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一戰打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萬一要是打敗了,繁華鼎盛的金陵之地必然要遭受兵災血火,到時候這大明朝的江南半壁一定會生靈塗炭遍染腥膻。甚而至於,存在了兩百多年的大明朝也會就此熄火塌架嗚唿哀哉。


    不論是為了自己的安穩日子,還是為了社稷天下,但凡是還有那麽一點良知之人,都懷著驚懼而又揪心的心思,時時刻刻關注著江北,關注著揚州。


    早些時候,朝廷為了對付清君側的左良玉,從江北抽調了一部分人馬,把本就空虛的江北防線弄的更加空虛。現如今左良玉自己死掉了,被弘光朝廷視為心腹大患的百萬左部大軍已經過不來了,但是以前抽調出來的那些個軍馬卻沒有還迴去……


    現在的江南朝廷隻是一個勁的鞏固江防,根本就無意增援揚州,擺明就是就要放棄整個江北的盤算。如此一來,揚州頓成孤城死敵,隻有一個硬骨頭的史可法率領著甲破刀殘的揚州軍獨木支撐。


    南京與揚州之間,隻有一江之隔,兩地本就多有往來,婚配親眷、親朋好友,經商務工等等亂七八糟的關係早已把兩地聯係在了一起。隨著戰事的持續,寧城百姓對揚州的關切愈發濃重。


    因為距離太近,那邊的情形隨時隨地都會傳過來,但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讓人愈發的揪心起來。唯一值得安慰之處,就是還有大旗軍。


    大旗軍本是太子的隊伍,卻傾巢全動遠道而援,是唯一一支增援江北的力量。


    這個時候,無論是市井街道還是酒肆茶館,說的念的全都是揚州之戰。


    “列為高朋,你們聽說了不曾?大旗軍的主力已經開赴過去了。與二十萬辮子兵來了個硬碰硬,殺的……那才真叫是個驚天動地,打的慘呀,聽說屍體把大運河都堵塞了……”


    “你說的這是那個年月的老皇曆?大旗軍主力增援揚州已是九天前的陳舊事情了。從淮右而至揚州,閃攻儀真奇襲隋皇洲,又沿運河布防,在安江門大戰韃子兵,這麽大的動靜就算是聾子也聽了個真真切切,還輪得到你來說?”


    “我聽人說,大旗軍隻用了五萬人馬,就硬頂住了二十萬虎狼一般的辮子兵,打了這麽些個時日,依舊不落下風。與那昔日的江北四鎮比起來,這才是響當當的好漢子真男兒。”


    提起昔日被朝廷倚為泰山之靠的江北四鎮,立刻招來一片謾罵之聲:


    “我呸,什麽鳥的江北四鎮,狗屎一般的東西,也配和大旗軍相比?”


    “勒索地方壓榨民眾的時候,一個個賽虎狼,韃子兵一來,立刻就成了綿羊,降的降走的走,早就把臉麵當擦腳布使喚去了。都是些個什麽東西!”


    一番酣暢淋漓的大罵之後,人們的關注點有轉移了迴來:“看這架勢,朝廷的援兵已經是老寡婦生兒子——指望不是上了。揚州軍也打的八方冒火四處生煙,險象環生幾次失守,得虧有了大旗軍,要不然呐,這揚州城早就丟了。”


    “我聽說多鐸已下了十日不封刀的軍令,這是擺明了要屠城呢。要不是有大旗軍,隻怕……隻怕……我都不敢想了。”


    “大旗軍雖然厲害,終極人數忒少了些。縱使大旗軍的士卒全都鐵打的金剛,又能撚幾顆釘子?群狼能吞虎萬蟻可噬象,大旗軍五萬人馬硬頂二十五辮子兵,我看著事總是有點懸乎呢……”


    “真是好說笑,這才是懂的不言言的不懂呢。”一個短打扮的百姓做出一副“我就是知情人士”的樣子,憂心忡忡的對這些議論了好半天的民眾說道:“大旗軍若是有五萬人馬,早就把多鐸幹翻十迴八迴了。大旗軍隻有一萬戰兵而已!”


    一萬?


    大旗軍隻有一萬人馬?


    不可能吧?


    若隻有這麽點兵力,又怎麽敢硬扛多鐸的二十萬大軍?


    大旗軍再怎麽厲害,也不是三頭六臂,怎麽可能打得過二十倍數量的清軍?


    “我家內弟就是在運河上使船的,現如今正幫著大旗軍運送傷兵,昨天傍晚他迴來的時候,親口對說我的,萬萬不會有假,大旗軍真的隻有一萬人馬!”


    “我也聽說大旗軍隻有萬把戰兵,以前還不敢信,想不都竟然是真的。一萬硬扛二十萬,還打了這麽些時日依舊死戰不退。難道說大旗軍的將士是從淩霄寶殿上下來的天兵天將?”


    “天兵天將肯定不是,大旗軍將士與你我一樣,全都爹生娘養的血肉之軀。隻是那李吳山元帥指揮有方用兵如神,這才能和韃子打的難分難解不落下風。若是換個旁人去指揮,早就損兵折將敗下來了。”


    說起李吳山這個名字,人們頓時肅然起敬,人群之中竟然莫名其妙的升騰起一股古怪的氣氛。


    剛才那個“知情人士”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小聲說道:“我聽我那內弟說,這李吳山李元帥可不是一般人等。他身高九尺,腰闊六圍,站起來好似一截鐵塔,坐下去仿佛半座山峰,當真就是世間罕有的彪形大漢,一頓飯能吃三鬥白米再加多半頭肥豬。最要緊的是,李元帥生就的一副雙瞳大耳,手能過膝。他的頭上還有兩個三寸長的犄角,據說是天上的星宿轉世……”


    雖然李吳山的名頭早就傳遍了寧城,但南京百姓卻從來都沒有見過李吳山本人,也不曉得他到底長了一副什麽樣的尊榮。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各種和他有關的傳說四下傳播!


    各種五花八門荒誕離奇的傳言也不知道有多少,這些個毫無根據的傳言大多已經把李吳山這個人給神秘化了。以至於大多愚昧的百姓都堅信李吳山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而是諸如諸葛亮、劉伯溫一般的傳奇人物。還有些傳言,甚至根據星象推算出李吳山就是關帝君關二爺轉世投胎,或者是嶽武穆嶽爺爺再世為人……


    總而言之,李吳山這個名字本身就已經和曆史上的大英雄們劃上了等候。


    更有些荒誕到了極致的說法:李吳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天上的轉世。有人說他通身的肌膚堅硬如鐵,完全就是刀槍不入金光不壞之身。還有人說他頭上生出了犄角,是東海龍君的第十八個兒子。甚至有些好事者,言之鑿鑿的說李吳山降生的那一天,紅光耀日白虹貫月,還有種種天地異象……


    所有的這些傳說,雖然全都荒誕離奇可笑的很,但卻有一個非常明確是指向——李吳山不是一般人,肯定能夠打敗韃子。


    誰也不知道這些個傳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更不清楚到底是哪裏流傳出來,隻是盲目的人雲亦雲越傳越廣,短短旬日光景,就已傳遍大街小巷弄的婦孺皆知了。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從外麵走進一個人來。


    此人生的格外魁梧,一臉的絡腮胡子,把小褂搭在肩上故意露出一身精壯的腱子肉和分外顯眼的胸毛。


    雖然大多數都不認得這人,卻認得他胸前的花繡。


    這人的上半身紋著九條龍,腰裏紮著兩巴掌寬的牛皮大帶——九紋龍史二爺。


    這位史二爺可是個名滿寧城的人物,就算是沒有見過也早就聽的滿耳朵了。


    史二爺開了一家摔跤館,自稱是江南第一跤手,還有個響亮的諢號——九紋龍。


    與水泊梁山上那位仗義疏財的九紋龍史大官人不同,這個九紋龍史二爺仗著身強力壯蠻橫無理,很是收羅了一些地痞無賴,卻不好好經營他的摔跤館,而是專門聚眾滋事打架鬥毆,專門欺負商家收取保護費,分明就是一方惡霸卻自稱大俠。


    九紋龍史二爺一進來,那些個吵吵鬧鬧的人們立刻就好像是遇到了惡鷹的小家雀,登時噤若寒蟬不敢再發一言,唯恐觸怒了這位史二爺平白的惹一身麻煩。


    “夥計,拿酒來,拿最好的酒,”史二爺大大咧咧的湊到人堆當中,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說道:“二爺我要去過江助戰去了,臨行之前要飲個痛快。”


    史二爺要是江北助戰?


    就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史二爺刻意的做出一副江湖豪俠的慷慨之態,對這些個不相幹的人說道:“我聽說多鐸那廝在江北囂張的很,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隻是一時抽出時間去會會多鐸那龜孫兒。恰好昨日裏江南學社的相公們找到我的門前,托我去江北助戰……”


    江南學社的相公們全都是才高八鬥的斯文人,再怎麽落魄也比這位自稱大俠的惡霸要清貴的多,怎麽會和他扯上關係?


    事實上,江南學社還真的找過史二爺。


    連名動寧城的江南學社的相公們都找上門來,極大的滿足了史二爺的虛榮心,認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揚名機會,馬上就拍著胸脯子做了保證,一定會帶著他手下的弟兄們去江北助戰。


    “我史二雖是江湖中人,卻也知道忠義二字的份量,就算江南學社的相公們不去求我,我也要去江北和多鐸那廝幹一場。”史二爺一手拎著酒壺,一手遙指北方,意氣風發之態溢於言表:“於公,我是大明的子民,萬萬不會坐視韃子禍害揚州百姓,這於私麽……江北史督師是我的本家兒,五百年前還是一家人哩,他有難處我怎麽也得幫上一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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