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頭中嗡地一聲,心中頓時透涼,暗想道:“我此遭在外,雖然於門訓派規有違,卻也並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大不了將我逐出門牆就是了,何必如此絕情,前堵後趕,要將我置於死地?”,正發懵之時,周方儒已陰森森說道:“雷師弟,匕首便在盒中,你若動不了手,我大可幫你”。


    清泉眼中含淚,說道:“雷師哥,橫豎也是一死,不如自己動手,總還留個美名”。雷秉木然不動,心裏頓時閃過諸多念頭,暗想:“如今我家仇未報,要我自戕,豈對得住爹娘哥哥在天之靈?”,又想起王采喬,猛地搖了搖頭,左手按上了劍柄,緩緩轉過頭,朝周方儒瞪了過來。周方儒見到他陰沉的目光,隻咧嘴冷笑道:“你劍上天分不低,入華山以來也有很大長進,可要在我手下逃生,怕還差個幾年功夫”。雷秉知他這些年忍辱負重,用功之極,劍法早已在莫道生之上,並非托大之言,隻點了點頭道:“周師哥,在華山派你劍法算得數一數二,我便練一輩子也及不上你。當初我受蓋大俠引薦來投華山派,那掌櫃的將我騙入福貴樓,你蒙麵執劍,給了我好大一個下馬威。我知道因為當初丁鬆之事,你失意失寵,對我很是痛恨。但如今咱們既是同門,先前縱有些恩怨,也自消散了。我雷秉胸無大誌,隻盼在華山學點武藝,作他日報仇之用,除此以外,再無他想”。


    周方儒嘿嘿笑道:“雷師弟,你這些話說得我不大懂。這一切都是掌門的意思,難不成你要我違抗師命,放你一馬?這個恕我不能。你若還有點骨氣,便該自行了斷”。雷秉深吸口氣道:”周師哥,我血仇未報,還有一位未婚妻在等著我,我絕不會拿這匕首自戕。我原本是帶藝投師,性子頑劣粗野,難以教化。事到如今,我自知難以再做華山派弟子。我便朝華山上叩三個頭聊算報答師恩,你側身半步,讓我下山,自此我和華山派再無瓜葛“,麵朝山上,正要下拜,周方儒已逼上一步,惡狠狠道:“你已被逐出門牆,還有什麽師恩?”。


    雷秉倒退兩步拉開距離,說道:”周師兄,我是蓋大俠的弟子,縱然要殺我,按照門規,也當先告知蓋大俠“。周方儒微笑道:”你這門規學得並不怎麽樣,二師叔並未傳你曉風劍,掌門卻傳了你鬆濤劍。你如今和我一樣,都是掌門的弟子“。雷秉連連搖頭道:”掌門隻是傳我鬆濤劍,並未對我說過師承。走,咱們一起去見掌門,將此事先分個清楚!“。周方儒厲聲道:”大丈夫死則死爾何足懼哉?遲早也是一死,何必拖延?你沒種自盡,我助你一臂之力!你劍術不低,若是拔劍反抗,我必定一劍刺不死你,或許十劍,或許百劍方能幫得了你“,話罷將劍一按,進了一步。


    雷秉聽得一陣膽寒,心知難逃此劫,便待拔劍,突清泉叫道:”且慢!“,將盒中匕首取出,遞了過來,叫道:”雷師哥,你知道麽?華山派裏好多人是敬佩你的,你若違抗師命而死,一世英名皆盡毀了,不如自己動手,好歹落個忠肝義膽的美名!“。雷秉卻哪裏肯接,隻道:”清泉!我還以為你對我好來,卻一心盡勸我死!“。清泉大叫道:”反正都是死,自己一刀幹幹淨淨,總好過被別人一劍劍刺死,好,你不忍動手,我來幫你!“,話罷一刀朝雷秉胸口紮來。


    他這一刀真個是存心相幫,力道忒大,雷秉嚇得一跳,急忙一個小擒拿,將匕首奪了下來。他將這匕首一握,略覺手感不對,手柄不小,卻略略發輕,刀刃不寬,卻微微發沉。雷秉恍然大悟,高叫道:“我明白了!我要見掌門!”。周方儒怒道:“你休再拖延!”,刷地一劍便刺,雷秉急忙閃過,往山上便奔,嘴中大叫喚道:“掌門師父!”。周方儒見他奔逃,一個飛身,照他後背刺落,雷秉迴身一劍,往台階上猛衝,叫道:“師父並不是要殺我!一切等見了他再說”。周方儒哪裏肯聽,又是一劍刺出,但聽劍嘯陡至,雷秉暗捏把汗,身子一矮,一劍迴旋,周方儒手腕一壓,嗖地朝他胸膛刺落,雷秉本無心戀戰,急忙往前一撲,右臂被利劍切出一條大口,鮮血撲撒了一地。周方儒趁勢緊跟一劍,雷秉不及出劍相抗,急忙閃往一顆大鬆樹之後,卻覺背心劇痛,已被一劍刺入了半寸。雷秉麵色慘白,仗樹執劍,身子卻是不斷地起伏喘息。


    那清泉不忍再看,忙轉過了眼,周方儒正待趁勢再刺,顧彪已狠狠叫道:“周師哥且慢,這廝和我有殺父之仇,我來送他上路!”。雷秉大驚失色道:“顧師弟,什麽殺父之仇?你說什麽昏話?”。


    顧彪麵色猙獰,抬劍指著他道:“姓雷的,我父親縱然再作惡多端,那也是我自己家事,你區區一個外人,當自己是什麽東西,竟敢殺了他?”。雷秉額頭冷汗直下,要爭辯也已有氣無力,隻緩緩搖頭道:“顧師弟,你,你說什麽,我不明白!”。顧彪呸了一口,大罵道:“你當我不知道,你這奸徒淫賊,你是見我母親有幾分姿色,起了千刀萬剮的妄念”。雷秉腦中轟然一聲,搖頭道:“顧師弟,我豈是那樣人?我,我”。顧彪冷笑道:“你自己當然不覺得是那種人,你在我家之時,和我母親眉來眼去,說話間也是有意無意的輕佻,哪裏似長輩晚輩的樣子?我又不蠢,如何看不出來?”。雷秉駭然道:“你如何說我倒也無妨,卻不怕辱了你母親名節?我原本鏢行出生,粗枝大葉,待上對下的禮數並無太大分別,你母親久病之中,抑鬱已久,又鮮有人關愛她,見到你迴去看她,那幾天甚是高興,有時說幾句嬌話來,也不過是婦人常態”。顧彪一時滿麵通紅,怒斥道:“夠了,畜生!”,揮劍便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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