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裕王之所以在曆史有不錯的名聲,主要有三點:一,沾了張居正改革的光,張居正的改革又被後人稱之為隆萬大改革,隆是隆慶,萬是萬曆。 大家都將這兩個朝代合在一起,好象清朝的康雍年,或者康乾x世;二,他手下有一大批當世一等一的名士。如張、高、李三人分別出任內閣首輔,把持著士林輿論,作為龍潛時的舊人,會說王爺的壞話嗎;第三,裕王在位不過幾年駕崩了,在位時間短,還沒來得幾君權獨攬,簡直是個無為而治的泥塑木雕。這樣的君主正符合官係統的利益,是他們心目明君的樣板。


    人非聖賢,絕對的權力一但掌握,任何人都會忍不住要要做些快意之事。試想,若隆慶皇帝在位時間再長十年八年,鬼知道他在曆史會是何評價。


    明朝曆代皇帝都愛財,那可是寫進基因裏的,想來裕王也是這樣。


    周楠心感歎,正要揮手讓陳矩迴宮去。心一動,還是忍不住要問他是從什麽地方弄到考題的。如果他當初買的題目是假的也罷了,問題恰恰嚴重在真的麵。


    若這事還有其他人知道,那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旦引爆,自己這一輩子毀了。


    當然,這事涉及到周楠的臉麵,也不好明問,隻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道:“萬化,此番順天府鄉試,世人都說顧大宗師肯定會在《論語》出題,所有人都在那本書用功。結果,《大學》《庸》《論語》各一題,倒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顧師,做事每每出人意表啊!”


    陳矩何等聰明之人,如何不知道恩師在擔心什麽。也知道老師是個君子,逼不得以才用那樣的方式將題目透露給他老人家。無奈先生實在是太正直了,如何肯聽。


    其實,以先生的才學,舉當不在話下。我這麽做,那不是玷汙恩師的名聲嗎,也怪我心太急了。陳公公一臉的羞愧,低聲道:“學生聽說順天府鄉試的主考官是顧大人之後,仰慕他的道德章,有心親近,認識了他的一個長隨。”


    “此人姓王,乃是顧尚實的表親。此人有一女,說了老家的一個讀書相公。無奈家景實在不好,拿不出象樣的嫁妝。怕女兒在夫家吃苦,癡纏著顧大宗師想要探題。”


    “顧大人何等剛正嚴明之人,如何肯讓長隨舞弊,自然是一通教訓。學生同情王長隨,和他又有交情,還勸過他一次。給了他一千兩,算是把嫁妝湊夠了。”


    陳矩:“恩師放心,王長隨說了,他也是個膽小的人,絕不敢探題賣題的。”


    說到這裏,他輕輕一笑:“我也王長隨也見過幾次麵,學生也沒告訴他真實身份,隻道是山西來的一個商賈,過幾天要迴老家去。想來,今生後會無期了。”


    陳公公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題目是王長隨悄悄從顧言那裏偷出來的,除了他們倆人沒有人知道。王長隨也知道這是重罪,隻買了陳矩一人,一錘子買賣。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有任何風險。


    周楠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終於吃了顆定心丸,惴惴不安的心落地了。歎道:“王長隨也是可憐,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王長隨,不是昨天那個死活也不肯去通報的那個年人嗎,端的可惡。


    又道:“君子坦蕩蕩,投機取巧的事情做不得。”


    “是,先生教訓得是。”


    送走陳矩之後,周楠心還有一個疑惑,按說自己事先拿到兩個題目,提前做的章又經過王世貞修改,按說質量絕對沒有話說,甚至連案首解元也是可以爭取一下的,怎麽反落到拾遺榜裏去,差點被刷?


    雖然能好,但想起來心還是有些遺憾。解元是什麽,那可是伴隨自己一身的美名,可以帶來實際好處的。


    聽周楠說完空明案這筆錢是嘉靖天子內帑之後,史江嚇了一大跳:“裕王這是瘋了,難道他不知道這麽做的後果。不合常理,不合常理啊……對,現在得盡快去拜見裕王,請他把銀子還迴來。馬去,我這去給大人準備車馬。”


    當即,周楠揣了空明的證詞,一路行去裕王府,投了貼。


    富裕王素有賢名,門房看了帖子,態度很是客氣,說原來是道錄司的右正周大人,且在門房裏等等,我這去稟告。若王爺要見你,再來引你進去。


    周楠連聲說,多謝先生。又看了看王府,這地方倒是大,房屋也新,很是氣派。當然,起徐階的相府,還頗有不如。


    這是周楠第一次進裕王,內心自然有些小小的激動。


    今天,自己可算是將嘉靖後期和隆慶初年政壇的主角們認齊了。


    周楠扳著指頭一算,自己先後見過的人有嘉靖、嚴嵩、李春芳、徐階、袁煒、黃錦、陳洪、陳矩、馮保、張居正、李妃……這次穿越之旅對他這個史愛好者來說相當的過癮,哦,還有一個高拱沒見過麵。


    這一等,等了半天,那門房才出來說,不好意思王爺方才身子不適,我也是候了一氣才去通報。王爺說了,久聞周子木大名,恨不能一見。想不到周大人今天親自登門,真是意外之喜,請先生進去說話。


    說完,帶著周楠在王府裏走了一氣,進入一間精舍。


    裏麵正坐著一個麵帶潮紅,身著道袍的年男子。


    此人是裕王,未來的隆慶皇帝朱載垕。


    周楠一看,裕王的麵色紅得不正常,額角微微出汗,旁邊侍侯他的兩個美女也同樣麵帶桃花。心立即明白,王爺剛才估計正在做不可描述之事,說不定還服了丹藥。


    還說什麽身子不適,我看適得很嘛!


    大白天的,幹這種事情好象不太妥當吧,尤其是對一個親王而言。


    他忙拜下去:“下官周楠,拜見殿下。”


    周楠在觀察裕王,裕王也在觀察周楠。


    見周大人一表人才,不卑不亢,大有府先生們的風采,心歡喜,伸手扶起。哈哈笑道:“早聽說過你的名字,你的詩詞做得不錯,不愧是王世貞的學生。對了,聽說你鎖廳參加今年順天府鄉試,考得如何?”


    周楠:“詩詞乃是小道,怎得聖人之言,道德章?下官慚愧,勉強了。”


    裕王眼睛更亮:“了好,了好,你當好生讀書,明年春闈考個進士出來,也好為君父為朝廷效力。”一口氣說了這句話,他有點氣喘。


    旁邊一個美人忙打開一個金盒遞過來一顆紅丸,服侍他著茶水服用了


    看到這丸子,周楠心一凜,這不是嘉靖常用的那種嗎,這玩意兒是能亂吃的?


    “是。”周楠忙應了一聲。


    裕王:“周大人今天來我王府,所為何事?”


    周楠:“是公事。”


    裕王笑笑:“孤隻是一個親王,若有公事,可先交王府長史司。”


    明朝防王爺像防賊一樣,所謂親王藩王都要接受長史司的嚴格管理,無旨意不得出王府一步,純粹是當豬養。


    裕王雖然強力介入朝堂政事,可那是在嘉靖默許的情況下,大家心照。


    他畢竟不是儲君,所謂名不正言不順,有的事情還是要避嫌的。


    周楠也不多說,將袖子的供狀遞過去:“下官今日正在處理一樁小案,似與王府有些瓜葛,不敢擅做主張,還請王爺過目。”


    “這是什麽?”裕王接過空明的狀紙看了一眼,一愣。忙朝兩個美人一揮手,示意她們推下。然後疑惑地說:“周大人,嫌犯說他所偷取的一萬兩銀子解送到孤王府裏來,寡人怎麽不知道?”


    周楠:“王爺真不知道這事?”說著話,目光炯炯地落到他臉,似想看出端倪。


    裕王苦笑:“周大人,次你賣度牒為福建籌集軍資的事情,本王知道是你的建議,福建前線將士都念你的情分。沒錯,福建是缺錢,但本王尚不至於出此下策吧?”


    “對,下官也覺得此事情蹊蹺。說不好是那賊子胡亂攀咬?不過,此事情可疑可疑在那空明手頭很是窘迫,所偷竊的一萬兩銀子竟不敢動用一,顯然是有幕後主使的。而這個幕後主使應該不是非常人。”是啊,堂堂王爺,未來的皇帝去偷道觀的錢,可能嗎?


    周楠:“忘記稟告王爺,這道觀裏的失竊的銀子是陛下內帑。如果沒猜錯,顯然是有人欲借此栽贓陷害殿下,圖謀不軌。”


    “什麽,這是陛下的內帑!”剛才還溫寬厚的富裕王那張潮紅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他唿一聲站起來,對著外麵喊:“來人,去請張先生……不,不用了。所有人聽著,沒孤的命令,都不許進院子來。”


    自從嘉靖二十八年莊敬太子朱載壡薨後,論資排輩,儲君的位置該輪到裕王。可惜有二龍不相見的箴言,天子遂不立太子。


    儲君之位空懸十多年,難免有人會別懷心思。


    最是無情帝王家,富裕王感覺有一道陰雲正籠罩到自己頭。


    其,有電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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