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在樹後左躲右閃,顧彪一柄利劍又砍又削,逼迫甚緊,將樹皮也刨得紛飛。雷秉逮住半個空當,突刺一劍,拔足往山上跑。顧彪叫道:“休逃”,飛撲而出,刺他大腿,雷秉強撐傷痛,一劍反刺,顧彪不敢大意,連忙迴護,雷秉已揀起一塊大石猛砸而下,乘著顧彪閃避,又往山上飛奔。


    顧彪避開那塊大石,拔劍又追,雷秉跑到山腰水井處,見得幾個弟子正在大水,便叫道:“方師弟,魏師弟,卞師弟,快幫我擋一擋,我要見掌門!”。那幾個弟子不明所以,見顧彪紅著眼執劍而來,一時間也分不清狀況,隻得一哄而上,將路攔住,紛紛叫道:“顧師哥,你這是做什麽?”。周方儒已然趕至,拔劍喝道:“那廝如今已是華山棄徒,掌門囑我將他誅殺,快給我滾開!”。那幾個弟子不敢擋他的駕,急忙閃開一旁。


    周方儒猛追而上,照雷秉便刺,雷秉橫劍一封,周方儒猛壓而下,雷秉銳氣盡失,抵不住他力大,直被迫倒在地,周方儒劍勢不減往下猛切,雷秉急忙將頭一偏,那利劍從耳旁直插入土中。雷秉往旁一翻,往道旁土堆一按,剛站起身來,周方儒一劍已奔小腹而來,雷秉不及出劍擋磕,索性右掌一卡,不顧利劍剌手,往前一衝,長劍便頂往周方儒胸膛。周方儒不料他竟有這垂死之爭,當下也駭了一跳,左掌運上內勁,徑直往那劍鋒一拍,雷秉寶劍頓時掉落。周方儒哈哈大笑,一劍斜引,正要將他了結,突聽一聲斷喝:“住手!”。


    這來人正是陸玉玲,雷秉猶如抓到救命稻草,趁周方儒微怔,往前便撲,一把抱住她腳,叫道:“師叔救我!”。陸玉玲見他渾身是血,言辭卑微,甚為不忍,立刻吩咐兩個弟子將他架了下去醫治。周方儒待要追出,卻又不敢,隻道:“陸師叔,這家夥不願自盡,我來幫他,你卻如何向著這棄徒?”。陸玉玲忍道:“你先別來責難我,我問你,是誰讓你擅作主張,來監督他自盡的?”。周方儒沉聲道:“我知道這廝沒種,不敢自殺謝罪,所以前來敦促,免得他逃出去為禍武林。我一心為著華山派著想,為著掌門,師叔們分憂。不知哪裏錯了,請陸師叔明示”。


    陸玉玲冷笑道:“如何處置他,是我和掌門,你三師叔商定的事。輪得到你來操心?你難不成是怕咱們慮事不周,處事不當,辱了華山威名?“。周方儒忙道:”豈敢,弟子...“。陸玉玲不待他說完,又厲聲道:”咱們華山派弟子入門之時便學的‘門內十戒’,你怕是好多年不習,忘得幹幹淨淨了吧?可要讓掌門再重新教授你一次?”。周方儒被她銳利的目光一逼,微微心慌,忙道:“這十戒從未敢忘,是顧師弟來找我,說師叔們有命,不能讓他活著離開,所以...”。


    陸玉玲轉向顧彪問道:“真是如此?”,顧彪垂頭道:“弟子知道錯了”。


    陸玉玲搖頭道:“你從前那樣待雷秉,他從未記恨你,反倒待你不薄,你這次能迴去省親全靠他在掌門麵前替你求情。你卻不知悔改,不知恩圖報,反倒要置他於死地?”。


    顧彪甚執拗道:”有些事你曉得,有些事你卻曉不得“。


    陸玉玲冷笑道:”嗬,什麽事我曉不得?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顧彪麵孔頓時漲得緋紅,待要揭露雷秉惡行,終未能出口,隻將腦袋扭過一旁。


    陸玉玲道:”你假傳師命,你不但差點害了你雷師哥姓名,更差點陷你周師哥於不義。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還不快去受罰!“。


    那邊雷秉被攙扶到浮光堂,陽照早替他處理了劍傷,陸玉玲走了進來,將他背上中那一劍看了看,不由深吸了口氣,說道:”這一劍尤為兇狠,那是迫不及待要送你歸西啦,好在我畢竟放心不下,下山來看你的動靜,否則你今日必死無疑了“,麵色又一沉,說道:”你畢竟不願自盡,也算違抗師命,掌門和我憐你身世悲苦,也愛惜你劍上的天賦,也不作深究了,你傷好之後,自行離開華山吧“。雷秉大出了一口死裏逃生的長氣,說道:”陸師叔,我當時將那匕首一握,便知有些蹊蹺“。


    陸玉玲”哦“了一聲,問道:”什麽蹊蹺?“。


    雷秉有些頑皮地微微一笑,說道:”陸師叔,那匕首柄裏中空,刺人之時匕鋒便會鑽入其中,根本傷不了人,對麽?我自幼和三教九流,玩雜耍戲法的人混在一起,所以一握便知。你們隻是考驗我是否有悔改之心,並非想要殺我,也並非想逐我出門”。陸玉玲道:“你既然知道,便佯刺自己一刀,豈不是真相大白,皆大歡喜?”。


    雷秉搖頭道:“我不願討這巧,況且那時大師兄逼迫甚盡,縱使都明白了師叔們的用意,他也決不會放過我。陸師叔,我這次出去的確有些遭遇,或許有違門規,但並未給華山派蒙羞。我自此往後,必定深居簡出,謹言慎行,再不各處生非,盼陸師叔念我一片赤誠之心,在掌門處求求情,容我繼續在華山派學藝。我在外闖的禍事,我自己一一說來,半點不藏著”,說到激動處,便翻身要起。


    陸玉玲將他按住,說道:“你在外之事,我們早已一清二楚。我問你,你辦完事不和顧彪一起迴山,為什麽要在江湖上浪蕩?“


    雷秉沉默道:”我是想去找齊姑娘的,我。。。“。陸玉玲冷笑道:”你沒找到齊姑娘,卻把王姑娘找迴來了“。雷秉羞慚無言,陸玉玲又道:”這個也罷了,你本已到了風陵渡口,離華山不過一日行程,為什麽偏要去湊陸大顛他娘生日的熱鬧?你難不倒不知道那廝這些年一直收買人心,一心是要去押彭天戈的寶的?你是想害我華山派卷入這彌天大禍之中?“。


    雷秉忙道:”我正是見那廝廣宴請賓客,必有圖謀,所以前去打探...“。陸玉玲喝斥道:”糊塗!他自圖謀他的,與你何幹?你去趟這渾水,誰不以為華山派也和他一夥?甚至覺得華山派才是幕後主使?好在你最後和他拔劍相向,劃清了界限,否則,你便是十條命也不夠殺的。我再問你,那大道會是什麽東西?你是不是也入了這邪教?那什麽秋丹棱,何仙君之流,都是什麽貨色?“。


    雷秉聽出一聲冷汗,暗想那日賓客之中,必有華山派的眼線,否則單憑打探或者江湖傳聞,她如何連這些細節也知道?忙道:”我,我也不知道,陸師叔,我,我當時算是酒後逞能,見不得那廝在我華山派眼皮下豪橫...“。


    陸玉玲冷冷看著他的神色,又道:”你離開星月泊之後的行蹤,我不甚清楚,但前日飛虹門陳掌門遣快馬來書一封,信中說你又卷入龍鱗原一事之中,專門為你求情。哼,你好大的麵子!你在龍鱗原幹的什麽事,你一字一句地說來!“。


    雷秉聽聞陳規生特地來信為他求情,心裏甚是感動,當下便將自和顧彪分別之後,和王采喬相遇,被裴聖章追殺,再被馮萍波相救,其後到星月泊,去龍鱗原諸事一一說來。陽照聽罷,不禁擦了擦額頭,道了一聲:”乖乖,會折騰!“。陸玉玲聽得麵色陰沉,扭過來對陽照道:”這小子守不得寂寞,若是留下,於我華山派也不知是福是禍“。陽照扶額道:”如今瞧來,這小子是以一人之力,把咱幾十年恪守中庸之道的華山派強拉到末山劍派一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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