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荊囚聲取出一瓶荊罪聖水往手上倒了少許,諾雷見狀連忙配合著蹲下身子。


    當沾著聖水的手掌輕放在自己臉上時一股灼痛隨即傳來,就像當時那奴印刻在臉上一般,諾雷的身體下意識地顫抖起來,可這一次,他卻覺得自己平日被奴印壓製的靈魂和身體正在變得輕鬆。


    ...但輕鬆的有限。


    掌上的聖水耗盡,諾雷臉上的奴印也隻是變淺了些許,如果不拿著火把或燈在旁邊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有什麽差別。


    “大師?!”諾雷下意識地看向荊囚聲手中剩下的聖水,眼中滿是迫切和渴望,想來如若不是荊囚聲平常的善舉,怕是這頭大老虎還真有可能直接出手搶奪。


    “現在不是時候。”荊囚聲說道,“諾雷,你仔細想想,如果我現在去除了你身上的奴印,你該怎麽活下去?”


    “留在這,沒有奴印他們會把你活活打死,逃出去,好,就假設你能逃出去,在如今的沃倫大陸你又能逃到哪?到處都是人類,遠離人類你有沒有能活下去的火源,所以不要心急,現在去除奴印,隻是在逼你去死。”


    聽到荊囚聲說的話這些,諾雷也迅速冷靜下來,他站起身子連續深吸幾口氣才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荊棘大人您說的對,我會忍耐的。”


    “那...荊棘大師。”諾雷咽了口口水,到底是獸人領主,荊囚聲說了這麽多他也大致猜出了荊囚聲的想法,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慌和期待感從心中悄悄升起,他繃緊身體,問道:“你想怎樣才能去除我們獸人身上的奴印呢?”


    “...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荊囚聲輕聲道,“創造一個所有凡人都不會再被奴役的地方。”


    諾雷明白荊囚聲的意思——起義,推翻威廉領主的統治。


    諾雷咽了口口水:“這可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事,武器,人力,還有計劃,這些都需要長時間的準備。”


    “武器我有辦法解決,起義也不是現在就要進行,至於人力,到時候自然不會隻有你們獸人出力。”荊囚聲說道,“諾雷,我另外還想確認一件事,人類,你是怎麽看待的。”


    荊囚聲拍了拍自己的荊罪神袍:“我問這個問題,是以人類的立場來問的。”


    “畢竟,我也不想我洗去了獸人的奴印,結果卻換來了獸人對人類的敵視和屠殺,這一點,必須說清。”


    看著嚴肅的荊囚聲,諾雷明白對方這是在將自己擺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和自己對話,既不是以人類看待獸奴的視角,也沒有半分同情。


    這才是諾雷想要的。


    獸人,不需要同情。


    “那些勞奴和我們的生活一樣痛苦,而且,荊棘大師,諾雷是不會忘記將要去除我們身上奴印的人是一個人類”


    “所以對於壓迫,奴役,殺害我們的人類,我們必須清算,荊罪在上,不可能有人做了惡事而不受懲戒,但對於平民,幫助過我們的貴族,還有同樣被壓迫奴役的勞奴,我們獸人將將其視為同胞。”諾雷莊重說道,“以獸人諾雷之名起誓,地母見證,信仰荊罪見證,獸人絕不背信棄義。”


    這正是荊囚聲想聽到的。


    “很好,那接下來,我跟你說說我的計劃吧。”


    “洗耳恭聽。”


    荊囚聲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康侖領的地圖鋪在空無一物的地上,一人一獸就這麽蹲在地上。


    “等工期結束之後,你們這些獸奴大部分都會被送迴到原屬的奴隸主手上。”荊囚聲說道,“這隻是我的推測,但被施行的可能性很大。”


    “在威廉原本的計劃中,大部分獸奴本來就是用一批死一批的,但現在我以檢測荊罪信仰是否正常為理由保下了你們,今年糧食歉收,威廉不可能留這麽一大群獸奴在主城裏白白消耗糧食,所以有很大可能,他會將你們遣送迴原本的奴隸主手中,重新成為代售的商品。”


    在威廉眼中,這些獸人是荊囚聲做信仰實驗的選品,而且是獸奴,用完就殺隻會讓荊囚聲‘實驗’失敗,留在主城也會消耗糧食並可能成為荊罪的勢力,所以打散送迴,威廉最好且唯一的選擇。


    “因此,以此為出發點,我會以觀察為由留下少部分獸人送往采石場,其餘大部分獸人被遣送迴原本的城鎮,所以我需要你幫我擬出一份名單,幫我統計出各個城鎮都有多少獸奴。”


    冬天沒人會購買消耗糧食的獸奴,因此這些遣送迴的獸奴大部分都會成為‘滯銷品’,從而保證荊囚聲對每一個城鎮都有一定的掌握。


    “然後再找出幾個你能夠信任的獸人,來承擔各個城鎮之間的聯絡任務,此外每個城鎮遣送迴的獸人自動組成一個小組並選出組長,荊罪聖水和武器會在時機成熟後送到組長的手上,幫助你們擺脫奴印並立刻控製當地。”


    “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在返迴之後待命,對嗎?”


    “沒錯,到時候我要聯合的不隻是獸人。”荊囚聲說道。


    “但這樣做有點風險。”諾雷說道,身位前領主的他在此刻也展現出了自己的高瞻遠矚,“之前散播你的謠言的獸奴就是不穩定因素,不排除他們為了一己私欲出賣我們的可能,而且大部分獸人可能還沒有起義的覺悟,隻分配任務的話,很有可能會造成計劃開始了,但他們不配合的情況。”


    說著,諾雷麵露愧色:“而且大部分獸人其實並不信任我,說來慚愧,之前身位領主時我並沒有有做出什麽功績,在位兩年就吃了敗仗被人類吞並領土,在他們眼裏我就是一個戰敗的懦夫領主,大部分獸人其實根本瞧不起我。”


    “想讓他們瞧得起你首先你要自己站在他們的身邊。”荊囚聲說道,“諾雷,平常領餐你都是第一個,你應該也能看得出來,大部分獸人看你的時候還有麵對前領主和血食獸人的恐懼,對吧?”


    “你有沒有做個和康侖領主一樣的事情?如果做過,那他們害怕你敵視你甚至瞧不起你也都是你該承受的,這個問題你不用迴答,真正的答案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在荊囚聲看來,奴隸製的社會大部分領主都難以擺脫剝削和壓迫的身份,少部分領主能做到仁慈,但那也隻是基於自身道德所施加的同情,不隻是獸人不需要同情,被奴役的人也不需要同情,同情本就不是他們的命運,至於還有一些極少數的領主或許能做到一視同仁,能意識到領主製和奴隸製的不足和非人道,但這種領主...荊囚聲暫且沒有見到過,即使見到過,想來也會被其他領主排斥,甚至被剝奪領主之位。


    是以荊囚聲三言兩語直直插入諾雷的心口,諾雷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沉默著迴憶以往自己所做的種種。


    半響後,諾雷才悶悶地開口道:“我可能和這的領主沒什麽兩樣...不怎麽合格。”


    他摸了摸自己昨天被抽爛的傷口,曾經他的手下也這樣用鞭子抽過別人,而他將此視為理所應當。


    隻有身處其中,他才知道這一鞭子到底有多痛。


    “如果你是以一個獸奴的身份說出這句話並真的有在悔悟,那我會很欣慰。”荊囚聲說道,“總之你擔心的那些就是我要在你們被領主遣送迴地方城鎮前所解決的,這點你不用擔心。”


    諾雷看著談起這些事情和往日裏慈眉善目完全不同的荊囚聲,最後誠心地低頭應道:“我會謹記您所說的話的,荊棘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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