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並不複雜。


    一場車禍,貨車司機酒駕肇事者,無辜受害者杜和平一家三口,飛來橫禍一位年輕女士所駕的小車。


    正如沈滿知所猜到的,當年那場車禍,公之於眾的死者有二,但並不是杜和平的妻子和女兒,而是他的妻子和另一位年輕女性。


    湛雲清。


    杜和平和女兒糖糖是唯二的幸存者。


    杜和平彎腰將雙手埋在臉上,“我......我寧願是自己的命去換我愛人。”


    沈滿知眼眸輕閃,良久才問道,“司機呢?”


    “搶救室出來後,沒挺過去。”


    “你們一家在這場車禍裏隻是無辜受害者,你為什麽要將女兒秘密送走?沈段文為什麽要刻意向外界隱瞞你的行蹤?”


    杜和平久久沒說話。


    白虎看不過去想要上前動手,被沈滿知攔下。


    “杜先生,我並沒有什麽耐心,你女兒目前在我的人監控之下,你若是想拖著時間托人去找她,我勸你斷了這個心思,我不是什麽好人。”


    杜和平身體微僵,他緩緩抬起頭,仿佛平日裏溫和謙卑的男人掉落了麵具,隻剩下疲憊與倦怠,凹陷的雙眼蒙著一片灰。


    “你答應我絕不動她。”


    沈滿知站起身,雙手抱臂,微微歪頭挑眉。


    杜和平深吸一口氣,“或許你聽說過以命買命。”


    酒駕司機的兒子身患尿毒症需要腎源,沒錢也沒權,好不容易等到的腎源被臨時換走,於是與惡魔做了交易。


    以酒駕肇事,賠一條命,目標沈家夫人。


    隻是那個路口,倒黴撞進來的還有杜和平一家。


    “糖糖那麽小一個,躺在她母親懷裏到處是血......”


    沈段文主動找到杜和平,同樣痛失愛妻的兩人同病相憐,沈段文勸說他不要追查,對方目的性太過明確,有可能將案件相關的他也牽涉進命案。


    “沈段文說他會暗地裏調查這件事,隻是對方的勢力太大了,需要很多時間和更詳密的計劃。”


    杜和平說著已有哽咽,“出事的第一時間我確實想追責,想徹查事故原因,可是......我看著搶救室裏的糖糖,想到沈段文的話,我太害怕失去她了,於是找了醫院的老熟人幫了忙,造成糖糖搶救無效死亡的消息......”


    “我什麽都沒有了,我還能怕什麽,”杜和平苦笑一聲,“我唯一怕的就是他們拿著糖糖來威脅我。”


    沈滿知側過身,長睫輕顫,“所以他調查的結果就是把我母親的死,在眾人眼中徹底抹去。”


    杜和平眼眸微垂,“或許他隻是沒有和你說過。”


    沈滿知冷笑一聲。


    亡妻屍骨未寒,第二年就迎娶了謝玉蘭,第三年生下沈珞。


    當初膾炙人口的豪門眷侶,早已被人拋之腦後,反而倒是她沈滿知,成了最大的笑話。


    “那他這二十年來對我的忽視、打罵、趕出家門,也是因為像你對糖糖一樣,是怕那些人報複、把我當作能拿捏住他的軟肋嗎?”


    杜和平倏地看向她,渾濁的眼球看不清幾分真切。


    “你剛剛是想這麽和我說吧?”


    沈滿知垂眸輕勾了下唇角輕諷,繼續道,“他什麽人,我最清楚。”


    白虎看了眼杜和平,跟著追出去。


    醫院長廊上隻有應急燈,空曠無人。


    白虎追上沈滿知,“祖宗,他在撒謊。”


    沈滿知抬手止住他,垂眸間雙肩微微下塌。


    白虎愣了愣,抿唇不再多言。


    電話鈴聲在這樣的環境氣氛下響起,更添幾分詭異。


    白虎自覺地退到一邊。


    跨洋電話,沈滿知盯著屏幕上的來電人走了下神。


    溫臨的語氣和平時一樣不溫不淡,“第三期治療下個周開始。”


    沈滿知沿著長廊往前走,拐進安全通道上了樓,“知道了。”


    “你上次來電,問我德爾森實驗室最近有沒有實驗體交易或走失,我這邊剛收到幾條消息,你要聽聽嗎?”


    “說吧。”


    “三年前實驗室被毀,德爾森幾乎是秘密式重啟風暴血清計劃,不存在交易實驗體的情況。另外,德爾森在實況模擬當年實驗室爆炸場景時,發現了一件很意外的事。”


    沈滿知舌尖輕抵上顎,“模擬爆炸場景?他錢多燒的?”


    溫臨挑眉,不置可否。


    “當年幸存者可能不止你一個。”


    沈滿知站在一扇門前,扣住門把手的動作頓住,“什麽意思?”


    “目前已經確定以及肯定的是,你是同時注射兩種血清,且唯一沒有異變的實驗體,德爾森目前針對你的跟蹤實驗,暫時也沒有任何偏差。


    這一點毋庸置疑。但當年其他的實驗體,由於當年事發突然,場麵混亂,最終實驗體的死亡數量其實一直都無法準確估計。”


    沈滿知心底了然。


    爆炸帶來的衝擊有時候足以讓人體燒得隻剩殘骸,所以確實存在死亡人數核對不上的情況。


    “所以現在是發現了可能有其他幸存者?”


    溫臨語氣微沉,“極有可能。德爾森很謹慎,前幾天那通電話打過去之後他倒沒說什麽,但私底下卻一直在查,沒有交易,也不存在實驗體逃出的情況。”


    沈滿知眼眸微眯。


    “你那天和我說的時候,我也覺得奇怪,兩種可能,要麽是你判斷錯了,要麽就是剛剛說的那樣。”


    溫臨似乎走到了更空曠的地方,聲音有些模糊,“反正,你萬事小心。”


    這邊剛掛完電話,裏麵的人便被打開。


    沈辭似乎等她許久,眉目間都有些不耐煩,“你不怕我聽牆角啊?”


    沈滿知抬眼,還沉浸在剛剛的思緒裏,神色極冷。


    她徑直走進去,“你背叛我一個試試。”


    沈辭攤手,“不敢。”


    房間很大,裏麵堆積了各種特殊儀器,甚至電療,紅綠黃警示燈光散發著冷冰冰的味道,顯然這裏並不是正常的診療室。


    三個小時後,沈辭摘掉口罩出來,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迴頭往屋裏裏看了一眼,帶上房門離開了。


    靠近陽台一側單獨隔出來一張單人床的獨立空間,窗幔拉得十分緊密,黑壓壓一片,沒有半絲光線,隻隱約察覺到屋內很淺很綿長的唿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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