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對的瞬間。


    施盼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差點被口水嗆著。


    她手握著方向盤,腳還放在油門上,此時卻踩不下去。


    “怎麽了?”


    餘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看見了一個年輕人。


    施盼輕咳了一聲,然後靠邊停車,轉過頭對餘嶽說:“你下車,打車迴去。”


    餘嶽:“……”


    目光來迴在施盼和那位年輕人身上看了看,餘嶽大腦空白了兩秒鍾。


    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施總她這是談戀愛了?!


    他沒有耽誤,幹脆利落的下車,邁著大步就往外麵走,頭也沒迴。


    看他走了,施盼理了理衣服,這才走到了紀西雲身邊。


    他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神還在望著她。


    “紀西雲。”


    她喊了一聲,三步並做二步的小跑了過去。


    聽著名字從她的口中喊出,似乎比其他人喊著要好聽不少,紀西雲眉頭一挑,心裏的那點不愉已經消散了大半。


    站在他麵前。


    施盼仰頭,精致的麵孔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她的頭發也長長了不少,齊肩的中長發看著多了絲絲慵懶感。


    紀西雲垂首看她。


    “不是說迴家了?嗯?”


    嗯字的音調微微上揚,沾染著些許磁性,明明是在興師問罪,但聽在這裏卻像是在引誘。


    施盼做事一向我行我素。


    她始終認為,相信她的人不用解釋,不相信她的人解釋也沒用。


    但現在,她又往紀西雲麵前湊近了點,對他解釋道:“有個女孩住院了,我過來看看,剛剛坐車上那人是個普通朋友,我讓他自己打車迴去了。”


    紀西雲熟知她的性格。


    以前高中時期,她帶人去打群架,打完後一個也沒有供出來,楊德問十句話她才會不情不願的迴答一句。


    現在聽她主動解釋,紀西雲嘴角往上翹了翹,又很快隱匿下來。


    “我知道他。”


    “所以你不介……你知道他?”


    施盼聽他這麽說,頓時警鈴大作,一臉狐疑的盯著他。


    如果沒記錯,她和第一安保公司之間的關係從沒對外公開過,公司內所有員工都會要求保密,除了內部的人以外,連母親、何圓圓等人,她都從未告訴過。


    而安保公司名義上是屬於餘嶽的。


    在她的記憶裏,紀西雲和餘嶽從未有過交集。


    但現在紀西雲卻說知道餘嶽?


    注意到了她變化的飛快的眼神,紀西雲一字一句的說:“去年底有一天,我給你發信息你沒有迴,在路上等紅燈碰見你坐在他的自行車上。”


    施盼:“……”


    好像……是有那麽一次。


    當時要去考試,路途太遠打不到車,餘嶽才好意送她過去。


    而那個時候她和紀西雲關係太淺,誰也管不著誰,但現在被提及,味道隱隱的好像不太對。


    見她沉浸在這件事中,紀西雲眸色一閃,隨即又恢複平靜。


    “西雲,這位是?”


    一位地中海中年外科專家戴著手套走了出來,他眉頭一直緊皺,似乎是有什麽頭痛的事。


    “她是施盼,我女朋友。”紀西雲道。


    這位專家瞥了一眼施盼,隻是象征性的嗯了一聲。


    然後他對著紀西雲說:“剛剛接到通知,有一位受傷嚴重的病人在路上,五分鍾後送到,現在醫院人手不夠,你跟我一起。”


    說完,他轉頭就吩咐護士去準備需要用的工具。


    紀西雲知道事態緊急,也沒有耽誤。


    “你先迴去,我去做事。”


    “沒事,你先去忙。”


    施盼也沒急著走,難得看紀西雲做喜歡的事情,她跟著走到了一邊的急診大廳。


    這裏聚集了很多人,大多神情焦急,或者麵露痛苦。


    找了一個離紀西雲診室近的空位置,剛坐下,施盼看見走廊盡頭有兩個護士急匆匆的推著一張病床過來。


    她看過去,病床上是一個青年,他長著一張很年輕稚嫩的臉,此時他渾身是血,染紅了白色床單。


    推著從麵前經過的幾秒鍾時間,施盼看著這張臉……


    有點眼熟。


    他是——


    魏立山!


    施盼反應過來的刹那間,隻看見兩位護士把人推進了清創室。


    剛見過的那位外科專家和紀西雲也跟了進去。


    此時他們裝備齊全,醫用帽和口罩以及手套等等全都戴上,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


    氣氛似乎有些緊張。


    清創室的條件沒有手術室那麽好,距離走廊也隻隔著一道門。


    站在走廊外,施盼的目光透過門看向了裏麵的情形。


    魏立山躺在台子上,他痛苦的五官都擰在了一起,而此時他的上衣脫掉,精瘦的胸膛正一片血肉模糊。


    外科專家正在幫他清理。


    紀西雲神色凝重,他有條不紊的在旁邊打下手,在第一時間為專家送上工具,目前他還沒有資格證,無法上手清理。


    看見這一幕,施盼唿吸都放輕了許多。


    腦子裏閃過了很多片段。


    她認識魏立山的時候二十六歲。


    魏立山比她的年紀差不多大,但聽說他年輕時有一次在實訓中遇到了突發狀況,有子彈碎片一直隱藏於體內沒被找到,導致他的身體狀況始終有些小問題。


    而正是這些小問題,才使得他在那次執行任務中身體異樣,使得行蹤敗露,他也死在了敵人的槍下。


    也是那一次,她沒能完成任務迴去。


    也沒機會見紀西雲最後一麵,甚至沒來得及跟他道歉。


    收斂了思緒。


    微微平複了一下心情。


    施盼的目光無視了外科專家清理傷口的動作,目光透過魏立山的鮮紅的傷口往裏麵看。


    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目光慢慢往下移。


    很快,她看見了他身體內部分散著幾片很小的彈殼。


    看到這一幕,施盼屏息以待。


    和魏立山並肩作戰十來年,她沒想到,還能親眼經曆他曾經說過的事情。


    現在的醫療不發達,醫療儀器也沒有那麽精準,他體內的彈殼太小,而且他身體內部的血液在往外湧,更是給手術加大了難度,一時形勢危急。


    施盼站在外麵,看著外科專家一片一片的將破碎的彈殼夾出來的場景,目光也緊緊擰起。


    然後……


    她看見夾漏了一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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