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槐城那天,沈滿知接到了很久沒聯係過的秦倦的電話,彼時兩人剛下飛機坐上開往市區的私家車。


    仍舊是不著邊際的語氣,喚她一聲侄媳婦。


    “你當初找我打聽的那支金釵,前陣子被沈家要迴去了,現在應該在沈段文手裏。”


    正常通話的音量旁人是能夠聽到的,沈滿知也沒在意。


    “什麽叫要迴去了?”


    “那支金釵不是你母親的嗎?沈段文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聽說金釵在秦家,跑老爺子麵前哭訴他和前妻二十年前的伉儷情深,想出錢買迴金釵留個唯一的念想,老爺子就送迴去了……”


    沈滿知半眯著眼,“金釵不是在秦德揚手裏嗎?”


    對麵有一秒鍾的沉默。


    秦倦輕咳兩聲,“老爺子都發話了,他一個做兒子的能怎麽辦?”


    沈滿知眼底浮現幾許思慮。


    秦倦聽她沉默,扯開話題,“對了,之前我說的合作,要不要考慮一下?”


    沈滿知冷笑,“金釵被拿走了你才告訴我,你的誠意就這麽點兒?”


    秦倦語調輕揚,“講點道理沈滿知,你消失大半年我連你半點兒蹤跡都找不到,這還是昨天沈老夫人壽宴上才聽說你迴來了,不然你以為我怎麽聯係得上你?”


    沈滿知垂眸,“行,我知道了。”


    秦倦再次提起合作的事兒,“真不考慮跟我?”


    她正準備掛電話,“再說。”


    “離婚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


    秦倦聲音低沉渾厚,充斥著整個車內空間,沈滿知餘光裏的秦宴風偏頭看向窗外紋絲不動。


    秦倦自然是不知道沈滿知是在什麽樣的處境之下,他緊接著道,“不是說沒感情麽,怎麽還沒離?”


    “秦倦,”沈滿知冷聲道,“你不如多操心你自己的事兒?”


    秦倦輕笑,“行啊,你離了我馬上和我爸說一聲。”


    “……”


    她直接掛斷,餘光裏身旁的人稍微動了動,她側過身對上男人的稍顯冷淡的眉眼。


    心裏驀地跳快了幾下,秦宴風肯定是一句不漏的聽完了。


    “先送你迴去吧,我得去公司一趟。”


    他沒說別的,甚至是當做沒聽到,語氣仍舊非常溫和,神色也看不出與平時有什麽異樣。


    沈滿知唇角微動,沒解釋出口。


    前方市中心醫院,路過紅綠燈,隨車流停下,沈滿知準備在這裏下車。


    急診中心人行通道,有人推著輪椅出來,輪椅上坐著個中年男人,帶著舊式的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像是在遮掩什麽。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行色匆匆,中等身材的男人目光發直,徑直地朝急診中心方向走,一隻手緊緊地插在兜裏,猛地撞到路過的行人。


    “能不能看點路啊?”


    都是來醫院辦事的,心裏正窩著火,被人撞了還沒道歉,路人不爽,還想繼續罵兩句,卻在接觸到那人冷漠的眼神時,霎那間消了聲,隻撇開身小聲辱罵著離開。


    而那人卻沒多放心思在路人身上,眼神直勾勾地往前走,距離越近,越能看出他的目的地不是急診中心,而是從急診中心出來那個坐著輪椅的人。


    沈滿知瞳孔驟縮,猛地拉開車門,在暫停的車輛中穿過,單手撐著護欄側身躍過。


    秦宴風眉頭一皺,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地跟著下車追上。


    靠路邊裏側的摩托車因車輛擋住視線不疾不餘地往前滑著,沈滿知疾跑出去剛踩上馬路牙子,動作利落地轉了個身與摩托車上擦肩而過,換來周圍路人倒吸一口涼氣。


    輪椅邊的人似是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停在原地,卻沒見到迎麵朝自己走過來的男人。


    大門口推著推車賣玉米的阿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玉米被人拿起,又狠狠地被砸出去,她目瞪口呆,還沒來得及罵人,就間被砸中的那個男人伸出手摸頭,隨之掉落在地的銀色匕首!


    金屬落地“哐哐”作響,一時間,周圍的人紛紛駐足,齊齊看向急診中心前麵坐輪椅的人和掉出匕首的男人,再急忙著看向賣玉米地攤。


    沈滿知幾乎沒有停留,砸出滾燙玉米的同時朝男人追去,那人幾乎已經到了輪椅人麵前,在刀落地的瞬間反應極快,立馬撿起撲向輪椅人。


    可後者也明顯有了防備,身後的人趕緊將輪椅轉了一圈,刀口直挺挺地往輪椅側邊紮去,往輪椅人大腿上劃了一刀。


    而後十分冷靜地持刀往另一條道跑,他身上有刀,周圍的人都不敢上前製止,更何況,身後有個看似很厲害的女人在追著。


    白虎從急診中心通道跑出來,恰好看到這一幕,沈滿知眼神示意他看好輪椅上的人,沒有片刻停息地朝剛剛那人追去。


    前後不過一分鍾的時間,紅綠燈跳轉,車流開始湧動,那人穿過醫院到側門跑出去,又專挑車道跑,來往的車輛一個急刹堵死了後麵的路,司機伸出頭來罵罵咧咧,一時間混亂無比。


    可很快司機就發現,眼前有另一道飛馳般的身影“嗖”地竄出去,避開車流的同時又及其利落地緊追在那人身後,原本被挽起的頭發鬆散掉落,在空中飛舞著。


    拐彎的盡頭停著一輛黑色suv,車門大開,那人直奔黑車而去,沈滿知翻過圍欄,卻在看到黑車後麵停著的兩輛麵包車時止住了腳步。


    三輛車停在岔路口,大開的車門仿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白虎剛好打來電話,“祖宗,別追,他們有備而來,小心有詐。”


    沈滿知眼眸微眯,“知道了。”


    醫院門口,賣玉米的阿姨正小聲地和旁人擺著自己如何痛失玉米的事兒。


    白虎交叉著腿靠在旁邊,拿著一根玉米沉默地啃,見到沈滿知迴來了,才眸光發亮。


    沈滿知拿出手機準備給老板娘掃碼還玉米錢,“人呢?”


    白虎嘴裏塞著玉米粒含糊不清,“我們的人看著呢。”


    阿姨連忙擺手,“小姑娘別掃了,剛剛這位大哥付過錢了……”


    白虎點頭,示意阿姨給她拿一根,“可甜了祖宗你嚐嚐?”


    沈滿知瞥他一眼,“上次人弄丟了你也是這麽說的。”


    兩人的對話被“玉米”岔了個稀碎,老板娘聽得雲裏霧裏,隻撿自己能聽懂的聽。


    她歡喜地給沈滿知包了一根香甜玉米,“可甜了小姑娘,來一根,這大哥給了一百呢,隨便吃!”


    白虎低著頭湊近她,“上次是對接的人出了問題,這次青雀親自來的。隻是沒想到,對方還是派人來下狠手了,不過祖宗放心,那邊我也派人跟著追了。”


    沈滿知這才臉色好一點了,接過玉米道謝,麵無表情地抱著吃起來。


    剛落地槐城都還沒吃午飯。


    白虎貼心提醒道,“有點燙。”


    阿姨瞅了他們好幾眼,又實在忍不住好奇心,“你們剛剛是在抓壞人嗎?”


    兩人皆一愣。


    恰逢這時,穿著警察製服的人朝這邊走來,驚喜地叫沈滿知“姐姐”。


    是上次傍晚在商場衝鋒陷陣的小女警。


    沈滿知挑眉,迴頭看了眼白虎,又對小女警麵容溫和道,“你怎麽來這兒了?”


    小女警摘下警帽,許是來得急,鬢發都濕了,卻十分精神,“我在附近巡邏,剛聽有群眾反應這邊出了點事,我趕來看看。”


    玉米阿姨一看小女警和這兩位認識,更加篤定這是便衣在抓壞人,於是趕忙包好一個玉米往小女警懷裏塞。


    “來妹妹,嚐嚐阿姨的玉米,你們辛苦了……”


    小女警根本拒絕不了,連忙推脫,結果阿姨給完玉米就推著推車飛快走了,她迴頭一看,果然,那邊穿著藍色製服的隔壁同事開始例行檢查了。


    於是三人沉默地捧著玉米在路邊小道上站著。


    沈滿知垂眸看了眼小女警身前掛著的工作證,喬伊。


    “不去看看怎麽迴事嗎?”


    喬伊似乎覺得這玉米很好吃,一連吃了好幾大口,有點燙唿唿地,她唿著氣指著急診中心道,“有同事來了。”


    沈滿知和白虎對視一眼,後者幾不可見地點頭,拿出手機開始發消息。


    喬伊邊吃玉米邊問她,“姐姐你怎麽來醫院了?”


    沈滿知對玉米不是很感興趣,吃得很慢,“路過,你上次檢查後身體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喬伊鼓著腮慢慢嚼著,皺眉道,“倒沒有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心裏隔應,總覺得被咬的地方癢癢的,像是要長什麽東西。”


    沈滿知下意識地看了她的手臂一眼。


    喬伊倒是挺不在意,“不過沒事的姐姐,應該沒那麽湊巧那人剛好有什麽傳染病。”


    沈滿知又看向她那雙澄澈的眼睛,鑲著一對非常漂亮的瞳孔。


    她把聯係方式給了喬伊,“有事記得聯係我……或者有線索了、抓到人了,可以讓我出麵指認。”


    喬伊衝她甜甜一笑,“知道啦姐姐。”


    白虎發完信息,多看了小女警幾眼,手裏的玉米已經快見底,眼神四處找尋垃圾桶的時候撞上了不遠處的男人。


    “祖宗,你那位……先生來了。”


    秦宴風因為迴來要去公司,所以從離開京城穿的也是正裝,原本想追著沈滿知而去,卻因衣服和鞋不便,隻堪堪停在馬路對麵,眼睜睜看著沈滿知不知危險地穿過車流。


    白虎見男人臉色不是很對,識趣地立場,走之前還朝小女警使了個眼色。


    喬伊叼著玉米,目光在兩人之間轉溜了一圈,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跟著白虎離開了。


    沈滿知正尋思他倆鬼鬼祟祟地幹啥呢,結果轉頭看見走到身前的秦宴風。


    她嘴裏含著幾顆玉米,見秦宴風的神色有些冷,咀嚼地動作不自覺慢了下來,“不是去公司了嗎?”


    秦宴風臉色確實有些冷,不說話就更淡漠了,相比起剛剛秦倦來的那通電話,還多了一些生氣。


    沈滿知將玉米完好的那一麵遞到他麵前,“吃玉米嗎?挺甜的。”


    秦宴風原本要說的話哽在喉嚨處,眼尾輕輕下壓,浮現一抹疼惜,攬過她的腰將人緊緊抱住,輕聲喟歎叫她的名字。


    “沈滿知,你是真的想和我離婚嗎?”


    沈滿知舉著玉米被他抱緊,聞言頓時有些無措,“啊?”


    果然秦倦害她。


    她任由秦宴風抱著,仿佛這樣能安撫他的心一般。


    又覺得他問的這話有些苦笑不得,於是抬頭看向他,嗓音有點軟,勾著笑,“你怎麽總信別人的胡言亂語?”


    秦宴風抱著她,聲音微啞,“別這樣說話。”


    沈滿知笑,“你害怕搶不過他啊?”


    秦宴風卻沒有生氣,隻是有片刻失神,聲音愈發低沉,“我什麽時候留住你過。”


    沈滿知笑意慢慢收斂,看著他微垂的眼,突然意識到自己又撩過頭了。


    她仰頭貼了貼他的下顎,看著他輕聲道,“你讓我信你,你怎麽就不信信我?”


    秦宴風始終舍不得兇她一句,甘願敗在她的溫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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