺死,七子十孫全被滅絕。


    魚遵無辜被殺,長安民謠又起:百裏望空城,鬱鬱何青青?瞎兒不知法,仰不見天星。


    苻生聞此,命人將境內空城全部毀去。


    金紫光祿大夫牛夷見苻生如此暴虐,為避禍患,乞請外調。


    苻生說道:卿忠肅篤敬,宜侍奉朕躬左右,豈有外鎮之理。想是你嫌官小,我便升你為中軍將軍。常言牛性遲重,善持轅軛,公雖無驥馬之足,亦能負重百石也。


    牛夷答道:雖服大事,未經峻壁,願試重載,乃知勳績。


    苻生笑道:卿此乃爽快之言,你尚嫌所載過輕乎?朕便將魚公爵位賜之。


    牛夷聞聽,滿麵流汗,叩謝而出,惟怕將來果做魚遵第二,遂迴府後服毒自殺。


    畫外音:苻生日夜狂飲,連月不入朝視事,每次喝醉必妄加殺戮。因忌諱“不足、不具、少、無、缺、傷、殘、毀、偏”等詞,妻妾臣仆若不小心說出,苻生常以為笑己眇目,便處以死刑。左右因此而被截脛、刳胎、拉脅、鋸頸死者不可勝數。群臣等待苻生上朝,往往等到日落時分也見不到人影,但因即使等到,也無甚好結果。故此每逢苻生不上朝時,大臣則互相慶賀,恭喜彼此又多活一日。


    壽光三年六月,太史令康權不記上次教訓,又來入奏:昨夜三月並出,孛星入太微,光連東井,且自去月上旬沉陰不雨,直至今日,恐有下人謀上之禍。


    苻生拍案怒罵:上次你說太白入井喝水,朕以為好笑,便饒你不死。今日又說甚三月並出,井裏有光,天上無雨——這畜生卻不是又來枉造妖言?


    遂不聽解釋,立命將康權殺死。


    當日散朝,禦史中丞梁平老私謂東海王苻堅:主上失德,人懷貳心,燕晉二方,伺隙欲動。一旦禍發,家國俱亡,殿下何不早圖?


    苻堅頗以為然,但懼苻生身強力猛,未敢遽然行動。


    苻生是夜亦對侍婢說道: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日我當除之。


    阿法者,指謂清河王苻法。


    卻也湊巧,此夜清河王苻法亦夢見神人明示:禍將集門,惟先覺者可以免禍。


    侍婢將苻生之言報知苻堅,苻堅又轉告兄長苻法。


    苻法大懼,立即與梁平老、梁汪等密商避禍之計。為求自保,苻法決意鋌而走險,便與梁汪遂召壯士數百,當夜潛入雲龍門。


    苻堅亦領麾下三百餘人,鼓噪繼進皇宮。


    宿衛將士都恨苻生,竟隨同苻堅殺進宮裏,來尋皇帝。苻生醉臥床中,直至苻堅引兵殺入,才朦朧坐起,醉眼迷離,質問左右:這些人何故擅入我內寢?


    左右答道:是反賊也。


    苻生醉問:既說是賊,何不拜見?


    左右竊笑,連苻堅手下兵士亦都忍俊不住。


    苻生於是大聲催命:來者立即下拜,不拜者斬首。


    苻堅指揮軍士,從臥榻上把苻生拖下,牽拉出去幽禁,宣布廢為越王。苻生醒後,見自己已成階下之囚,隻好每日索酒尋樂。


    眾臣遂擁苻堅即位,稱大秦天王。


    苻堅兵變成功,即位天王,遂遣使往禁宮,逼令苻生自盡。


    苻生飲酒數鬥,醉倒於地,終被使者勒斃。終年二十三歲,在位三年,諡為厲王。


    鏡頭轉換。與此同時,涼王張祚也因暴虐非常,以致上下共怨,終被朝臣所殺。


    張璀、宋混既殺張祚,請張重華母馮氏立張曜靈弟玄靚為王。馮氏允之,於是張璀乃引群臣入殿,共推張玄靚為涼王。


    張玄靚登位,詔封張璀為尚書令,涼州牧,兼領張掖郡公;使宋混為尚書仆射。


    前秦晉王、征東大將軍苻柳聞說涼王張祚已死,遂遣參軍閻負、梁殊使於姑臧,遊說張璀奉涼王來降。


    張璀拒絕道:大涼六世為晉臣,若與秦通使亦恐違反先君之誌,況舉全州以降乎!


    閻負:公若不降,恐致外邦來伐,悔不及矣。


    張璀:我大涼國跨三州,帶甲十萬,西包蔥嶺,東距大河,何懼秦國。


    梁殊:涼州倚恃東晉,但晉室衰微,自保不暇,其誰不知。今秦國大盛,我王苻堅且敦信義,有囊括關中、席卷四海之誌。公曰不懼,果以兵鋒相見,涼州其誰能敵!


    張璀權衡利害,隻得就範,便以張玄靚名義遣使向前秦稱藩。


    鏡頭轉換,按下秦涼之事,迴頭再說東晉。


    姚襄引軍攻打洛陽,冉魏故將周成已降晉朝,今見勢危,於是告急朝廷。晉穆帝聞說洛陽吃緊,詔令征西大將軍桓溫為征討大都督,督諸軍往討姚襄,經略洛陽。


    桓溫奉詔,自江陵起兵,再次北伐。


    遂遣都督高武兵據魯陽,將軍戴施屯軍河上,自率大軍斷後,三軍並發。


    永和十二年八月,桓溫率大軍先到洛陽,兵至伊水。


    姚襄聞桓溫大軍已至,遂令撤去洛陽之圍,返身來拒晉軍。


    桓溫聞報姚襄拒住前路,乃命列陣於伊水之北,親披甲持銳督戰,命大將陽欽出馬。


    姚襄親自出戰,與陽欽激鬥二十餘合,氣力不加,隻得撥馬還走,三軍潰散。姚襄於路收集殘部,複得數千騎兵,逃至北山,入山紮營。


    桓溫見姚襄敗走,亦不追趕,令三軍進入洛陽城。


    周成率眾迎入桓溫,諸將皆來點參,桓溫命將禁衛營屯軍於原太極殿前。


    中原之民聞說姚襄戰敗,拋妻棄子隨入北山者有五千多人。姚襄見民心可用,遂複引兵出山,駐紮於陽鄉,聞風來奔者又有四千多戶。


    姚襄雖然前後數次慘敗,眾人凡打聽其駐紮所在,猶扶老攜幼奔之,由此可見其平時愛民如子,猶勝當年劉備。


    桓溫克複洛陽,遂移屯金鏞,謁拜先帝陵寢,修複毀壞諸墓,各置陵令守之。


    於是表奏朝廷,令謝尚鎮守洛陽,使潁川太守毛穆之扶民理治,並徙降民三千餘家南渡江漢。朝廷悉皆準其照辦,於是桓溫執周成班師南歸。


    姚襄退至平陽,秦並州刺史尹赤率眾歸降。遂據襄陵,招撫散眾,其後遷到北屈,謀取關中。來年四月,自北屈進據杏城。


    由此便以杏城為基,漸向四周發展。因派從兄輔國將軍姚蘭攻占鄜城,複讓其兄曜武將軍姚益及左將軍王欽盧,招集北地胡漢之人,歸附者五萬多戶,再度聲勢大振。


    前秦國主苻生當時未死,派部將苻飛拒戰,姚蘭戰敗,被苻飛擒獲。


    五月姚襄率眾西退,苻生又派苻堅、鄧羌等截擊。姚襄將要作戰,和尚智通再三勸諫,說屢敗之餘應收集軍眾厲兵秣馬,等待時機再作打算。


    姚襄說道:二雄不能並立。望上天不棄有德,而救助黎民,我意已決,卿其勿阻。


    氐羌兵馬逼近,姚襄於是長驅進兵,與秦廣平苻黃眉戰於三原。正激戰之間,東海王苻堅引眾殺至,姚襄終因寡不敵眾戰敗,被苻堅所殺,時年二十七歲。


    姚襄既死,弟姚萇率眾降秦。苻生準納其降,命以王公之禮殮葬姚襄。


    鏡頭轉換,按下關中,複說遼東。


    至元璽四年十二月,高句麗王高釗又派使臣至燕國納質修貢,請還其母。


    燕主慕容儁許之,遂派蓼中將軍刁龕為使,送高釗母周氏歸還其國,並封高釗為征東大將軍、營州刺史、樂浪公。


    元璽六年二月,燕主慕容儁立中山王慕容暐為皇太子,並改元光壽。


    五月,慕容儁派大將慕容垂、慕容虔等率步騎八萬進攻塞北敕勒部,大敗其眾,俘斬十餘萬人,獲馬十三萬匹,牛羊數目無算。


    光壽元年五月,匈奴賀敕頭率其部眾歸降前燕,燕主將其安置於代郡平舒城。


    六月,燕主慕容儁殺段龕,坑其部眾三千餘人,段龕勢力至此被消滅。前燕自龍城遷都於薊,又攻占冉魏,據有其地,至此燕境擴至淮河流域。


    光壽元年十一月,燕主慕容儁又將都城遷至鄴城,複於其地製作銅雀台,依當年魏武帝曹操故事。


    自趙漢國滅,匈奴支係鐵弗部首領劉務桓掌權,為劉烏路孤之子,與代王什翼犍交好。代國十九年初,劉務桓病卒,其弟劉閼頭繼立。


    劉閼頭不甘作附庸,欲脫離代國自立,被拓跋什翼犍察覺,遂率軍西巡,臨近黃河。劉閼頭大懼,即刻請降。其後部眾紛紛叛逃,閼頭懼而東走,乘冰渡河。


    未料半渡而冰解,未渡餘眾悉歸兄子劉悉勿祈,劉閼頭於是逃奔代國,其後不知所終。


    劉悉勿祈乃劉務桓之子,就此統領父兄之眾,不到一年便既去世。其弟劉衛辰盡殺劉悉勿祈之子,繼立為匈奴鐵弗部單於。


    鏡頭轉換,按下遼東,複說關中。


    字幕:苻堅,字永固,又字文玉,小名堅頭,略陽臨渭氐族人,前秦惠武帝苻洪之孫、丞相苻雄之子。生有貴相,背後有讖文“草付臣又土王鹹陽”。


    善相者曾謂其祖蒲洪:草付者苻也,臣又土者堅也,謂其將來必在鹹陽稱王立國也。


    蒲洪以為大吉,於是為孫取名苻堅,並舉族氏改姓為苻。


    苻堅自幼聰明過人,七歲時樂於助人,八九歲時言談舉止猶如大人,倍受祖父苻洪寵愛。及稍長,雙手過膝,麵有紫光。


    時有善相者徐統,在路上看到苻堅閑玩,上前執其手說道:此乃皇帝巡行專用街道,你在此玩耍,不怕司隸校尉綁之乎?


    苻堅答道:司隸校尉隻捆有罪者,不綁頑童。


    徐統大笑,謂隨從道:此子有王霸之相。


    其後兩人又相遇,徐統悄對苻堅道:苻郎,你麵相不同尋常,日後必定大貴。


    苻堅答道:果如公言,必不敢忘德。


    八歲之時,苻堅忽向祖父苻洪提出,要請延師到家求學。


    苻洪奇道:我氐族從來隻知喝酒吃肉,今你竟欲求學耶?


    於是為其延師就學。苻堅學習刻苦,潛心研讀經史典籍,早立經世濟民大誌。學成,遂又結交當世豪傑,在朝野享有盛譽。


    皇始四年,苻雄去世,苻堅承襲父東海王爵,另獲授龍驤將軍。苻健更以苻洪曾在後趙獲授此號勉勵,苻堅當時揮劍捶馬,誓繼祖誌,士卒見此,無不心服。(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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