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當聽到簫平山的話,不隻廖永忠、何義山等明軍將士,就連李成桂以及躲在俘虜人群中的足利義滿都不由看向麵前的簫平山。


    也是在眾人心中疑惑,李成桂、足利義滿心心生恐懼之時,卻聽簫平山滿不在乎,衝廖永忠淡淡說道:“侯爺也是同倭人統帥足利義滿交過手,想必知道此人並非庸才。”


    “方才見大軍圍住穀口,明軍火炮又是兇悍異常。”


    “想來那足利自知此戰不敵,定是全軍覆沒之境地。”


    “此番情景,能保全幾個都是好的,所以定是那足利從中調度,安排部分倭人率先逃離!”


    “胡扯,那足利怎知我軍已探明其有後路。”


    聽到何義山的質問聲,簫平山依舊不急不緩,淡淡說道:“德慶侯能料定倭人藏兵於此方山穀,必定是有後路。”


    “那足利義滿為何就不能推斷出明軍已探明其後路在何處?”


    “你.....”


    麵對何義山這近乎是耍流氓的理論,何義山雖是一時無言,但卻也愈發確定他們李家兵卒必與倭人有所勾結。


    既然知曉,何義山也自然不會客氣半分。


    待簫平山剛一說完,隻見何義山猛地抽出腰間長刀,說著便抵在了簫平山的脖子上。


    反觀此刻的簫平山。


    低眉很是不屑的睨了一眼脖子上的長刀,語氣也隨之愈發不屑道:“既然兩位將軍早已認定我李家將士勾結倭人,此刻就算我家少將軍舌燦蓮花,怕也是不能打消將軍疑慮。”


    “與其被冠以欲加之罪,眼睜睜看著我李家兵卒盡數被戮,倒不如何義山將軍此刻給我一個痛快!”


    說著,簫平山順勢閉上眼睛。


    似是在等待長刀落下,又好像認定何義山此刻不敢要自己性命般,竟還將脖子往前伸了幾分。


    見此情形,何義山立時大怒,抬手便真要解決簫平山。


    幾乎同一時間。


    廖永忠、李成桂同時出聲製止。


    特別是看到李成桂一把將簫平山扯到身後,用身子擋在跟前。


    何義山縱然心中有氣,可也終究不能此刻對李成桂下手。


    畢竟這家夥還是李家的少主,朱標還未發話,他自然也不會先行斬殺李成桂。


    “簫將軍所言極是!”


    當看到何義山表情不甘,默默收迴了手中長刀。


    李成桂聲音愈隆,以質問的語氣高聲喝道:“在下誠信歸順,侍奉大明也是謹小慎微。”


    “倘若如此,兩位將軍還是如此相疑,倒不如此刻割下在下首級,呈給陛下去看!”


    “江界伯說笑了!”


    廖永忠壓根不想作戲,不鹹不淡說了聲後,卻也沒有更多的安慰之語。


    相反,此刻更是當著李成桂的麵,壓低嗓音衝著何義山低聲說著什麽。


    當看到兩人說罷,何義山當即翻身上馬,帶領鷹揚衛將士重新返迴穀口。


    李成桂心頭好奇,下意識直接道:“侯爺,何將軍他.....”


    “駐紮穀口罷了。”廖永忠所意道:“先前何統帥已毀掉倭人渡河船隻,此刻駐守穀口,便是防止山穀內這些倭人趁亂逃離!”


    “趁亂逃離?”


    李成桂看了眼那些放下武器,已是俘虜的倭人士兵,很是疑惑道:“侯爺,現今這些倭人已然歸降,想來不會再有什麽亂相。”


    “眼下自然沒有,可斬殺倭人俘虜之時,倒是未必!”


    “斬.....斬殺倭人俘虜?”李成桂瞳孔放大,一雙眸子滿是詫異的看向廖永忠。


    “侯爺,這些倭人兵卒雖是可恨,可卻也是誠心歸降。”


    “況且殺降不祥,想來陛下定會不悅.....”


    “江界伯多心了!”廖永忠語調淡淡,隨意說道:“陛下早先便定下掃庭犁穴的對倭軍略,迎戰倭人,我軍不受其降。”


    “所以!”


    廖永忠提高音量,似是故意要說給那些倭人聽一般,朗聲說道:“這些個倭人,今夜當盡數屠戮!”


    伴隨廖永忠的聲音落下,原本站在原地似是誠心歸順的倭人,此刻也瞬間紛亂了起來。


    而明軍這邊自打剛進入山穀開始便是軍容嚴整。


    一看到倭人躁動,那些明軍士兵似終於逮到機會一般,迫不及待向前進軍。


    就在明軍與那些倭人即將接觸,大戰一觸即發之時。


    卻聽李成桂當即下令道:“高麗兒郎們,鎮壓倭軍俘虜騷亂!”


    此話一出。


    那些高麗士兵快速衝上前,擋住倭軍兵卒。


    雖然明麵上這些高麗兵卒手持棍棒,不斷毆打著隱有騷動的倭人俘虜。


    可實際上!


    這些高麗兵卒分明是擋在了明軍與倭人之間,根本還是為了保護那些倭人。


    見狀!


    廖永忠眸光不悅,凝聲問道:“江界伯這是為何?難不成......”


    “侯爺稍安勿躁。”李成桂連忙拱手道:“在下隻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侯爺屠戮倭人降卒。”


    “畢竟相較於大明,倭人距我高麗最近。倘若今夜在下招降的倭軍降卒盡被侯爺所殺,日後倭國必不顧一切,找我高麗報仇。”


    “侯爺!”


    “今夜在下隻要還有一口氣,那便不會眼睜睜看著侯爺屠殺倭人降卒!”


    “嗯......”


    見李成桂態度竟如此堅決,一時間廖永忠倒還真有些不適應。


    即便李成桂與倭人暗通款曲已近乎司馬昭之心,可先前的李成桂終究是有所顧忌,不敢有半分表態,更是從一些個微末小事裏極力撇清他與倭人之間的關係。


    可現在!


    當聽到李成桂態度明確並且很是堅決的站在倭人那邊,此時的廖永忠反倒是還有幾分不自在。


    “江界伯多慮了。”


    “太上皇揮師百萬,踏足倭國本土,今後是否還有倭國都是未知。”


    “江界伯何須擔心倭人報複?”


    “那也不成!”李成桂態度愈發堅決,甚至親自衝到明軍跟前,隨即衝廖永忠喊道:“殺降不祥啊,侯爺。”


    “還請侯爺三思!”


    “倘若本侯偏要一意孤行呢?”


    就在廖永忠目光不善,右手攥住刀柄,下一秒就打算下令之時。


    卻聽一旁的蕭平山緊跟著喊道:“德慶侯!”


    “這些倭人兵卒既已投降,將軍何必趕盡殺絕。”


    “況且大明皇帝陛下不是最為仁德,不願殺降嗎?”


    “莫說遼東衛所、大明朝廷,即便是此刻高麗的明軍營地中,張定邊、納哈出先前不也是敵方將領,他們二人不也為俘虜嗎?”


    “想來侯爺下令斬殺這些個倭人降卒,大明皇帝必然心生不悅!”


    “放屁!”廖永忠絲毫不顧及蕭平山的顏麵,當即出聲罵道:“倭國都是些什麽畜生,如何能與遼州侯、張將軍相提並論?”


    “遼州侯騎射無雙,張將軍單臂擎纛,這些個倭人又算什麽東西。”


    廖永忠語氣一頓,看向蕭平山的目光愈發鄙夷了幾分,一字一頓道“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這....”


    被廖永忠當著這麽大明、高麗、倭國將士的麵,當眾羞辱。


    蕭平山心中自是怒火中燒。


    隻不過!


    當看到李成桂目光帶著幾分懇求,衝自己緩緩搖了搖頭後。


    蕭平山終還是隱下心頭怒火,佯裝無事迴道:“在下乃李家軍中一員副將,蕭平山。”


    “侯爺先前應該是知道的。”


    見廖永忠眉頭一挑,壓根不再搭理自己。


    蕭平山自知受了莫大屈辱,可此時卻也不得不繼續忍耐。


    “來人.....”


    也就在廖永忠準備再次下令,屠殺倭人俘虜之時。


    蕭平山再次出聲道:“現今這些倭人已投降我軍,如何處置總歸是我家主帥說得算吧。”


    “畢竟是我李家將士擊敗了倭人,俘虜了三萬倭兵。”


    “侯爺上來便要處置這些倭人,未免有些搶奪戰功的意思。”


    “嗬~”廖永忠很是不屑的冷哼一聲,淡淡道:“你說該如何?”


    “這些倭人降兵是殺是留,自當我家少將軍說得算。”


    “況且這些倭人降兵已然歸降我李家,說起來便是我李家兵士。”


    “難不成侯爺是想將我李家兵卒屠戮殆盡?”


    “哦?這些倭人如今已是你李家兵卒?”廖永忠眼中滿是驚喜,仔細盯著眼前的蕭平山。


    當看到蕭平山自知說錯了話,站在原地不敢言語,更不敢去看自己。


    廖永忠順勢將目光轉向旁邊的李成桂道:“江界伯,簫將軍方才所言可作數?”


    “這.....”


    一時間,李成桂也不知該如何迴答。


    畢竟簫平山說的太過露骨了一些,這話即便是讓不曾懷疑他與倭軍勾結的人聽到,心中也多半會以為他李成桂收攏倭人降卒是與倭人勾結,是想要日後對抗大明。


    可問題是。


    除了承認這些倭人兵卒的確為他李家將士外,他還真沒有法子護住這些倭人俘虜。


    畢竟足利義滿此刻也在這些倭人俘虜之中。


    倘若真讓明軍斬殺這些倭人俘虜,足利義滿必會如先前警告的那般。


    將先前自己與他的謀劃盡數告知廖永忠。


    也勢必會言明自己李家乃是假意投降大明,為的是積蓄力量,好尋找時機擊退明軍。


    若真是如此,不僅收攏倭人兵卒,壯大勢力的謀劃成了泡影。


    一旦足利義滿魚死網破,還會給明軍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攻打他們李家兵卒。


    這樣才當真是得不償失。


    “侯爺!”李成桂咽了下口水,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道:“現今這些倭人已投降我李家,自然算的上是我李家兵卒。”


    “然在下早已效忠陛下,我李家之兵自然也是大明部屬。”


    “生殺予奪,陛下說得算,侯爺自然也說得算。”


    “那好!”對於李成桂這滴水不漏的迴答,廖永忠反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微微一頓後,廖永忠再次出聲道:“既然本侯說得算。”


    “來人,將這些倭寇盡數斬首!”


    “侯爺.....”


    “鏜~”就在李成桂上前一步,還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


    廖永忠猛的抽出長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當長刀碰到鐵甲的一瞬,發出的那聲銳利響聲好似是大戰開始的戰鼓。


    聽到這聲響的瞬間,李家兵卒立時抽刀,對著眼前的明軍虎視眈眈。


    而明軍將士自不示弱,已然打算朝李家兵卒衝鋒。


    當此時節,李成桂也不顧脖子上正架著的長刀,忙衝自己麾下將士喊道:“諸將暫收起刀兵,本將無事!”


    再三吩咐後,那些李家兵卒這才將刀劍重新收了迴去。


    當看到明軍將士仍是怒目圓睜,似如臨大敵般靜靜注視著他們李家將士。


    李成桂麵露困窘,衝廖永忠無奈說道:“侯爺,即便您心中對在下再怎麽不喜,可終究不該將高麗、大明兩方兵卒將士的性命視作兒戲。”


    看了眼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刀,李成桂語調平平,繼續反問道:“不知侯爺這究竟是何意?”


    “倘若陛下有令,讓侯爺處決在下,在下絕無半句怨言,自當引頸受戮。”


    “可若隻是侯爺一己之念,意在再次挑起高麗戰火。”


    “在下之死必會有損上國威德!”


    語罷。


    李成桂麵色鄭重,似忠告卻又帶著幾分警告意味,沉沉說道:“煩請侯爺三思,不可因武將好戰而損傷天朝威德,授人以柄!”


    待李成桂說完,廖永忠餘光一瞥,語調很是戲謔說道:“江界伯給本侯扣了一頂好大的帽子啊!”


    “在下不敢.....”


    “還有你李成桂不敢的?”廖永忠怒目圓睜,沒好氣斥道:“幾次三番阻擾本侯斬殺倭人,還有你李成桂不敢的?”


    “這.....”


    “陛下早有嚴令,倭人搖擺,心思陰毒。”


    “戰場之上,若遇倭人不受其降,就此格殺!”


    “你李成桂明知陛下有此令旨,為何三番兩次阻擾本侯?”


    “還是說你李成桂、你李家當真如傳聞中那般,投效我朝不過權宜,真正目的乃是為了積攢實力,與我朝為敵?”


    “撲通~”


    就在廖永忠說完的瞬間,李成桂雙腿一軟,竟當著三方將士的麵直接跪在了廖永忠馬前。


    “侯爺當真冤枉在下,待麵見陛下之後。”


    “倘若陛下仍執意斬首這些倭軍俘虜,不需侯爺動手,不必勞煩明軍,在下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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