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怎麽樣了?”


    一對中年夫婦麵色焦急,手足無措地攔下一位過往的護士,小心翼翼地詢問。


    走廊道上長槍短炮也在等著,仿佛他們都已經預感到了什麽。


    穿梭來往的腳步匆匆,即便是被強行攔下來的,也隻是說一句情況不明朗搪塞過去。


    滴滴滴,監護儀的聲音急促;


    嘩啦嘩啦,唿吸機的頻率也在加快;


    電動泵努力將救命的藥物輸入靜脈之中。


    隻是,此刻的潘騰就像一台徹底癱瘓了的老機器,再也啟動不起來了。


    “讓家屬進來,見一見潘老最後一麵吧!”


    科室主任,也是潘騰的主治醫生,權衡利弊一番,結束了搶救,給這位曆經風霜百年的老人,最後一點時間。


    “父親,父親!”


    聽到兒子的唿喚,潘老緩緩睜開眼睛。


    他身體髓質鉻細胞已經放棄形成去甲腎上腺素了,它需要通過苯乙胺-n-甲基轉移酶的作用,才能合成腎上腺素,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那太浪費時間了。


    潘老的腎上腺殘存的最後一點點腎上腺素瘋狂釋放,仿佛,這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隨著身體中腎上腺素分泌發揮作用,潘老唿吸加快,心跳與血液流動加速,麵色紅潤。


    他瞳孔放大,看清了周圍的人,拉著他的手的是大兒子,他身後是大兒媳,之後還有他的三兒子和兒媳以及小女兒和女婿。


    潘老緩緩坐起來,看向遠方,仿佛看透了曆史長河。


    在波瀾壯闊的曆史長河中,潘騰看到了無數仁人誌士。


    開天辟地的盤古、煉石補天的女媧、開創文明的炎黃、嚐遍百草的神農、造字書寫的倉頡、開河治水的大禹、撞破不周的共工、推演八卦的伏羲、彎弓射日的後羿、追日至死的誇父、、、、、、


    神話時代以來,三皇五帝教化生民,華夏文明的內核就此凝結而成,人法自然。


    自然變,人跟著變。


    自然有規律,便尋求規律,利用規律,改造自然,順應自然。


    樸素的唯物史觀建立。


    公元前2146年起,五百年夏朝定都安邑,相傳是大禹開啟奴隸製王朝起源。


    私有製帶著天生的罪惡登場,階級產生,對立長存。


    六百年後,夏桀索取無度,商朝湯推翻剝削無度的夏朝,定都毫。


    推行世襲製的商朝,不過是為私有製找了一塊遮羞布。


    商朝末年,這塊遮羞布被扯掉,商紂無道,王朝更迭,一把大火燒了他和妲己的愛情。


    公元前1029年至公元前221年,周分兩段。


    周文王姬昌開啟西周新氣象,可惜不過區區三百載,便爛到骨子裏了。


    西周名存實亡,東周順勢產生。


    周平王姬宜臼軟弱,東周春秋又三百年,明文的火花在這個時期盡情碰撞燃燒。


    分得越小,吞並越容易,戰國七雄你方唱罷我登場。


    這也是諸多思想流派身體力行的最佳時刻,無數風流人物盡數施展才華、達成抱負。


    但終究被推行變法的強秦統一。


    華夏文明內核再添一詞:一統。


    秦朝贏麻了的嬴政城始皇帝,定都鹹陽,短命不過14年。


    西漢劉邦稱高祖,定都長安,華夏文明的主體民族,漢族,就此產生。


    身份的歸屬和認同,源遠流長,可追溯至此。


    西漢末年,王莽篡漢,建立新朝,改長安為常安,存世也不過14年。


    常不如長。


    公元25年,光武帝劉秀恢複漢室,史稱東漢,定都洛陽,維持封建統治兩百年。


    東漢末年分三國,魏文帝曹丕建曹魏,定都洛陽,凡45年;


    漢昭烈帝劉備建蜀漢,定都成都,凡42年;


    吳大帝孫權建孫吳,定都建業,凡58年。


    三國被曹一統,卻被晉武帝司馬炎取代,西晉51年王朝開啟。


    晉元帝司馬睿遷都建康,東晉苟延殘喘103年。


    一統不過兩百年,便有135年的十六國,中華大地亂成了一鍋粥!


    高祖光文皇帝劉淵定都平陽,建14年前趙;


    太宗武皇帝李雄定都長安,建10年成漢;


    高祖明王張寔定都姑臧,建49年前涼;


    高祖明皇帝石勒定都襄國,建32年後趙;


    太祖文明皇帝慕容皝定都龍城,建33年前燕;


    世宗明皇帝苻健定都長安,建43年前秦;


    太祖武昭皇帝姚萇定都長安,建33年後秦;


    世祖成武皇帝慕容垂定都中山,建23年後燕;


    烈祖宣烈王乞伏國仁定都苑川,建46年西秦;


    太祖懿武皇帝呂光定都略陽,建17年後涼;


    烈祖武王拓跋烏孤定都西平,建17年南涼;


    世宗獻武皇帝慕容德定都廣固,建12年南燕;


    太祖昭武王李暠定都酒泉,建14年西涼;


    世祖烈武皇帝赫連勃勃定都統萬城,建24年胡夏;


    燕惠懿帝高雲定都和龍,建29年北燕;


    太祖武宣王沮渠蒙遜定都張掖,建42年北涼。


    跨過十六國的曆史時空,進入南北朝時期,依舊沒有大一統的身影,混亂依舊。


    南朝有四,宋齊梁陳。


    自公元420年始,宋武帝劉裕定都建康,建59年風雨王朝。


    自公元479年始,齊高帝蕭道成定都建康,建23年短命王朝。


    自公元503年始,梁武帝蕭衍定都建康,建55年荒唐王朝。


    自557年始,陳武帝陳霸先定都建康,建32年短暫王朝。


    南麵玩南麵的,北麵也就玩北麵的。


    自386年始,魏道武帝拓跋珪定都平城,建148年北魏,期間遷都洛陽。


    自534年始,魏孝靜帝元善見定都鄴,建16年東魏。


    自535年始,魏文帝元寶炬定都長安,建21年西魏。


    自550年始,齊文宣帝高洋定都鄴,建27年北齊。


    自557年始,周孝閔帝宇文覺定都長安,建24年北周。


    經曆十六國亂世,南北朝戰亂,華夏文明達成共識,大一統是必須的,是底層硬件邏輯架構!


    公元581年至618年,隋文帝楊堅定都大興,建立隋朝。


    公元618年至907年,唐高祖李淵定都長安,建立盛世大唐。


    盛極而衰,五代十國戰亂72年之久。


    公元960年,大宋再次一統中原,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北宋繼續在封建的運行係統上打補丁,重文輕武讓它麵對北方鐵騎,一味花錢辦事,以為資敵可安。


    殊不知,那隻是養虎為患。


    公元1127年,大宋縮迴南方,苟延殘喘,蝸居苟安成為南宋。


    至1279年,成吉思汗無敵鐵騎踏破城池,大宋滅亡。


    公元1271年,元朝建立,定都大都,人分四等,階級對立也沒能讓這個王朝走得更遠,不足百年便因經濟崩潰而亡國。


    1368年,朱元璋定都bj,世界正在覺醒,可鄭和七次遠行都沒有帶迴來這個最重要的消息。


    1616年,皇太極逐鹿中原,定都bj,建立大清王朝,還封建這個係統上打補丁,近乎完全體。


    與此同時,世界開始醞釀第一次工業革命了。


    至1911年溥儀退位,十位皇帝,愣是沒有一個睜眼看世界的。


    夏商周的奴隸製,秦朝統一不過二世,直至皇太極稱帝一統中原凡276年,此間陷入了封建王朝死循環。


    公元1912年,孫中山先生振臂一唿,三民主義大旗席卷全國,中華民國成立。


    可大地主、大買辦終究代表不了所有,革命如火如荼。


    公元1949年,***在天安門城樓上向全世界莊嚴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中國人民就此站起來了!


    這個國家,這片大地迎來了全新的紀元。


    而在這曆史長河中,就有那麽一朵屬於潘騰的浪花。


    1921年7月23日,潘騰出生。


    至1927年8月1日前,潘騰過著理想而又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可當災難來臨,手無縛雞之力的他承受了人生中最大的挫折。


    單單文明其精神是不夠的,還要野蠻其體魄,手裏有槍杆子。


    1931年9月18日,外敵入侵,十四年抗戰,潘騰曆經血與火的洗禮。


    而後三年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對越自衛反擊戰,他要把所有能打得仗都打完,讓子孫後代再也不用打仗。


    戰爭間隙,潘騰投身國家建設,和錢老討論過怎麽造導彈,和侯老討教過怎麽生產火堿,和於老探討過原子彈理論,和吳老討論過肝膽移植、、、、、、


    一個積貧積弱的國家是無法完成他那個心願的,即便九十八高齡,依舊奮鬥在小兒科般封鎖中探索最新的芯片製式。


    迴望這一生,感謝黨和集體的培養和指引,感謝同誌們的幫助和共同努力,感謝父母給予了生命,感謝發妻段雲帆的忠貞陪伴、、、、、、


    至少在這個時候,潘騰可以微笑,對著孩子們說道:“我這一生沒有浪費,惟變有新,破而後立。”


    腎上腺素耗盡,潘老溘然長逝。


    潘騰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穿越了!


    他和時任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院長戚發軔聊天,聊過穿越這個話題。


    甚至因為一些要點的理解不同而產生爭論分歧,便認真地建模,然後簡單理想化後,推算出任何一個地球人穿越到另一時空的概率是千億分之一。


    為了驗證這個計算,還寫了一段程序來推算,結果是分之一的概率。


    不過,對1994年已經73歲高齡的潘越來說,對於這生命的盡頭是什麽,他還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是死亡,亦或者是其他?


    不,他根本沒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在祖國的大地上,還有太多的空白需要他去填補。


    在他從1921年出生至2021年的百年時光中,死亡就是最後一道坎。


    可是,他沒有跨過去,而是碰到了傳說中的穿越。


    潘騰評斷自己穿越的標準,那就是他大腦中出現的龐雜信息。


    時空單元?


    為吃燕肉?


    養父母潘越和文秀之?


    神龍界體窗遠望州九華城三線279陣15號生活單元?


    這都是一些什麽?


    龐雜的信息讓潘騰的思維直接停滯,就像洪水來襲,除了堤岸的束縛,河道一點脾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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