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滿知穿上外套,隨意揉了揉薑樾的頭,像剛認識的時候,安撫這個孤僻的小孩。


    “好好學習,咱們當中就你和裴瑩還在讀書了,給大家做個榜樣。”


    薑樾身子都顫了一下,直到頭上的手離開,才恍惚迴神。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她要走。


    “大家早點迴去休息,我先走了。”


    阿飛攀著陳林的肩,有些醉醺醺喊道,“知姐再見!”


    賀嘉看著薑樾欲言又止的模樣,偏頭示意他,“不去送送?”


    沈滿知剛跨上機車,就見薑樾追上來,她拿著頭盔等著他開口。


    薑樾胸口起伏,盡量保持冷靜道,“我……下個月就出國了。”


    她知道,賀嘉才和她說過。


    “嗯,在國外有什麽困難要和我們說,別一個人受著,國外治安不比國內,凡事都要注意安全。”


    都是成年人了,她能說能囑咐的也就這點了。


    薑樾看著她,沒有之前那麽偏執的神色,隻是點點頭,“好。”


    沈滿知勾唇,“迴去吧,我走了。”


    薑樾退開幾步,看著她戴上頭盔插上鑰匙點火,俯下身子驅車離開了環海路。


    他低頭,一枚平安符靜靜地躺在手心,未從送出的心意,可能以後都不需要了。


    那就,祝她平安喜樂。


    夜裏十點,沈滿知將車停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拿了一盒牛奶,倚在前台讓店員幫忙加熱。


    白虎從外麵進來,“冷死了,最近又降溫吧?”


    沈滿知看他裹得像頭熊似的,“最近沒訓練?”


    “祖宗你別取笑我了,這兩天忙著幫池慕解決津市碼頭的事,沒迴時間迴總部。”


    白虎要了一份關東煮,“不過,你上次讓我查的那個人,倒真的有點問題。”


    店員是個將近三十歲的年輕男人,露出的小臂上有著一抹刺青。


    將關東煮拿給麵前的人後,走出櫃台拿起“停止營業”的掛牌掛在門口,關上推拉門,便走進了裏間,留兩人在外。


    沈滿知撕開封口,插入吸管,示意他說。


    “杜和平,槐城人,四十四歲,二十年前,其妻子和女兒在一場車禍中喪命,對方賠償了一筆錢,再後來,他住進了一處寺廟。”


    沈滿知蹙眉,“二十年前的車禍?”


    白虎點頭,“這件事我還是找總部的人查的,原本記錄在案的這次車禍,是發生在高速上的連環車禍,奇怪的是,這場車禍中,還有其他受害人,但是沒有被記錄在案。”


    沈滿知握緊牛奶瓶的手指倏然收緊,二十年前……湛雲清也是那個時候因車禍離世的,具體細節,沈段文從來沒告訴過她。


    為什麽要隱瞞另外一名受害者?


    “另一名受害者是誰?”


    白虎搖頭,“被人封鎖了消息。”


    “杜和平說過,有一位舊人讓他去槐城一處廟裏,才讓他從陰霾裏走出來,時隔十幾年,年關那段時間,又突然找上他要他離開。”


    白虎打了個響指,“那段時間,槐城上層正在換位,他口中那位舊人,是不是擔心什麽事情暴露,所以才讓他走?”


    沈滿知想起杜和平講過她母親的事,他們在二十年前有過交集,“有可能。”


    “杜和平沒有案底,妻子女兒離世之後,這二十年來,他過得跟和尚沒有什麽區別,那個人要他離開,又沒有封口以絕後患,要麽,是這件事並不嚴重,要麽,是杜和平手裏攥著他的把柄。”


    她知道白虎想做什麽,“直接找他,會打草驚蛇,先查一下他口中那位舊人吧。”


    “行,我明天就迴槐城。”


    “杜和平,暫時保一下他,一旦對方察覺,我怕他被滅口。”


    白虎微訝,隨即點頭。


    喝完最後一口牛奶,沈滿知伸手扯了下門口掛著的風鈴,店員從裏麵出來。


    她垂眸看著櫃台地下的煙,猶豫了會兒,隻拿了一條軟糖,留下兩枚硬幣。


    機車停在便利店門口,白虎開車送她去機場。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二十分鍾。


    “有煙嗎?”


    白虎心想,怎麽在便利店不拿?


    但他還是掏了掏口袋,“這煙有點嗆,不適合你。”


    沈滿知下車,抽出一根含在嘴邊,趴在車窗上拿起儲物盒裏的打火機點燃,“你迴去吧。”


    這幾次抽煙都被那人半路劫走。


    白虎偏頭看著她身後燈火通明人流不息的機場,有幾分暈染不清的模糊燈影籠罩在女人身上,看起來有點孤寂。


    “祖宗,一切順利。”


    鬢發被吹亂貼在眼角,沈滿知紅唇輕揚,“下次見。”


    她站在機場外麵的馬路邊,車流穿梭,身邊的人形色匆匆來來往往,都幻化成虛影,隻有她,身上那股孤寂的味道太沉重。


    好像第一次在京尾會所外見到她一樣,清冷美人,與世無爭。


    秦宴風坐在車裏,轉動著手裏的鑽戒,沉默地看著馬路對麵的人。


    最後一次。


    沈滿知正想著半個小時前和白虎談論的事,有人走過來,她都沒注意。


    直到人走近了,她才覺得愈發熟悉。


    秦宴風啊。


    手裏的煙還剩半截,她含在嘴邊咬住,於是神色更加挑釁,這次換她,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人,一言不發。


    他站在離沈滿知兩米遠的位置,“還迴來嗎?”


    沒有抽走她嘴裏的煙。


    無法給他答案,總不能讓他等一輩子吧。


    沈滿知咬著煙吐出煙霧,“不迴來了。”


    他下顎緊繃,至今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離開。


    “為什麽要走?”


    沈滿知兩指夾走嘴邊的煙,想忽略突變低落的情緒,勾唇,“想要我的命的人太多了,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你可以選擇我。”


    要留住她,他有一百種方式,可哪一種都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我不是你最好的選擇。”


    眼底有些幹澀,秦宴風聲音嘶啞,“不接受我的感情,又糾纏我,你把我當什麽了?”


    沈滿知對秦宴風的示弱向來沒有什麽防備感,隻是這次她沒再心軟。


    “抱歉,離婚協議書,我放在客廳抽屜裏了。”


    秦宴風身子微震,眼尾發紅,那些耳鬢廝磨的畫麵仿佛又重現,隻是怎麽也抓不住要從他懷裏離開的人。


    “沈滿知,你想好了,你走了我就不找你了。”


    她垂眸,再次抬眼,霓虹燈映射在眼底,分不清是細碎的光影還是水光。


    “秦宴風,我不是你的歸宿。”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沉悶的氣氛得以片刻喘息,這次她接了。


    “往後看。”


    溫臨站在門口,正看著這邊的方向。


    沈滿知夾著煙的手背在身後,單手折斷,掐滅,指腹被燙了一下。


    她放下手機,輕描淡寫地朝麵前的人道,“迴去吧。”


    這句話,她今晚說了不下三遍。


    秦宴風看著她走到一個高大的男人身邊,兩人並肩走進了航站樓。


    最後一次,也終究沒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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