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讓周楠到職,眾行人都是一臉憤慨,又齊聲喊:“司正明鑒,體製不可廢。 難道大人和這姓周的有舊?”


    “小小秀才,吏員雜流也做行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等絕不容忍。當書內閣陳情,彈劾秦司正。”


    “對,書。”


    “天日昭昭,秦大人,你雖為司,卻不能堵住我等悠悠之口。”


    “司正昏聵了!”


    ……


    周楠心苦笑:老秦啊老秦,你的情誼心領了。可當著眾人的麵你要留我當職,這不是將勞資架在火少烤嗎?這行人司的行人們將來可都是要做給事,禦使言官的,可都不好惹。


    確實,秦梁此舉確實是冒天下士大夫之大不韙。身為一司之主官,引得手下書彈劾,換任何一人是他,此刻自然要暴跳如雷。


    可秦司正卻一臉嚴肅地喝道:“本官也是秉公辦事,爾等書生,以為讀得十年聖賢書是國之幹才?其實,在老夫眼不過是眼高手低之輩,不過是平日袖手談心性,百無一用的書生。不然,這次朝廷有令,一個個怎麽都推脫了摘出去了?周行人老夫是知道的,在地方做官多年,曉通俗務,卻不是你們得了的。下去!”


    說來也怪,吃秦梁這一通嗬斥,眾行人都是一臉的羞愧。也不再鬧,拱手退了下去。


    等到眾人下去,周楠忙又施禮:“下官今至行人司,打攪老大人了。”


    “哈哈,周行人的事情老夫聽人說過。十多年前受了冤屈,以至前程盡毀,世人聞之多是謂歎,老夫也是心不忍。”秦梁一臉的和藹和同情:“司同仁不知此究竟,對你以秀才功名任行人之職多有不滿,也是人之常情,不用掛礙於心。”


    周楠聽到這話,心一暖。暗道:也是啊,我雖然是吏員出身,可以前卻是讀書種子,說起來大家都是士林人,天下讀書人是一家。將心心,我受了這麽大冤屈,任何一個讀書人隻怕都會感同身受。這次能夠得到了行人一職,怕也是朝大姥對我的補償。


    有這麽一個和藹可親,通情達理的司也是幸事。


    周楠忙道:“不知者不罪,下官這十多年來嚐盡人情冷暖,卻也不放在心。也對,周楠隻有秀才功名,確實不便在行人司當職。朝廷已經下了恩旨,命下官鎖廳參加科舉,我這次來司裏是辦理相關手續的。大老爺恩情下官心領,卻不使司正為難。”


    “你啊,你啊,不過是遇到一點小小的挫折打退堂鼓,還算是讀書人嗎?”秦梁一副痛心疾首模樣,指著周楠喝道:“科舉是要去考的,周大人,我司都是進士,都是飽學之士。你在衙門裏當職,正好和同僚切磋技藝增進學養,對於你的未來也是好的。”


    說罷,不等周楠反對擺了擺手,吩咐高司副給周楠辦理相關手續。


    周楠很是無奈,心苦笑:秦大人啊秦大人,你固然是一片好心,可我一個秀才成天呆在進士,被排擠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很快,周楠被分到一個小房間做辦公室。


    這頭剛入職,還沒等周楠屁股在板凳坐熱,那頭秦梁派人來傳,說是有事交代。


    “這是要給我壓擔子啊!”周楠心暗想:“是代表朝廷去傳旨呢,還是慰問老臣?千萬別去出使番邦,那可是有死人的。正德二年,好象有一個行人出使占城,因為水土不服死在那裏。如果那樣,麻煩了。”


    所謂占城,是後世的越南。當時越南國的首都位於占城,也是後來的東亞旅遊景點之一的芽莊。


    想來,這事也不可能。出使外國可是個美差,辦完差之後出使的行人多半會升為都察院禦使,這種美事還輪不到他這個新人頭。


    他走進秦梁辦公的耳房,問道:“大老爺有何吩咐?”


    秦司正還是那副叫人如沐春風的和藹表情,微笑道:“事情是這樣,朝廷命禦史沈陽、戶部郎張大化清理畿內莊田,涉及的田畝、莊園甚多,很多莊田也不知道轉過幾手,一理甚至能理到弘治年,千頭萬緒甚是繁雜。光靠沈、張二位大人,一時也無法厘清……”


    正因為事情實在太複雜,加人手有限,這二人忙了大半年,到現在才追迴了二千五百二十九餘頃皇家莊田。


    這事說穿了是嘉靖皇帝缺錢用,想要殺豬。


    可是,這二十九頃地根本值不了幾個錢,反鬧得京百姓不滿,費而不惠。


    皇帝大光其火,決定進一步加大工作力度。你們不是喊人手不夠嗎,好,朕給你們增派人手。還有,你們兩個分明是出工不出力,對朝廷大政心懷抵觸,朕不再相信你們。


    於是,嘉靖讓這二人做名義的主持人,卻令各紀檢部門派出人手,混編成幾個工作隊,劃片區落實到人依照名單清理隱匿莊田。


    行人司的行人們將來要麽做給事,要麽去都察院,標準的紀檢幹部後備培訓班,這次也要出人負責一個小組。


    說完來龍去脈,秦梁微笑道:“周大人,司行人都是十年寒窗,進士之後直接被排到行人司來任職,甚至沒有去過六部觀政,外間事務一竅不通。此番清丈京師皇產,牽涉甚廣,叫他們領銜辦差,怕是要壞事。至不如周大人,由衙役而吏員,然後理刑廳知事,人情練達,精明強幹,老夫的意思是派你去做這件事。”


    說著話,又讓書辦給周楠了一杯好茶,一副“年輕人,我看好你喲!”的神情。


    京城別的不多,是官多,貴人多。有資格隱冒皇家田產的人,不是今朝新貴,是前朝的老臣,誰也不知道這麽查下去最後會惹到誰?


    拿昨天來尋麻煩的趙經曆來說,擺明了要欺周楠是一個九品外官,可一見到唐順之和朱倫親手寫的條幅退縮了。小小一個周楠背後站著一個封疆大吏和一個錦衣衛鎮撫,京城乃是藏龍臥虎之地,鬼知道還會經曆什麽?


    理智告訴周楠,這事幹不得。


    可是,秦老頭對自己確實不錯,又委以重任,這麽迴絕了不太妥當。自己在行人司還得呆一年,若是惹惱了秦司正,日子不太好過。


    正尋思著,秦司正又歎息一聲:“這次我們行人司分的是職司是清丈一個後戚的莊田,有一座大莊院,三千畝旱地。按慣例,他退個幾百千餘畝罷了,大家也好有個交代。誰料這家人橫行霸道,勢朝廷之命於無物,甚是叫人頭疼啊!”


    後戚,追贓,周楠頓時來了精神。


    後戚是什麽,顧名思義,皇宮裏後妃的親戚。表麵看來,皇親國戚,絕對惹不得。


    可別忘記了,這裏是明朝,而不是兩漢。


    沒錯,在兩漢時後戚把持朝政,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確實人見人怕。那是因為兩漢有帝與後宮天下的傳統,而後戚則是皇後這股政治勢力的代表。有漢兩朝,出了呂家、霍家這樣的大家族。


    有鑒於後戚幹政的惡果,後世對後妃的親戚都是嚴防死守,當賊一樣防。


    到明朝,更是規定,皇後和妃子都不能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很多後妃出身很低,多出身於七品或者從七品官員家。


    一旦你家女兒被選入宮受到冊封,不好意思,你以後別想做高官了。老實呆在家裏當個國公或者侯爺,拿死工資吧!


    不但如此,有司還時不時門給你來一通觸及靈魂的“八榮八恥”宣講,讓你紅紅臉、出出汗才肯罷休。


    在明朝,給皇家當親戚從來不是什麽好事。各地的藩王如此,後戚也是如此,並稱為大明兩大慘。


    周楠問:“老大人,此番要去清丈的這家人可是朝廷官員,可有爵位,等下也好稱唿。”


    這話問得有技巧,看周楠已有任事的念頭,秦梁微笑道:“這家人姓李,沒有爵位,也沒有官職。”


    那沒什麽好怕了,周楠眼睛大亮,滿麵豪氣地說:“周楠得朝廷恩旨,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敢不為人先?”


    一個後戚,還是沒有爵位和官職的,肯定是前朝舊人,在宮也沒有情分,辦了辦了。而且,聽秦梁的意思,那姓李的家占了三千畝地,退個一千畝意思一下可以了。退多退少,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情。這其有很大操作餘地,說不定能敲他一些銀子。


    不過,周楠倒沒有多大興趣通過這事發財,京城不同於地方,如果眼睛裏隻有黃白之物,格局也忒小些。


    要幹幹個大的,將李家將三千畝地都退出來。一是拿到亮眼的政績,二是可以借這個落勢的外戚刷一刷我周大人不畏強權,勇於任事的能臣名望。


    秦梁眉開眼笑,又結實地誇讚了周楠一通,最後道:“周大人放膽去做,叫朝廷看看我言官清流的錚錚鐵骨。”


    一不小心擠進了清流的隊伍,周楠甚是受用。


    接下來是組織人馬,行人司撥了一個書辦和兩個衙役給他使喚。另外,應天府衙門還會派一個人過來給他做副手。


    周楠接見了三個直屬手下,訓話完畢之後,那頭順天府來人了。


    一看到自己的副手,周楠一呆:“是你?”


    那人:“是你。”


    周楠:“怎麽是你,怎麽老是你。”


    原來,順天府派過來給周楠做副手的竟是昨天闖入周家,拿著封條到處貼的趙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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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曆史是小眾書,而這本書的寫法也非常小眾,成績估計也不會太理想,作者要餓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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