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忽起,山雨欲來。


    聞報漢帝天使將至淮南,英布愈驚。於是立即召集群臣,詢問對策。


    英布:天子傳示梁王首級在先,今又遣使複來,是為何故?


    部將:此必是賁赫畏罪潛逃,上書言變,捏造大王將欲謀反,天子複派人來查也。


    英布:則重賄天使,善加辯解,不亦可乎?


    部將:所謂賊咬一口,入骨三分。燕王盧綰與陛下乃是發小,又有何罪?隻因他人一言誣告,以至百口難辯。且磊王此前又有暗中部署軍隊,以備朝廷之實,亦不經查也。


    英布:既是如此,當如之何!


    部將:七個異姓諸王,今已先後被除五個,隻餘長沙與我淮南。大王堅信,漢帝會對此二國手下容情,留而不除之乎?


    英布:此言是也。傳本王命令,殺死賁赫全家;並發檄文,起兵造反!


    漢使行至半途,聞說淮南王造反,檄文已發,消息確鑿,隻有返迴長安,奏報天子。


    劉邦聞報,厲斥丞相蕭何,複命自監中釋放賁赫,封為將軍,酬其首告之功。


    複又召集群臣諸將,問道:英布造反,公等謂以何策應之?


    眾將皆道:出兵攻打,擒而坑之可也!


    高祖聞此,搖頭不答,宣布散朝。


    汝陰侯夏侯嬰退朝迴府,因召原楚國令尹薛公至府飲酒,訴以白天之事。


    薛公說道:某若是淮南王,亦必造反。


    夏侯嬰:先生醉矣。皇上分茅裂土,立其為王,使其顯貴;麵南聽政,立為萬乘之主。有何對不起他處,必致謀反?


    薛公:老朽未醉,是殿下在夢中未醒也。


    夏侯嬰:此言何意?


    薛公:天子雖然情重,奈何皇後薄情。那皇後呂雉為維護太子地位,對開國功臣最是忌憚,非要全部譾除不可。隻於去年一歲之間,便先殺淮陰侯韓信,次誅梁王彭越。淮南王與其二人有同樣功勞,結為一體,寧不兔死狐悲!一王一侯,無罪見誅,英布自然會懷疑禍殃本身,故而造反。情勢所逼,人同此情,又何疑焉!


    汝陰侯聞而大驚,罷酒之後,夜入皇宮,密奏天子:英布必反,陛下不可大意。


    劉邦:卿又如果知道?


    夏侯嬰:原楚國令尹薛公,今為微臣門下之客。是其以情勢論之,便知英布必反。


    劉邦:英布果反,則以何策應之?


    夏侯嬰:薛公大有韜略,淮南王之事,陛下可以問他,則必有妙策以獻。


    劉邦從之,乃於次日召見薛公,當麵詢問:淮南王果欲反乎?卿有良策以應之乎?


    薛公:英布造反,不值奇怪。如今既反,需觀其采取何策。假使英布計出上策,山東地區則不歸陛下所有矣;計出中策,勝負難料;若計出下策,陛下即可安枕無憂。


    劉邦:何謂上中下三策?先生請道其詳。


    薛公:英布若東取吳,西奪楚,吞齊並魯,傳檄天下,使燕、趙固守本土,此為上策;東攻吳,西取楚,吞韓占魏,占有敖倉,封鎖成皋要道,是謂中策;東攻吳,西取下蔡,遷輜重財寶至越,身居長沙,是謂下策。


    劉邦:若依先生看來,英布當取何策?


    薛公:取下策必也。


    劉邦:先生據何而作是言?


    薛公:英布本是驪山刑徒,奮力做到萬乘之主,皆圖自身富貴,而不顧及百姓,不為子孫後代計,故必取下策。若非如此,豈肯因一姬妾,而得罪中大夫賁赫乎?


    漢帝:善哉,是論也!


    乃封薛公為千戶侯,冊封皇子劉長為淮南王。


    淮南王府,英布召集部將,分析局勢:皇上老矣,厭惡打仗,定不親自帶兵前來。若派遣將領為帥,則本王平生隻懼淮陰侯及梁王彭越。今其二人俱死,餘者皆非我敵手也。


    諸將:大王若是起兵,是必天下無敵!


    英布大喜,於是起兵。事情果真如同薛公所料,英布揮師出城,先向東攻打荊國。


    荊王劉賈豈是英布對手?不敢應戰而逃,最終死在富陵。


    英布盡收荊王所部,又渡淮河,攻打楚國,在徐、僮之間作戰。


    楚國守將名喚畢離,聞說淮南王入侵,分兵三路迎之。


    有帳下謀士勸道:英布擅戰,軍民畏之。兵法有雲,戰於本土,勢危則散。今將軍兵分三路,若其中一路戰敗,餘者二路必逃,則何能互救相援哉!


    畢離嗤之以鼻,不肯聽從,仍是兵分三路以迎。


    英布乃是百戰將軍,用兵如神,果然集中優勢兵力,先打敗其中一路,其他兩路楚軍四散潰逃。於是攻吳占楚,引軍向西挺進,駐兵於蘄縣以西,地名會甀。


    漢帝雖然身體病弱,但知英布厲害,為保必勝,勉強帶病出征,於是兩軍相遇會甀。


    英布軍隊精銳,高祖躲進庸城,壁壘堅守不出。因見英布列陣一如項籍,厭惡至極。


    高祖率領諸將登城,手扶垛口下望,見英布在城下縱馬揚威,來迴奔馳。於是高聲問道:卿今貴為王侯,分茅裂土,主宰一方,食邑數郡,何苦造反?


    英布此時不願自甘下風,訴其被逼之狀,昂然答道:似你一般,欲做皇帝!


    劉邦大怒,便命出城迎敵。漢軍初戰不利,高祖親自縱馬督陣,一時勝負不分。


    正當此時,諸路漢軍援兵陸續到至,加入戰團,淮南軍便即不支,終至敗逃。高祖揮軍追擊,卻不料一支流矢飛來,正中左肋,血流如注。諸將齊來救護,命醫官拔箭上藥。


    漢帝叫道:無須顧我,隻管追敵。必要擒殺英布,以消我恨!


    諸將聲諾,分兵護送天子歸營,大軍繼續向南追擊。英布渡過淮河,部下逃亡甚眾。再戰不利,拚力殺出重圍,隻引部下百餘人馬,逃到江南。


    英布原是長沙王吳芮女婿,當時吳芮之孫哀王吳迴在位,故此逃往江南,來依內侄。吳迴卻不欲叛漢,便遣使哄騙英布,誘其逃往南越,使其遠離故巢。


    淮南王上當受騙,引眾到至番陽,即被長沙王伏兵所殺,死於茲鄉民宅。


    吳迴既殺姑父英布,免不得流下幾滴傷心之淚,命將其屍身送往漢營,獻給高祖。


    劉邦身受重傷,氣憤難消,命將英布大卸八塊,然後傳首長安。


    漢帝此番雖然成功平定英布叛亂,但受箭傷極重,時感恍惚。由此下令還師,率領大軍返迴長安。這日探馬來報,前麵途經沛郡,縣中諸官及數千父老,出城三十裏來迎。


    高祖大為感慨,乃命大軍就地駐紮,歇兵三日,自率五百護衛入城。因預感自己身受重傷,時日無多,乃命將家鄉父老子弟全部叫來,大設盛宴歡會。


    宴會自午至夜,眾將及鄉中父老豪情愈熾。酒酣耳熱之餘,漢高祖親自擊築為歌: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天子高歌,沛籍諸將和之。劉邦親自起舞,眼淚四流,親向沛縣父老鄉親祝酒。


    劉邦:人皆雲遊子悲故鄉。我雖立都關中,但萬歲之後,魂魄猶思沛縣也。


    眾人聞之,無不淚下。


    因暴飲終日,高祖次日便即不起,由箭傷引發舊疾。


    諸將見此大懼,乃將天子置於軟車之中,奉帝還都。


    漢高祖還於長安,箭傷漸漸起複,接受百官朝賀,升朝理事。因先後鏟除韓信等六個異姓諸侯王,於是便又分封九個同姓宗室為王,會集諸王眾臣,宰殺白馬為盟。其盟辭雲:


    國以永存,施及苗裔。此後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若無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誅之!


    畫外音:此便是聞名後世之“白馬之盟”,直至後漢末曹操晉位魏王,此盟方才告破。隻因漢帝重病,再也無力征討四方。由此天下異姓之王,隻有長沙王吳芮子孫得以幸存,並得善終,實為僥幸之至。劉邦複封九個同姓諸王,便為此後七國之亂埋下後患。


    鏡頭閃迴,敘說蕭何。


    此時滿朝勳臣皆滅,三傑隻餘丞相蕭何一人,作為百官之首。蕭何知其利害所在,便在天子出征之際,將兄弟子侄及家族丁壯選派前線,名義參戰,實則押給劉邦作為人質。


    劉邦領兵在外,每次派遣使者迴京,歸時皆問同一問題:蕭相國最近何為?


    使者每答:相國忠體國事,幾乎從來不得休息。


    劉邦聞此,必然詔命賞賜蕭何,但是心中不樂。


    蕭何屢獲賞賜,問於眾賓:我在長安,未隨陛下征伐,然而屢得重賞,此為何故?


    門客召平聞言出班,語出驚人:相國將有滅門之禍矣!


    蕭何驚問:此言何解?


    召平答道:相國論功行賞第一,位居宰相,皇帝已再無可賞者。今主上親冒刀箭,南征北伐,主公安居都城不與戰陣,反得加封食邑,則韓信在前,公繼其後矣!


    蕭何:某公忠體國,從不與人爭功,其誰不知?


    召平:亦正因相國一直兢兢業業,皇帝必謂獲取人心,以圖作亂也。


    蕭何大悟,始改廉直作風。乃在關中強行低價購買百姓土地房屋,又放高利貸獲利。


    漢帝此後再遣使者至京,還歸軍前,再次詢問:丞相蕭何在京,今有何為?


    使者便道:丞相今在關中強買強賣,求田問舍,以致民怨沸騰。


    劉邦:以何為證?


    漢使:臣不敢妄奏,今有百姓冤狀奉上。


    劉邦觀其百姓冤狀,非但不怒,反而大喜。


    閃迴結束,漢高祖是平定英布,返迴長安。將百姓冤狀擲於蕭何麵前。


    劉邦:寡人在外征戰,相國在京中做此好事!我不降罪,卿自去向百姓交代可也。


    蕭何假裝誠惶誠恐,諾諾連聲請罪,立即退迴所占土地房屋,並向長安百姓發檄道歉。退還百姓田舍之後,複將家財拿出一半,捐至府庫,用於勞軍,犒賞隨征諸將。


    劉邦假意複加恩寵,並派士兵五百人,以增相府護衛,實際則是監控。


    蕭何僥幸免去殺頭大罪,又複憂心朝廷大事,重蹈覆轍。


    當時漢承秦製,將長安城附近三百裏上林苑劃為皇家禁區,禁止百姓入內采伐耕種,以致大量良田荒廢、無人耕作。蕭何因見糧食不足國庫支用,便動惻隱之心,上書天子,建議開放上林苑,使百姓墾殖開拓,既可與民便利,又可獲取田租地賦,以充國庫。


    劉邦覽奏,複又大怒,令將蕭何逮捕下獄。


    眾臣大驚,乃以曹參為首,入宮求問:陛下拘捕相國,是何緣故?


    高祖答道:我聞李斯為秦相,有功歸於主上,有惡歸諸自身。今相國受人賄賂,向我請求開放上林苑,是向百姓獻媚,陷我於不義也。故我將其關押,有何不妥?


    曹參恍然,方知天子防備蕭何,甚於防賊。於是叩頭辭出,不敢再諫。


    其後不久,劉邦見無人進諫求情,卻又主動釋放蕭何,並複其原職。


    蕭何獲赦,蓬頭赤足上殿謝恩,感激涕零。


    劉邦見其已經徹底臣服,複又安慰道:相國不必多禮!卿為民請願,是謂賢相,寡人乃為桀紂之君。朕之關押相國者,是使百姓知卿賢能,而責朕之過也。


    蕭何:陷陛下於不義,臣當族誅。既蒙恩赦,沒齒不忘!


    畫外音:對蕭何一擒一縱,高祖震懾百官目的已經達到,實為帝王之術,高明至極。


    高祖八年,劉邦病情加重。皇後呂雉心急如焚,屢派良醫入宮診治。漢帝自知已經病入膏肓,乃命將諸醫全部趕走,拒絕治療。


    呂雉:良醫治病,神醫救命。陛下何必諱疾忌醫?


    劉邦:朕命係於上天,凡醫豈可救乎!


    呂雉:陛下百年以後,蕭相國若去,誰可代之?


    劉邦:曹參可也。


    呂雉:曹參之後,何人繼之?


    劉邦:王陵可以。但王陵憨厚,陳平可以輔之。陳平才智有餘,但難以獨任。周勃外表忠實粗魯,但安定劉氏天下者,必是此人,可命其任太尉。


    呂雉:王陵之後,何人繼之?


    劉邦歎道:此後之事,非汝能所知者。


    言罷之後,再無聲息。呂後以指探其鼻,竟已晏駕而亡。一代梟雄,起自布衣,自封漢王之後,在位十二年;即皇帝位之後七年,終壽六十二歲。


    畫外音:劉邦既死,呂後遂奉太子劉盈為帝,史稱漢惠帝。將先皇劉邦葬於長陵,諡號高皇帝,廟號太祖,全稱為漢太祖高皇帝,司馬遷《史記》中首稱為高祖,後世因之。漢高祖在位雖僅七年,但影響巨大,為華夏文化傳承立下大功。劉邦自淮南還師之時,路過魯都曲阜,以太牢之禮祭祀孔子,首開帝王祭孔先例,其後曆代帝王則之。


    漢惠帝劉盈即位,呂雉被尊為太後,自此獨掌大權。


    呂後性妒,高祖葬禮即罷,便命將侍寢而得寵眾妃皆都囚禁,不準出宮。隻因薄姬極少得到高祖寵愛,呂後特允其隨子劉恆,到代國就封,並許其弟薄昭隨行。


    鏡頭閃迴,敘說薄姬來曆。


    薄姬乃會稽郡吳縣人,其父與魏國宗室之女魏媼私通所生,故此為人所賤。


    魏媼曾引女兒前往驪山宮進香,得遇驪山老母許負。


    老母詳觀薄姬相貌,不由大奇,因對魏媼說道:你這個女兒,此後嫁人,必生貴子。


    魏媼:未知如何貴法?


    許負:其若生女子,當為公主;若生男兒,當為天子。


    魏媼大喜,拜辭許負,引領女兒還家,此後遇人便說:我之外孫,當為天子!


    諸侯起兵反秦,魏豹自立為魏王。魏媼以為其可為皇帝,便將女兒薄姬送進魏王宮中。


    魏豹早聞神相許負曾說薄姬之子可為天子,今既嫁給自己,自是大喜,深信不疑,因而背叛漢王,先持中立,繼而又與項羽講和。


    未料漢王派曹參等人來伐,隻交鋒對壘一個迴合,便即大破魏軍,並俘魏王豹,將薄姬送進宮中,交至織布工房,以為宮婢。


    劉邦有次在宮中閑逛,偶到織布工房中巡視,見薄姬很有姿色,便令納入後宮,封為夫人。薄姬由此一步登天,其後不久便為高祖生下一子,取名劉恆,後為漢惠帝。


    閃迴結束,薄姬便隨兒子劉恆出京,前往代郡封國。


    呂後趕走代王及薄姬母子,忽又想起高祖當初寵愛戚姬,幾乎罷廢自己母子之位。於是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令將戚夫人幽禁永巷,剃發束頸,穿囚徒紅衣,舂米為役。


    戚夫人乃是個才女,文學出眾。當在永巷舂米之時,一麵涕泣不止,一麵不忘作歌。


    戚姬: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裏,當誰使告汝!


    宮人聞此歌謠,不敢隱瞞,抄報太後。


    呂雉觀其歌辭,驚懼兼且痛恨,怒道:此是欲得傳信之人,使令趙王起兵造反也!


    乃命天子惠帝下詔,遣使前往邯鄲,往召趙王如意,前來都城。


    使者往返數次,趙相建平侯周昌堅決抵製,不奉詔命,並對呂後所派使者說道:先帝將趙王托付與我,為臣當忠陛下之托。我聞太後怨恨戚夫人,是欲將趙王召去殺死,故不敢遣送趙王,使其自投虎口。況且趙王有病,不能奉詔前往,你可以此還報太後。


    使者還報,呂後大怒,複請惠帝下詔,派人征召趙相周昌,前來都城拜賀新君繼位。


    周昌此番再無托辭,隻得奉詔,前往長安。呂後聞報周昌已經啟程,複派人再去邯鄲,往召趙王。如意不敢抗旨,隻得離開趙國,隨同天使前往長安。


    孝惠帝劉盈為人仁慈,知道太後三番兩次征召趙王,必要加害;於是親到霸上,迎接兄弟如意,與其一起還宮,飲食起居以共,早晚形影不離。


    太後想要殺害趙王,苦於找不到機會,由此大恨親生之子。


    惠帝元年十二月,劉盈晨起,將要出城射獵。想要叫上兄弟趙王同行,因見其年幼貪睡,不能早起,便任其自睡,自率兵馬出都,前往圍場。


    未料呂後一心一意要害趙王,早就在天子身側安排間諜,和以通風報信。於是惠帝前腳剛走,內侍便飛奔內宮,來報太後:皇帝陛下今晨出宮,隻留趙王如意一人在家。


    呂後聞報大喜,急派人於早餐粥中下毒,進獻趙王為食。


    將近午時,惠帝出獵迴宮,便見趙王七竅流血,已經死在榻上。天子悲怒不勝,因打聽到是內侍告密,便命將內侍勒死,又擒獻粥官奴至宮,親命腰斬,太後終究不知其事。


    太後既殺如意,便徙淮陽王劉友為趙王。並將戚夫人自永巷提出,施以酷刑。


    呂後:你這賤人!先帝在世之時,便專以狐媚惑主,欲廢當今皇帝太子之位。及至先帝殯天,又複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欲令人傳信逆子趙王,使其反叛。圖謀叛逆,罪不容誅!


    戚姬:先帝屍骨未寒,你這惡婦便欲誅其根苗。我到地府見到先帝,也必告你!


    呂後:既是如此,便休怪我意狠心毒。來人,將此賤婢斬去手腳,薰聾雙耳,挖掉雙目;再以藥將其毒啞,拋入茅廁。使為人彘,我看你還何能去見先帝,再下蠱惑之辭!


    於是下令施刑,慘不忍睹,酷不忍聞。宮人依令施為,呂雉猶不解恨,竟使人將兒子惠帝劉盈喚至廁中,命其觀看人彘。


    劉盈見有一物,在廁中蠕蠕而動,問道:此是何物?


    呂雉:此乃趙王之母戚姬,手腳皆除,雙耳雙目盡廢,又被毒啞,名為人彘。


    劉盈聞此,啊呀一聲,昏死過去。眾人急救還宮,用艾草熏醒。


    惠帝悠悠醒轉,放聲哭道:戚姬何罪,落此下場?


    呂後冷笑道:其欲置我母子於死地,你不知乎?此乃忤我者之下場也。


    眾人聞此,無不脊背生寒。呂後稍坐片刻,見兒子已經無事,便即起身,還於內宮。


    惠帝痛哭多時,終於收淚,對左右侍臣說道:此等殘酷非刑,絕非人之所為也。我為太後之子,此後則將以何麵對眾臣,高居九五,以治理天下哉!


    內侍聽罷,皆都不發一言。有個小黃門膽大,低聲勸慰:陛下且休如此,嗔怪聖母太後。戚夫人獲此下場,實乃由其《舂米歌》引起,亦是自尋死路也。


    孝惠帝二年,元旦新春,楚元王劉交、齊悼惠王劉肥來京朝見。因為一個是嫡親皇叔,一個是至親兄弟,惠帝劉盈故命在太後宮內設宴相待。


    安排座次之時,惠帝不按君臣尊卑,隻依家規而論,因使叔父坐於太後下首;複因劉肥年長於己,就奉其位居自己之上。劉肥以為帝命難違,也未謙讓,便即入座。


    呂雉見此,不由大怒。酒過三巡,遂暗命宮人斟下兩杯鴆酒,奉於劉肥,使其祝酒。


    劉肥未知其中緣故,奉命起身,為太後賀壽。說罷祝辭,便端起其中一杯,欲飲毒酒。未料天子劉盈聞說為母後祝壽,也便隨之站起,拿起另一杯毒酒,欲與兄長同飲。


    呂雉見此,大為驚恐,急忙起身,作謙讓之狀,趁勢裝作失手,打翻劉盈手中酒杯。


    劉肥覺得奇怪,便不敢飲杯中之酒,托醉拜別天子以及太後,跌跌撞撞離去。


    迴到館舍之後,從人方敢報說:適才宮人奉給大王者,其實乃是鴆酒也!


    劉肥恐懼非常,乃問內史田士:母後既未得手,必不罷休,我等何能從長安脫身?


    田士:臣有一計,可從魯元長公主身上,想出脫身之計。


    劉肥:未知其計如何?


    田士:太後隻生一子一女,乃是當今皇帝陛下,以及魯元公主。對於此位長公主,太後極為寵愛,當初先帝欲以其和親匈奴,太後便即痛哭不舍。


    劉肥:太後不舍公主,則與我何幹?


    田士:今大王擁有七十餘城,而魯元公主隻有食邑數縣,此乃太後所不喜者。如殿下肯獻一郡,以為公主湯沐之邑,則太後必定喜甚,我等皆無憂矣。


    劉肥:原來如此,真乃善策,隻是說得囉嗦,使我空自著急。


    當即便寫奏表,次日呈遞入宮,願獻出城陽郡以為公主沐邑,並尊魯元公主為王。


    太後呂雉覽奏,果然大喜。於是再次賜宴劉肥,使其安全離京,迴到齊國封地。


    齊王前腳剛剛離開長安,忽見一隊人馬,押著一輛檻連入城。檻車之中囚押一人,正是大將軍、左丞相、舞陽侯樊噲;押解之人,卻是右丞相、曲逆侯陳平。


    陳平押解囚車入城,因見城內軍民皆都掛孝,不由大驚,急令隨從:你等速去問明,此是為何人掛孝?


    隨從應命而去,不一時奔迴:報侯爺,乃是先帝陛下駕崩,故此全城掛孝!


    陳平聞罷,大叫一聲,臥倒車中。眾人急馳還府,七手八腳,將家主喚醒。陳平更不怠慢,急換孝服,光頭跣足,跑入宮中,直奔高祖靈前,痛哭流涕。


    呂後聞說陳平還朝,急命人召至後宮,親自問道:丞相不在朝中,此是由何而來?


    陳平:臣奉先帝詔旨,與周勃前往軍營之中,執行斬決樊噲。今才事畢還都,迴朝繳旨還報。爭奈陛下西行何速,不待臣再見聖駕一麵耶!


    呂後:你待怎講?舞陽侯樊噲,已被卿所斬乎!


    陳平:臣不敢輕易處置大臣,今已將樊噲押解迴來,聽憑陛下與太後處置。


    呂後:先帝因何命卿處決樊噲,其又因何不死?我絲毫不知其事,卿可詳細奏來。


    鏡頭閃迴,敘說劉邦命斬樊噲之事。


    高祖劉邦擊敗英布叛軍,班師歸來,因聞燕王盧綰叛變,就派樊噲率軍,前去討伐。


    樊噲走後,卻有宮內近侍之臣,對高祖私下進言:舞陽侯樊噲因為皇親,早跟呂後串通一氣,欲待皇上百年之後圖謀不軌,弑殺趙王如意。陛下宜早提防,豈可再使樊侯掌兵?


    高祖對呂後幹預朝政早已不滿,聞言大悟。於是急宣陳平入宮,付以密詔:卿乃朕之心腹,故此委以重任,不許皇後及其同黨得知。


    陳平:臣蒙陛下信任,敢不盡心竭力!未知所為何事?


    劉邦:著你前往樊噲軍中傳詔,以其營中副將周勃代替統帥三軍,並立斬樊噲迴報。


    陳平:卻是為何?


    劉邦:不可多問,著即執行。卿不肯為乎?


    陳平:為臣不敢。即請詔旨,並尚方寶劍,這便動身。


    高祖甚為嘉慰,於是便從其請,給付密旨,並賜尚方寶劍,便宜行事,不必再奏。


    陳平當即動身,趁夜率引禁軍出城,往北而行。離開長安即遠,卻在途中暗自尋思:樊噲乃是天子發小,況又是呂後妹夫,皇親國戚,位高爵顯。皇帝萬一他日後悔,或是呂後姐妹二人,在皇帝身旁搬弄是非,某便休矣。除非智擒以歸,任由天子處置,方保無虞。


    由是意決,先派心腹到至軍營,暗與周勃通氣,計議已定;複命人於營前築起高台,派人持節前往大營,去宣大將軍樊噲,告以前來拜接密旨。


    樊噲並無疑惑,立即單騎出離大營,趕來禦使營前,登台接詔。


    陳平見樊噲中計,暗道僥幸,於是麵南而立,命道:大將軍樊噲接旨。


    樊噲聞此,急忙跪叩唱賀:臣樊噲接旨,恭領聖諭。


    不料正在此時,台後忽然轉出周勃,喝令衛士:將叛臣樊噲拿下,釘入囚車!


    樊噲:我有何罪?因何拿我!


    陳平:奉皇帝陛下密旨,舞陽侯樊噲通謀內宮,欲圖叛逆;欽賜曲逆侯陳平尚方寶劍,立命誅卻,不許耽延。念在同殿稱臣多年,我不殺你,隻帶將軍迴轉長安,請天子處置。


    樊噲聞此,便即無語,隻得認命。


    周勃立即趕到中軍大帳,以天子聖旨為憑,盡收樊噲兵符將印,代領三軍。


    陳平見未造成動亂,乃舒一口長氣,便命押解囚車迴師,返迴長安。


    閃迴結束,陳平返迴長安,入宮奔喪,複接受呂後訊問。


    陳平敘述前情已罷,不由駭出一身冷汗,暗自心道:好險,好險!僥幸,僥幸!今天子駕崩,幸虧先前未斬樊噲,不至得罪呂後姐妹也。


    呂後聽說樊噲沒死,果然大喜,鬆口長氣。


    陳平奏報樊噲之事已畢,知道再無性命之憂,複又痛哭先帝,固請宿衛宮中,為先帝守靈百日。其實乃是自保妙策,以使外部讒言,不能入於內宮。


    太後聞奏,慰其忠心難得,乃允其請,並下詔命:以陳平為郎中令,並為太傅,使教導惠帝儒家經典,以及治國之策。


    陳平既然值宿宮中,更為天子之師,由是滿朝讒言再不得行,更增自身保險。


    呂後立命赦免樊噲,恢複官爵封邑。


    樊噲知道高祖是命陳平將自己當場斬殺,提頭還報,未料其竟違旨相救。此番既脫大難,由是大為感激,便以救命恩公相待。因此陳平終其呂後一朝,榮寵不衰,尊盛無匹。


    漢孝惠帝二年春正月,癸酉,隴西發大地震;至夏,天下大旱,酂侯蕭何病危。


    惠帝高盈聞報,親臨相府探視,因問:君即百歲之後,誰可代為相國者?


    蕭何答道:先帝生前已有定論,萬歲亦是明見千裏,老臣再無他辭。


    惠帝便問:曹參何如?


    蕭何頓首:萬歲此言,可謂得人,臣死不恨!


    秋七月辛未,蕭何薨逝。為相十載,冠絕百官,自此壽終正寢,留名青史。惠帝大為悲悼,詔命厚葬,立為百官楷模。又遣使前往齊國,調曹參進京,拜為相國。


    當時曹參相齊,輔保齊王劉肥九年,舉國安定,人皆讚為賢相。


    這日,曹參忽聞丞相蕭何去世消息,乃告訴門客:速速整理行裝,我將要入朝矣。


    門客聞此,皆以為怪。不過數日,朝廷使者果然到至,來召曹參入都拜相。


    曹參於是啟程入朝,參加惠帝及呂後,拜為相國。此後一切軍政大事,皆遵蕭何之法,無所變更。又從各郡及諸侯國中,揀選質樸不善文辭者,召來命為丞相屬官;對言語文字苛求細微末節,一味追求聲譽之人,皆斥退之。若見人有小過,總為隱瞞遮蓋。


    卿大夫以下官吏,因見曹參無所事事,皆欲進言勸諫。曹參輒以醇酒相待,不令其開口;凡於席間欲有所言,必以酒勸飲,將來客灌醉使去,終不得進言,習以為常。


    時間既久,便有憂國憂民眾卿,將相國如此行為,漸漸告知天子。


    惠帝怒道:相國如此怠政,莫非因朕年少,輕視我耶!


    忽環視眾臣,見到中大夫曹窋,乃是曹參之子。


    惠帝:曹窋,你且迴府,私問卿父曹參,身為國相,不理國政者為何?


    曹窋領命出殿,還至家中,便以天子此言問其父親。


    曹參聞聽兒子如此相問,竟至大怒,先令家仆請出家法,重笞曹窋二百。然後喝道:速還金殿,入侍陛下。天下大事,非是你小子所當言者!


    曹窋不敢還口,狼狽而逃,還報天子。惠帝聞之,愈加惱怒。


    過不數日,時逢朝會,相國領班上朝,率文武群臣,拜舞階下。


    惠帝便趁此機,當眾責備曹參道:向者我使曹窋迴家諫君,何故重笞斥之也?


    曹參聞此大驚,急免冠伏地:此子出言諫我是實,但未曾明言,乃是奉陛下之命也。臣若知是天子之意,不恭且是死罪,又豈敢以家法笞之哉!


    惠帝:既是如此,不知者不怪,賢卿平身。


    曹參:臣謝主隆恩,實在惶愧!


    惠帝:朕雖不以責子之事罪卿,但卿為相國,平素不理政事,卻是為何?


    曹參聞此,卻即歸於從容,不答反問:陛下自察,聖武聰智,孰與高帝更強?


    惠帝不悅:朕安敢望比先帝!


    曹參下拜,起身又問:陛下觀臣,治國之才,孰與故相蕭何賢能?


    惠帝哼道:我看相公,亦似不及蕭相。


    曹參再拜,口中稱賀:陛下英明果斷,言之是也。則高祖皇帝與賢相蕭何,平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臣等守職,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惠帝這才恍然大悟,讚道:此言甚善!朝中之事,任卿所為,孤不再問可也。


    於是曹參為相三年,國中大治。長安百姓甚為稱讚,並作歌謠頌之。其歌辭曰:


    蕭何為法,較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淨,民以寧壹。


    漢孝惠帝三年,呂後命征民夫,重新修築長安城,三年竣工。其後孝惠帝逐漸成年,太後乃為其迎娶魯元公主之女張氏,卻是甥舅成婚,有乖綱常。


    天子大婚之後,呂後又代替皇帝作主,冊立外孫女張氏為皇後。當時張氏年僅十一歲,不通人事,又是血親,故此惠帝劉盈極為不滿,但又無可奈何。(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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