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雖隔絕了包間的吵鬧,但仍然人聲嘈雜。


    兩個人隔著幾米距離對視。


    沈滿知終是走上前,快要貼近他身,眉眼清麗,“今天生日?”


    秦宴風沒迴,隻是垂眸看著她鎖骨處的銀鏈,垂至胸口處的吊墜是一枚粉鑽女戒。


    神色深了幾許,又看著她微濕的發,抬手碰了碰她的臉,聲音淺淡,“怎麽淋雨了?”


    縱使溫柔,仍舊冷淡。


    沈滿知沒躲,迎著他的視線,“一下飛機就趕過來了,不知道這邊下雨。”


    他收迴手,將煙掐滅,避開她側額,“著急迴來做什麽。”


    不是問句,是陳述語氣。


    距新城一別,十六天,半個月。


    最開始幾天秦宴風聯係過她很多次,可次次都沒有迴應,是她讓他等的,也是她沒有迴去找他。


    生氣很正常。


    沈滿知眼尾上挑勾了點媚色,“迴來見你啊。”


    他情緒淡漠,不為所動,站直身子稍稍離她遠了點,“吃飯了沒。”


    她反問,“今天你生日?”


    “嗯。”


    “進去切蛋糕。”


    沈滿知說著便要往剛剛周覓冒頭的包間走。


    秦宴風拉住她的手腕,“不用了,太吵,我送你迴去。”


    她迴眸,似笑非笑,“迴哪兒啊?”


    故意撩撥。


    秦宴風喉結滾動,垂眸不語。


    黑色賓利,有著很淺淡的鬆木香水味兒,雨水滴落在車窗,又凝結滑落,激起一層很小的水花濺落。


    沈滿知接過秦宴風給她的嶄新毛巾按在頭頂,順著發尾隨意擦了擦,撥弄著微卷的長發,露出那張美人臉。


    秦宴風收了傘坐進來,看著沈滿知晃了晃頭,又看向她擦了跟沒擦沒什麽區別的長發,靜默了兩秒。


    沈滿知扔開毛巾的動作被秦宴風側身伸手攔住,她偏頭被了帶過去。


    修長有力的手隔著毛巾貼在她頭頂兩側緩緩擦拭,兩人的距離拉得很近。


    雨水嘀嗒聲增添了幾分曖昧之意。


    她抬眸看見男人眼底沉默寡言的冷淡,隻若隱若現一抹溫柔。


    生氣還對她好。


    沈滿知粲然一笑,右手舉過頭頂,手中的銀鏈順著手心滑落,豔麗的紅玫瑰像變魔術似的出現在兩人眼前。


    “生日快樂啊,秦先生。”


    秦宴風愣了片刻,漂亮的紅玫瑰之後是她明媚撩人的笑。


    盡管剛剛才抽過煙,他卻突然有點惡劣地想將人拽過來親一親,想看看她蹙眉難忍、喘不過氣來又難以抗拒地向他求饒。


    喉結滾動,他若無其事地去接下玫瑰,“謝謝……”


    尾音哽在喉間。


    他眸色微滯。


    玫瑰花心的銀鏈纏繞著一枚男戒。


    “怎麽還把戒指丟在阿西法那兒了?”


    他另一隻手還放在沈滿知頭上,像是摸頭,抬眼就看見沈滿知故作詢問的口吻,笑得花枝招展,撩撥他心。


    他離開之前,確實將這枚戒指一同放在了送給阿西法的包裹裏。


    沈滿知能拿到,說明她迴去過了。


    夏末的空氣仍然濕熱,車窗隔絕雨幕禁閉,唿吸纏繞,身體就漸漸燥熱。


    秦宴風看著她那雙笑意濃鬱的眼,扶著後腦勺的手將人突然壓近幾分,動作輕柔地捏住她的下顎抬起,偏頭避開要害吻在瓷白誘人的脖頸處。


    舔舐般地溫柔與親昵,像之前的每一次肌膚之親,耐心十足,又貪念不已。


    幾乎是心髒狂跳之後的微弱顫音,秦宴風貼在她耳邊嗓音低啞喟歎。


    “沈滿知,你可真是……”會勾我啊。


    然後他就聽到兩聲嬌軟的笑。


    沈滿知抵著他肩頸,唿吸吐息在頸側,鼻尖似有若無地蹭著喉結處,迷糊道,“什麽?”


    沒得到迴應,她雙手纏住他脖頸,仰頭抬眼輕笑,慵懶的嗓音拖著又欲又撩的調子,“是打算把我也丟了嗎?”


    分不清是意亂情迷之後的吐露真心,還是在故作假意的扮演愛人。


    畢竟她最懂得怎麽清醒的沒有任何欲念的撩動人心。


    秦宴風低垂的眼情緒難辨,隻是微抿的唇顯露出他並不平靜的心情。


    圈著柔軟腰肢的手忍不住收緊了幾分,還沒來得及多想,肩上便一沉。


    沈滿知的頭抵著他頸窩處瞬間軟了身子。


    他偏頭碰了碰女人的側臉,又感受到這人不斷上升的體溫,才明白過來她應該是發燒了。


    於是淪陷在她魅惑陷阱裏的神誌抽離出來,終於清醒了幾分。


    差點就被她騙去了,以為她是真的在乎。


    最終還是迴了藍灣。


    秦宴風將人抱迴主臥的床上,準備給她換掉已經半濕的衣服,剛卷起裙邊便被一雙手按住。


    沈滿知被抱上樓的時候晃得頭昏,有些混亂地分不清自己在哪兒,意識到有人要脫她衣服,才掙紮著坐起。


    待看清眼前的人時,她又笑了笑,“這麽著急?”


    或許是發燒的緣故,微紅的臉反而有些欲,聲音軟軟地掃過秦宴風的耳膜。


    他收迴手,站起身從衣櫥拿了件絲質睡袍過來,“你衣服很濕。”


    連緣由都不願意解釋清楚。


    沈滿知眉眼彎了彎,乖順地接過衣服,準備自己換。


    裙邊卷到一半,她抬眼看向床邊的人,“?”


    秦宴風眉梢微挑,從她的腿上移開視線,從容地和她對視。


    “……”


    氣氛沉默了幾秒。


    沈滿知將薄被提至身前,背過身去脫掉黏膩的長裙,裹著抹胸一起扔到床尾,而後背因沒有遮蓋,薄被滑落,幾乎完全裸露,膚若凝雪的後背隨著展臂的動作露出漂亮的蝴蝶骨。


    秦宴風等她換好後,調整了房間溫度,拿出溫度計測溫,又找退燒藥倒水試溫給她吃。


    整個過程細心又溫柔,卻始終沉默寡言。


    待她迷迷糊糊躺下時,才關燈離開了房間,好像還拿走了她扔在床尾的裙子。


    夢裏醒來,驚起一身冷汗,睜開眼才慢慢看清,這裏是秦宴風的房間。


    睡了一個小時,酸痛感消退了不少。


    沈滿知抬手遮在額上,閉著眼平穩唿吸,迴想著秦宴風今晚的一舉一動。


    是在生她氣吧?


    但又不舍得真的不理她。


    想到這兒,她淺淡地勾了勾唇。


    其實,她是想在解決完事情之後第一時間迴去找他的,隻是……


    隻是她沒想到那晚會被對方一個計中計困在地下室。


    滿目憎惡與絕望的青年將刀刃刺向她,早已被空氣中血腥氣味兒引誘的怪獸躍躍欲試,刀尖朝下沒入半寸之時,她突然力大無比地掙脫了身後兩個人的束縛,撐地的瞬間橫腿一掃將青年絆倒,短靴裏的匕首順著手滑出,動作幹脆地製服衝上來的男人。


    於是刀光劍影間變成了怪獸的主場。


    司佲也算來得及時,在她殺到一半時控製了局麵。


    然後便是“麵壁思過”。


    畢竟心裏嗜血的怪獸一旦被放出,嚐過濃厚味道的興奮感和殺戮感就根本止不住,上癮這種事是非常可怕的,一旦被這種情感所支配,最終淪為惡魔。


    大多數人喜歡事後酒肉林池,非得要做點什麽來發泄,才能漸漸消退那種快要被毀掉的精神意誌。


    而沈滿知的發泄方式,則是將心裏的怪獸拉出來狠狠揍一頓。


    在清醒的意識之下,再進行一場酣暢淋漓地決鬥,才能讓心裏的暴戾慢慢平息。


    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司佲陪著。


    包括在花臂老板的地下拳館一戰成名的那個雨夜,也是司佲親自來找的她,又將她養好。


    次次如此。


    這次是因為她的情況難以堅持到京城,於是幹脆先留在新城,一同前來的粼江分隊成了鎮壓她心裏那頭怪獸的幫手,不敢聲張,隻敢事後和同伴苦不叫迭。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她難得清醒的時刻,一邊沉溺在暴戾的快感之中驟需解決,一邊又被某些事纏繞著思緒昏昏沉沉。


    等終於將心裏的怪獸鎮壓得七七八八,她才想起想要做的事。


    想要見那個人。


    司佲和手下的人明令禁止這段時間內不準讓人出去,可在她難得清醒之時,還是去了一趟邊陲阿西法的草場,順便帶迴了阿順。


    這已經是她和秦宴風約定時間的一個星期後,沒有見到那個人也確實在她意料之中,她隻是……隻是想確認一下罷了。


    阿西法一邊抱著阿順,一邊悉數將那幾天和秦宴風相處的事講與她聽,聽得她自己都沒發現微彎的眉眼。


    又講那人去找她之前留下的包裹,以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留下的戒指。


    拿著戒指迴去已是深夜,司佲麵色不虞地坐在客廳沙發。


    她以為司佲是擔心她還未痊愈的身體,於是神色放鬆道,“先生,我已經沒事了。”


    “你去找他了?”


    沈滿知神色微愣,摩挲著口袋裏的戒指。


    司佲能知道她帶來的人是秦宴風並不是難事。


    “人是我帶來的,自然得安全帶迴去。”


    她漫不經心地迴著話上了樓。


    迴房間鎖門第一件事就是查秦宴風的蹤跡,得知他人在槐城,才鬆懈了一身緊繃感。


    阿西法的話在耳邊迴響:他怕你出意外,哪怕冒著喪命的危險也一定要去找你。


    雖然她至今不知道秦宴風的勢力到底觸及到多深,自身能力又有多強,但好歹,他平安迴去了。


    身上的熱氣慢慢消散,甚至有些涼意,沈滿知坐起身來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十二點。


    傾身拿過床頭的水一飲而盡,掀開薄被係緊睡袍,赤腳下地,借著月色看到一雙粉色拖鞋。


    打開臥室房門,看到客廳裏亮著落地燈的沙發上側眠的人影,沈滿知的神色莫名鬆軟了幾分,也不著急出去,便倚在門口看著那處。


    生她氣呢,還自己睡客廳。


    【哥哥說,你是他的玫瑰,不能把你弄丟了。】


    這人也實在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雖是對外人總是一副淡漠勿近的紳士疏離,但那三天裏確實將阿西法照顧得很好,甚至留下的包裹裏都是細心和體貼。


    以至於離開之前,能將愛意毫不掩飾地對一個小孩宣之於口。


    她偏頭抵著門框,在想,要怎麽才能把人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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