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楠離去的背影,樓的紫蕭笑了起來。


    府衙的兩位大人互毆何等荒唐,說到底是酒後亂性。偏生這周子木最後要吟一首李太白的《俠客行》,好象是秦漢之時的幽並遊俠兒。


    易水蕭蕭西風冷,壯士一去不複迴。


    何等慷慨豪邁。


    這個周大人,街頭鬥毆也是如此有範兒。


    明天的事情將要關係到自己未來的前程,在此之前,一切都是未定之數,說不緊張也是假話。


    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妥當,能做的已經做了,現在隻有等了。


    周楠心潮澎湃,在大街高聲長嘯,發泄著胸的情緒。自從穿越到明朝之後,他凡事都三思而後行,小心又小心,務必要將一切都掌控手。


    壓抑得久了,性格都扭曲了。


    今日終於得到徹底放鬆,可以痛飲,可以放歌,再不用顧及其他。


    大約是剛才那三大碗酒的酒意發散出來,又吹了風。


    頓覺眼前景物模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走了多長路,他終於來到一扇門前。


    欲要定睛看這是什麽地方,可如何看得清楚。周楠最後決定,不管了,先叫開門再說。本大人實在太累,需要休息。


    正伸手朝前拍去,不想院門突然打開。


    周楠一腳塌虛,朝前跌去,重重地摔在門檻後,然後是一個女子的驚唿。


    一切變得更加模糊,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


    朦朧,周楠感覺自己嘔吐了。


    有人正用熱毛巾擦著他的嘴和身體,鼻端有幽幽香氣襲來。


    “這是什麽地方,還在〈綠珠樓〉裏嗎?”


    竭力睜開眼睛,身前是一條窈窕人影,妙曼的身姿,驚人的美麗。超模身材,正是我喜歡的型。


    周楠一時情動,伸出手去狠狠抱住她的腰。


    那女子身體一顫,欲要掙紮。


    “是你嗎,好美,你真的好美,我好喜歡。”


    周楠迷糊地想,這紫蕭怎麽長高了,高成這樣,有意思,有意思。


    聽到周楠這話,那女子身體又是一顫,不動了。


    周楠順勢將拉入懷。


    接下來的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也不知道。隻感覺今夜的月色如此之濃,濃得好象是牛奶一般從窗外投射而入,在屋蕩漾。


    這夜的風兒吹,吹得心癢癢,我的姑娘。


    都怪這月色,撩人的瘋狂。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楠從夢醒來,外麵已經是天光大亮。


    睜開眼睛一看,是自家熟悉的房間。


    “果然是一場夢,醉了,醉了。”周楠記起現在應該是衙的時間,忙用手在身下一撐,突然感覺手有刺痛襲來。


    定睛看去,右手竟是破了皮,也不知道是打熊仁時弄成這樣,還是昨夜迴家摔著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提起精神,穿好衣裳準備出門。


    剛到天井,卻見荀芳語正在水井旁邊洗衣裳。


    周楠朝她點點頭:“老爺我昨夜醉了,睡到此時才醒,早飯不吃了,你自己弄點……啊……你……”


    突然間,周楠發現不對。


    隻見,荀芳語麵前的木盆正放著她的褻褲,褲襠處全是血,此刻已經變成了黑紅顏色。


    難道說……


    周楠有點口吃:“六姑娘……昨夜是你……我我我……”


    荀芳語還是那副冷淡模樣,隻低頭用力地搓著衣裳。


    “真的是你嗎?”


    還是沒有人說話。


    周楠滿心愧疚,訥訥道:“六姑娘,我真是醉了,我我我……”再說不下去了,他狼狽地出了門。


    從頭到尾,荀芳語都沒有說一句話,依舊在默默地揉搓著手的衣服。


    周楠和荀六姑娘是怎麽迴事,他心也說不清到不明白。名義荀芳語是他的小妾,可二人隻有夫妻之名而沒有夫妻之實,周楠也從沒有朝這方麵去想。


    沒辦法,荀芳語滿麵都是青春痘,外貌實在不討人喜歡。


    本打算等過了這一陣子,等到自己的事情有個眉目,再想這如何妥善安置。可現在……再讓她走,可能嗎?


    周楠畢竟是一個現代人,拔鳥無情的事也不是沒做過。可他和別女子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是財色交易,還是權色交易,都講究的是你情我願。昨夜的事情在現代社會可是犯法的,這已經觸及到他堅守的道德底限了。


    “這可如何是好?”周楠苦笑搖頭:“大約是我實在太緊張了吧,生存的壓力和權力果然是最好的春藥。”


    很快到了府衙,照例,衙門裏各大小官員都要去宋知府那裏報到,聆聽訓示,謂之排衙。


    剛過儀門,看到熊仁和黃知事等人過來。


    熊仁滿麵的青腫,形若國寶,黃知事也頂了個烏雞眼。


    看到四人,周楠心一跳,眼見著四人來勢洶洶,不會是來尋我晦氣的吧?


    卻不想,熊仁眼睛一瞪:“周楠,你怎麽才到,不知道要排衙,等下知府怪罪下來,你吃罪的起嗎?你這廝荒唐胡鬧,著實可惡!”


    其他三個知事見周楠被訓斥,都用幸災樂禍的神情看過來。


    周楠一愣,這熊推官怎麽不提昨天晚被我暴打一事,古怪,古怪!


    故意哎喲一聲:“理刑,你這張臉是怎麽了?”


    “你問這個做甚麽?”這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熊仁大怒,喝道“本大人昨夜飲酒過度失足摔地,不小心跌成這樣,看到某出醜,你這小人心歡喜了?”


    他昨夜請朱巡按吃酒,欲要討好央檢查小組組長歡心,卻不想人家根本不來,還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話,這已經是狠狠地打他的臉了。


    熊仁感覺顏麵大失,和下屬一道以酒澆愁。


    熊大人德行不好,濫酒。一喝醉撒酒瘋,死命地灌下屬。


    敬你的酒,你若是不喝,那是不給麵子,對他熊推官有二心。


    下麵的人沒辦法,但凡遇到場麵,隻要有熊推官在,拚命喝,喝得越多,表示對司越忠誠。


    這是國有名的酒化。


    眾人不覺喝得酩酊大醉,這才後麵的故事。


    熊仁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他心還怪:本官的臉怎麽變成這樣了


    “下官哪裏敢?”周楠想起昨夜眾人醉成那樣,立即知道是怎麽迴事,心不覺有一種強烈的失望。


    其實,剛才在路他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應對。


    自己毆打司,那可是府衙的超級爆炸性新聞。你一個正科級毆打正處級司,無論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一起驚動當地政壇的政治事件,若不嚴懲,官府顏麵何在?


    這事一旦鬧起來,知府必然親自出麵。


    到時候,周楠大可當著衙門所有人的麵怒斥府衙一眾官員貪贓旺發,貪墨河工銀子。自己處於義憤,痛打蟊賊蛀蟲。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周子木為國家不惜身,雖千萬人,吾往也!


    邪不勝正,今日某絕不肯於你這等國蠹幹休。


    說到義憤處,可以衝前去揪住孔知府繼續打。


    如此一來,他不畏強權,一心為公的形象算是樹立起來了,必然震驚天下,這波聲望刷得狠吧!


    當然,暴跳如雷的孔知府肯定會叫人把自己拿下杖責。這個時候,朝廷派來處理淮安窩案的欽差也該到了,當即救下鐵骨錚錚的強項令周楠,將宋孔當、熊仁等一眾奸佞下人拿下。


    到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府其他人又是什麽樣的表情,想想美。


    當然後這個時機都拿捏好,不然,不等朝廷欽差到,自己先被打成重傷,那不劃算了。


    “完美的計劃,周子木,你是個天才,不去當清流可惜了!”


    可是,現在熊仁和其他三個知事渾然不記得昨夜的事,這叫周楠有種一拳打到空氣裏的感覺,難受到了極點。


    最後,他心總結:酒瘋子沒一個靠譜,即便是你的敵人。


    周楠揚了揚自己的手:“理刑,昨夜我也喝得實在太多,你看,我的手不也跌成這樣了。”


    眾人見周楠的右手也破了皮,難得地對他抱以同情。


    進得大堂,宋知府看到理刑廳的殘兵敗將進來,大吃一驚,繼而大怒,喝問:“怎麽迴事,成何體統?”


    正發作時,一個衙役進來:“稟府台大老爺,朱巡按求見。”


    朱巡按是昨天來的淮安,進府城之後住進了驛館誰也不見,做清廉狀。


    顯然這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宋知府怒視熊仁,氣得手都在顫;“看看你們,看看你們,等下又如何去見朱巡按,今年的歲考優評你們理刑廳不想要了,連咱們府衙也等著朝廷的申斥吧!”


    罵了兩句,宋孔當道:“大開門,隨我去迎朱巡按。”


    周楠和一眾官出了衙門,看到外麵好多兵丁,打起了欽差儀杖。


    一個身著大紅官袍的官員正背手而立,好地打量著一眾淮安官員。


    這自然是朱巡按,他生著白皙的麵龐,嘴唇隻長了淡淡的絨毛,年輕得不象話。


    宋孔當走前去,微一拱手:“淮安知府宋孔當見過巡按大人。”


    他是正四品,朱巡按雖然是欽差,但僅僅是個正七品,自然要以大人稱之。當然,等下正式辦理公務,朱巡安亮出欽差身份問話的時候,代表的是朝廷,大家無論什麽品級,都要自稱下臣。


    按照朝廷製度,不認識的官員頭一次見麵要完整地報出自己的官職頭銜。朱巡按畢竟年輕,見了這麽多人,不覺有些靦腆,拱手迴禮:“下官巡安兩淮政務、刑部觀政朱倫見過宋知府。”


    說完話,他白皙的麵龐竟是微微一紅。


    周楠心好笑:這個朱巡按,卻是個麵淺的政壇初哥。


    一臉害羞,朱倫又小聲補充一句:“下官離京的時候,得了陛下恩旨,出任錦衣親軍北鎮撫司從四品鎮撫使一職。今日來淮安,有話要問宋大人。”


    說著話,在隨從的服侍下脫去身大紅官官袍,露出裏麵耀眼的飛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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