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傳言說的有鼻子有眼兒,聽著好像真的一樣,但真正的內行卻對這種說法不屑一顧:要說以刺殺的手法幹掉某個將領,確實存在這種可能,但要是說幹掉整個指揮係統,那純粹是胡說八道了。


    要是能夠這麽簡單手法就能夠占領一座城市,誰他娘的還辛辛苦苦的訓練軍隊?大家都是訓練刺客好了。


    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尤其是這樣的攻堅戰,說到底就是綜合實力的比拚,指望行刺討巧,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隻是淮南和懷遠陷落的實在太快,根本就想象不到,而且絕大多數守軍都沒有能夠逃出來,直接做了大旗軍的俘虜,至於戰鬥細節也就無從考證了。


    當然,李吳山根本就沒有留給他仔細考證的機會和時間。


    在攻破了懷遠之後,鳳陽城已在馬足之下,充分發揮兵貴神速的優勢,馬不停蹄毫不猶豫的掩殺過來。


    在鳳陽城守將的心目當中,為了避免出現久困堅城之下的局麵,大旗軍必然會以最快的速度用最猛烈的方式強行攻城,以實現速戰速決的效果。


    為此,鳳陽守軍做了非常充分的準備。


    為了防止早就潛伏在城內的細作搗亂,為了避免再次出現淮南、懷遠瞬間陷落的情形,鳳陽守軍嚴密排查一切有嫌疑的外來人員。隻要稍微有些不對勁,立刻就當場斬殺,免得這些不知道是不是大旗軍細作的家夥和外麵的大旗軍來個裏應外合。


    但戰鬥的情形卻和守軍的想象完全不同。


    根本就沒有激烈的攻城戰,更沒有萬千士兵扛著雲梯不顧死傷蟻附爬牆的慘烈,大旗軍就好像是在遊山玩水一般,優哉遊哉的象征性的攻打了幾下之後就退下去了。隻有在守軍露頭的時候,才使用大量弓箭進行壓製。


    這根本就不是慘烈而又血腥的攻城戰,反而更像是在看戲。


    鳳陽守將也是個久經戰陣的老手了,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頭,並且很快發現了不對頭的地方:


    大旗軍使用了大量的民夫和輔兵,要是仔細觀察的話,還會發現城外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土丘”。


    那些土丘在以很明顯的速度增長,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


    鳳陽守將終於明白了。


    明白了淮南和懷遠為什麽會出現瞬間失守的情況。


    原來大旗軍在開挖地道。


    攻打堅固的城市之時,使用大量民夫和輔兵挖掘地道是很常見的手段。


    隻要地道挖的足夠深,就可以繞過護城河,甚至可以挖塌城牆。隻要挖的足夠遠,就可以直接深入到城內,這確實是個很不錯的攻堅手法,但也是個很笨的法子。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守將,有的是辦法對付這樣的“地道戰”。


    發現了大旗軍在大規模的挖掘地道之後,鳳陽守將沒有絲毫猶豫,在第一時間征調大量民夫,做起了和大旗軍一樣的事情:挖地道。


    先是開挖出一條“人”字型的淺道,在淺道中倒置了大量的水缸,甄選聽力敏銳的士兵把耳朵貼在水缸壁上,偵聽從地底傳來的動靜。


    水缸的聚音效果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從地底傳來的震動,甚至可以感覺這些細微的震動判斷出大旗軍地道的位置和深度。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順著這條“人”字型的淺道繼續開挖,敵我雙方的地道相向而行。等到大旗軍的地道挖過來之後,直接把內河水道裏的水灌進去。到時候那些個地老鼠一般隱藏在地道裏的大旗軍士兵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會被淹死,辛辛苦苦挖掘出來的地道一定會被灌塌!


    城外的大旗軍不時鼓噪,做出一副即將強行猛攻的姿態,其實根本就是為了掩護正在挖掘過程中的地道。


    鳳陽城的守軍也做出一副“血戰到底”的樣子,不停的搖旗呐喊,但真正的重心卻在城內,因為裏邊也有上千民夫在不停的挖掘。


    鳳陽守將正在忙著蓄水和挖掘,隻要敵我雙方的地道聯通起來,就會馬上上演一出“水漫金山”的好戲,讓李吳山铩羽而歸。


    雙方都做出攻守的姿態,真正的心思卻用來挖掘地道。


    因為在布置了大量聽覺敏銳之人,可以通過大水缸時時刻刻“監聽”大旗軍的挖掘進度,掌握他們的詳細情形,所以,鳳陽守軍隊大旗軍的地道知道的一清二楚。


    三日之後,那些個聽力很好的鳳陽士兵忽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大旗軍停止挖掘了?


    這不可能!


    因為他們才剛剛挖過護城河,裏邊還有兩道城牆,還隔著兩個甕城呢。


    這個時候停止挖掘,就算大旗軍可以通過地道潛入進來,也隻能進入到甕城之內。


    那豈不是成了自投羅網甕中捉鱉了麽?


    難道是大旗軍的土工作業人員計算有誤?還是說他們已經知道了城內也在針對性的挖掘?為了避免被淹死所以很明智的選擇了停手?


    已經挖了好幾天,這個時候應該不大可能會停止吧?


    難道大旗軍會前功盡棄?


    鳳陽守將不敢大意,讓士兵們繼續“監聽”。


    沒過多久,終於又聽到了一些動靜。


    果然,大旗軍沒有停手,他們還在繼續挖掘。


    照這個挖掘速度,明天的這個時候,兩個同時開挖相向而行的地道就會連同起來,到時候大水漫灌,就有好戲看了。


    “準備的怎麽樣了?”


    當李吳山問起的時候,隊官韓福財拍了怕身上的土,笑嘻嘻的說道:“好叫大帥知道,四個棺材全都運進去了。”


    “都封閉好了?”


    “大帥放心,都用三合楔子卯死了,又上了鉤釘,保證嚴絲合縫。”


    “哦,”李吳山又囑咐了一句:“再查驗一遍,免得象上次在懷遠的時候出了差錯。”


    把大量的火藥裝進棺材裏,形成一個密閉的空間,然後把裝滿火藥的棺材通過地道塞到城基之下,一個劇烈的爆炸就可以炸開城牆。


    李吳山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通過地道把兵力輸送到城內,而是利用火藥炸開城牆。


    這當然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攻城方式,但卻並非百試百靈。


    前幾天用這個手法破開懷遠城牆的時候,因為棺材的密閉性不是足夠的好,而且起爆時間掌握的不夠精準,幾口棺材沒有同時爆炸,爆破效果沒有預計的那麽好,僅僅隻是把城牆炸塌了一小段兒,不得不讓大旗軍將士通過這段狹小的破口強行攻打,出現了一些死傷。


    為了避免出現上次那樣的紕漏,韓福財又專門下去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才申請起爆。


    隨著紅色令旗倏然落下,負責遮蔽地道口的士兵們紛紛後退,一直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


    存留在地道中的民夫和士兵陸續鑽了出來,清點人數確認無人落下之後,李吳山才用很輕鬆的語氣說道:“可以點火了!”


    隨著一聲沉悶的轟鳴,腳下的地麵劇烈顫抖了一兩下,城牆附近騰起遮天蔽日的大團煙塵,敵我雙方的視線同時變得模糊難辨。


    因為已經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大旗軍的將士們早有準備,一點都不急於進攻,而是很耐心的等著衝上高空的碎磚爛瓦落盡之後,才排著整齊的隊形衝了過去。


    鳳陽守軍根本就不曉得發生了什麽,隻是感覺到腳下的城牆好像風中的蘆席一樣劇烈晃動起來,一大團煙塵隨之衝天而起,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一直等到煙塵落盡,才驚訝的發現一段約莫六丈多長的城牆已經消失不見……準確的說是已經塌了。


    卻不是粉碎性的崩塌,那段城牆僅僅隻是傾倒下來。包裹在城牆最外城的磚石外層已經被震的紛紛碎碎,失去了牆磚和條石的支撐之後,城牆夾層中的夯土層也隨之垮塌,倚在後麵的第二道城牆上,形成一個巨大的緩坡。


    用來阻隔、防禦的城牆,已經成了大旗軍進攻的最好通道,如同潮水一般的大旗軍士兵正順著這個巨大的突破衝上來。


    看著這個巨大的坡度,城牆上的鳳陽守軍無不目瞪口呆!


    當守將衝過來之後,看到這幅情形頓時如遭雷擊:這樣巨大的坡度和缺口不同,根本無法填補。而且已有大量的大旗軍士兵衝上了城牆,正在沿著城牆衝進裏層。


    除了馬上把所有守城的軍隊撤下來進行巷戰之外,已經沒有別的法子了。


    巷戰?


    別開玩笑了。


    因為大旗軍攻破城牆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從倚城而守的狀態轉變成為巷戰狀態,不是一道命令那麽簡單,這本身就是一個複雜的戰略轉向,是一個係統化的工程,需要很多很多的命令和協同指揮,短時間之內根本就無法完成這樣的轉變。


    就算是能夠進行巷戰又能如何?


    從大旗軍的士兵大量登城的那一刻開始,鳳陽的失守就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已絕對不可逆了。所謂的巷戰除了增加傷亡證明自身的驍勇和血性之外,並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既然大局已無法改變,那就隻剩下舉城而降這一條路可走了。


    鳳陽守軍毫無懸念的舉城而降了。


    到了未時末刻前後,太子駕臨中都鳳陽……


    直到現在,羅長腿才終於明白過來:“怪不得李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堅城,原來是用了穴攻加火藥的法子。說來還真是奇了,一直以來我都以為火藥隻能用做裝填火銃或者是火炮,原來還有這麽大的威力,竟然可以直接破城。如此一來,雲梯、瞭車、攻城錘之類的東西就應該再也用不上了吧?”


    “這可是個好法子,不僅可以極大的減少士卒傷亡,還能快速破城,我得好好的學一學。隻要學會了這個手段,天下就再也沒有堅城堡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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