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義,活著沒有意義!


    一月的黑沙河,河水緩慢流淌。


    邊緣結了些冰,不厚,踩過去就碎,就像心,已經碎成渣。


    一雙棉鞋,浸了水,倍感沉重。


    棉褲也一樣,像灌了鉛一樣,拉扯著身子往下沉。


    耳邊是西北風的唿嘯聲,鬼哭狼嚎般,可是誰又在乎呢。


    冷,刺骨的冷,比心還冷。


    身體的重量、衣服的重量,下沉的速度,猝不及防。


    也正是這衣裳,下沉到一定時候,因為浮力,加速度慢慢減小,又浮上來。


    浮上來、沉下去、再浮上來......


    反反複複,嗆了好幾口水。


    水灌進耳朵裏,開始聽不見,聽不見風聲、聽不見水流聲......


    有那麽幾秒鍾,尖銳的電子音,在耳邊響起,幾秒便沒了。


    突然來的求生欲,下意識的自救。


    動作規範,沒有亂撲騰,四肢平穩放著,仰頭朝天......


    活著沒有意義,可是死亡也太痛苦了......


    可是活著有什麽意義......


    收起四肢,再次準備死去......


    “抓住圍巾!別睡!”


    “抓住呀!”聲音有些急,見水中的人不動彈,更是氣急敗壞。


    唉......


    沒有恐懼沒有驚慌,


    沒有冰涼沒有窒息,


    有一種已至它界的安寧感。


    靜止,仿佛已到了時光之外。


    突然從寧靜中被強行帶出,明明還沉浸在上一刻的輕盈和無我中......


    不得不重迴現實。


    耳朵灌了水,聽不見聲音,口鼻腔也是一陣陣辣疼。


    抹一把臉,坐了起來。


    淺灘,坐起來水剛沒過腿。


    沒有嘔吐,嘴裏苦澀,吐了幾口唾沫。


    明明是解脫的感覺,為什麽要被強行拉出來......


    是被誰拉了出來?


    林湘蘭茫然地看著四周,沒有人。


    但是,手裏拽著一片織物,是條圍巾,不屬於自己的圍巾。


    她慢慢站起身,向黑沙河裏張望,遠處漂浮著一頂帽子......


    突如其來的恐懼襲來,身體也開始哆嗦,痛徹心扉的刺骨。


    林湘蘭抱起手臂,看了看天色,漸黃昏。


    她顫顫巍巍走出黑沙河,沿著一條小路往縣城趕去。


    路上,遇到一個驢車,好心的夫婦拉她上車,把車上能包的衣物都給她包上,快馬加鞭的趕到了城裏。


    “大妹子,你的家在哪裏?我們送你迴去?”車上的女人問道。


    “家?”林湘蘭茫然的大眼睛沒有一絲神采。


    “那不然你先去我們家,給你把衣服換一換,這樣好容易生病。”看著這個漂亮的女人,臉色慘白,不知道經曆了什麽,有些擔心。


    “謝謝!”


    城郊的小房子,男人到了家,趕緊生火爐,爐火亮起來,林湘蘭才感覺到冷,冷得直打顫,冷的上下牙直打架。


    女人看見林湘蘭臉色不對,“大妹子,你沒事吧!”


    林湘蘭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和臉一樣煞白。


    女人伸手探了一下,額頭滾燙。


    “唉呀,怎麽辦啊!發燒了!”女人很著急。


    “來來來,你把衣服都脫了,穿我的,到炕上去。”炕也煨好了,很快熱起來。


    女人把林湘蘭連拉帶拖拽到了炕上,壓了兩床棉被。


    林湘蘭睜著空洞的眼睛盯著房梁。


    “你說咋辦啊,別出人命了!”女人擔心的和男人商量。


    “唉呀,就是,不然你看著,我去找李大夫來。”


    “哪有錢啊!”


    “也不能見死不救......”


    “去去去,去吧,趕緊去,快點迴來!”


    快一個小時,男人領著一個老郎中進了屋。


    切脈......


    “這還懷了孕呢!”


    “啊?造孽啊!”


    “我開點藥,先救命吧,孩子看造化!你一會兒送我迴去,把藥拿迴來煎。”


    “這錢?”


    “先吃吧,後麵再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兩條命呢!”


    “哎哎哎,謝謝李大夫。”


    ......


    三天後,林湘蘭緩了過來,坐在炕沿上發呆。


    “大妹子,不知道你經了啥事兒,就是這懷了孩子,可不能亂來。”女人坐在炕邊勸著,“孩子有爹吧?”


    林湘蘭歎了口氣,臉色平靜,點點頭。


    “大妹子,如果是夫妻鬧矛盾,床頭吵架床尾和,沒有過不去的事兒。這有了孩子,你不為自己想,你要為孩子著想啊!”女人絮絮叨叨的勸著。


    林湘蘭吞吞口水,嗓子像吞刀片一樣的疼。


    “謝謝你們,我知道了,我這就迴家去。”


    “我讓我男人送你迴去?”


    “不用,就在旁邊不遠。”


    “還是我送你迴去吧!”女人堅持送,估計怕林湘蘭再尋短見。


    “好。”林湘蘭應道,又看向女人。


    女人會意,“嗯嗯,我知道。”說著轉身從炕邊拿起一條折好的圍巾,“大妹子,還有這個,也洗好了!”


    林湘蘭看到圍巾,愣住,她想起了那頂漂浮在黑沙河裏的帽子。


    嘴角抽搐,終於嚎啕大哭!


    她收好圍巾,帶著女人,迴了家。


    她的家就在城中心的銀行家屬院裏,是樓房。


    女人看了看,呆了呆,心想,“明明是有錢人家,還有什麽想不開!”


    女人看把人送到門口了,告辭道,“那我迴去了!”


    “你等一下!”林湘蘭說完往樓上跑去,一會兒,又下來,塞給女人一疊錢,“謝謝你們!”


    女人推脫,還是收了。


    送走女人,林湘蘭又迴到家,家裏沒人,有一把鑰匙放在門後暖氣管道上麵,她是用那個鑰匙開的門。


    進了屋,洗澡,換衣服。


    她坐在沙發上,摸著小腹,淚流滿麵!


    林湘蘭把那條圍巾藏在了自己的衣櫃裏。


    周末,魏奇峰迴家,林湘蘭做好了飯菜,淡淡地說,“我懷孕了!”


    魏奇峰騰的從椅子上站起,激動的不能自已,想要去抱林湘蘭,又不敢,自己在屋裏走來走去,激動的又哭又笑。


    周末,林家、魏家都知道了喜訊。


    林湘蘭開始像個正常的妻子一樣,照顧家裏,像個正常的孕婦一樣,產檢。


    林湘蘭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隻是不再是因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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