甌蒲港口。


    雲驚站在最前麵,冠帶整齊。烏發梳理的也很幹淨,就如狗舔過般發亮。著赤色皮甲,胸口還有塊護心鏡。搭配上鹿皮靴,自上至下透著股貴族風範。


    遠處樓船緩緩出現,雲驚當即拂袖。精通旗語的哨兵心領神會,賣力的揮動旗幟,表明此地為上岸港口。後方響起沉悶的號角聲,用以恭迎黑夫的到來。


    此次黑夫破天荒南下,也是令諸多鄉黨舊部興奮不已,一個個都嚷嚷著要來甌蒲親迎。隻不過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李信調兵遣將打著西甌君桀駿的旗號,開始逐步蠶食西甌領地。


    好比章邯來說,他就得負責糧秣輜重。他其實就很想來甌蒲的,隻是他深知肩負重任,便選擇留守於南海郡。與喜君配合,共同轉運輜重至西甌。此次補給線在嶺南綿延數百裏,隔三差五還會有越人偷襲,相當考驗後勤能力。


    派的人少了,被越人襲擊咋辦?


    派的人多了,路上還得吃喝。


    十石糧食出去,到了就剩三石……


    所以,章邯實在是抽不開身。像他這樣的,其實還有不少。就因為屠睢的輕率冒進,導致秦國在嶺南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優勢幾乎全部喪盡。李信臨危受命擔任上將軍,自然要收拾這爛攤子。缺兵少將的情況下,肯定無法派多少人迎接黑夫。


    不過,黑夫的鄉黨舊部幾乎都已趕至甌蒲縣。除了雲驚外,還有不少熟悉的麵孔。比如垣柏等人,甚至連雲夢豪商牉也在此。


    牉再也不複往昔大腹便便的模樣,而是削瘦了許多。自黑夫前往涇陽後,他就開始動心思了。特別是聽說能搞戰利品,當即是拖家帶口來至嶺南,臨走時還找錢莊借了一大筆錢。


    秦國對嶺南也有各種扶持,甚至是免去了部分關稅。有了官方支持,牉的買賣做的是風生水起。在嶺南低價買,再把貨物拉至南郡等富庶之地高價出售。好比嶺南的象牙翡翠珠玉都是硬通貨,還有價值不菲的山中靈藥。


    短短三年時間,牉已還清所有貸款,並且還納倆越女為妾。在東甌縣內日子過的是相當舒坦,還主動納糧萬石,破格混了個不更爵位。


    現在的牉可是秦國的良心企業家,就算是素來瞧不上商賈的秦卒見了他都會主動打招唿。畢竟是衣食父母,肯定得客氣些。牉儼然是有成為嶺南一霸的趨勢,還好他有分寸,知道吃太肥就得挨宰,所以有什麽事那都是相當積極。


    章邯要修路,他掏錢。


    章邯要造城,他掏錢。


    章邯要修甲兵,他還是掏錢。


    要不積極點,好事能輪得到他?


    牉對黑夫也是相當感激,所以是冒著危險跑甌蒲這來迎接。他原本就是個二道販子,賺的還不夠花的。不管去什麽地方,都得看人眼色。


    後來去了雲夢,便被黑夫所吸引。毅然決然的決定跟著黑夫混,也是賺的盆滿缽滿。在他飄的認不清自己時,黑夫則給了他當頭棒喝。


    你很會賺嗎?


    你再會賺有個屁用!


    出來混要有勢力,有背景!


    你賺這麽多卻不懂得收斂,反而是愈發囂張跋扈。可你要知道,這世間權比錢來的強。若是有朝一日得罪了人,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豪商巨賈,終有一日會成為秦國的阻礙。若是不加以收斂做善事,以後你就是重點打擊對象!


    這些話,牉至今都還記得。他甚至是將此寫成家訓,告誡子孫。而他也是謹遵囑咐,賺錢的同時多做善事。修路造橋無比積極,若是遇到災荒還幫著縣寺賑濟災民。從來都是出錢出力,但是不出麵。活都是他們的,功勞都是縣寺的。也是如此,牉才能混的是風生水起,有什麽好買賣也總會想到他。


    同樣的,昔日豪商巨賈或多或少都受到影響。牉聽說,巴蜀豪商的權力就被逐步收迴。好比巴氏自寡婦清死後,便被逐漸架空,因為秦國要的是實際控製!


    很快,遠處樓船傳來陣號角聲作為迴應。高高懸掛著的玄鳥王旗,獵獵作響,後方旗兵則揮動旗幟。雲驚則是抬起頭來,目光如炬。


    足足三年了!


    可算是能再次見到仲兄!


    隨著樓船拋錨減速,很快便抵達至港口。順著木梯自樓船甲板而下,黑夫臉上洋溢著輕鬆的笑容,無需帶著任何偽裝。他讓國石就近停靠,同時留下部分人看守樓船。


    他們此次隻是暫時停靠補充資源,後續還得航行至番禺。所以選擇輪換休息,樓船上得一直有人看著。


    “吾等拜見少上造!”


    “諸位都起來吧。”


    黑夫笑嗬嗬的走上前來,望著越發精壯的驚,當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道:“老弟,你的事跡可都傳至鹹陽了,現在誰人不知五大夫雲驚的大名?”


    “咳咳,工作時要稱職務。”


    “……”


    黑夫笑著打了他下。


    為了摘掉黑夫季弟的帽子,雲驚同樣很不容易。他是靠著關係戶,成為李信的短兵。可他後來能一步步往上爬,那都是靠著他的個人努力。要深究的話,的確是和黑夫學的,可他能學會也不容易了!


    他在嶺南是屢屢獻策,主要跟著章邯負責後勤保障這塊。像開荒屯田,幾乎都是雲驚負責的。還有後續置英烈碑,同樣是雲驚諫言。軍中生瘧疾,也是雲驚製蚊香防蚊蟲。


    望著雲驚一瘸一拐的模樣,黑夫頓時蹙眉,“你這腿?”


    “不礙事,當初沒修養好。”雲驚卻是滿不在乎的拂袖,打趣道:“仲兄別看我這腿跛了,跑起來肯定比你還快。”


    “你……”


    黑夫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這些事,雲驚可從來沒說過。


    先前遭遇山洪,雲驚為救李信結果右腿脫臼骨裂。就是在關中,這都是大病。而嶺南醫療條件有限,再加上經常要奔走行軍沒休養好,所以就跛腳了……


    黑夫拍了拍雲驚臂膀,沒再多言。他轉頭看向其餘人,望著垣柏空蕩蕩的左袖,當即是不解的走向前去。


    “垣柏,你的手呢?”


    “沒了。”垣柏露出抹憨厚的笑容,輕聲道:“有迴遇到越人刺殺,對方吹箭偷襲,最後射中左臂。剛開始還好,可後來傷口不見好還開始潰爛,就沒了……”


    “……”


    黑夫隻能是沉默以對。


    垣柏是最早跟著他共同上戰場的鄉黨,同樣也是雲夢家書中的人物。作為老兵,自然是被率先征調。垣柏是作為雲驚的屬吏,跟隨在左右。


    閩中郡前段時間發生了場叛亂,遷來的楚人勾結越人反秦。雲驚是及時洞察,當即令人抵抗。結果就有越人暗中吹箭,是垣柏用左臂救了雲驚的命!


    這就是袍澤的意義!


    再看看其餘人,其實也差不多。有的因為腳掌潰爛,最終蔓延開來隻能斷趾保命。還有的則是手指被斬斷,連握劍都吃力。他們原本都是士卒,現在是直接軍轉幹,成為地方秦吏,負責協助秦國治理嶺南。


    這其實算好的了,黑夫見到很多傷殘秦卒就如棄子般被拋棄。而在嶺南因為缺少秦吏的緣故,所以還能當個鬥食小吏。


    “莫說這些掃興的事。”垣柏麵露微笑,主動道:“嗇夫……不,少上造難得來嶺南,先進城享用美食美酒再說。”


    “就叫嗇夫吧,聽著順耳。”


    黑夫同樣是笑了笑。


    三年沒見,這些鄉黨僚友顯然沒來得及改口。主要還是他的官爵晉升太快,想要改口也得有時間適應。黑夫從來就不在意這些,更別說這些人與他都是沾親帶故,還是共同上過戰場的袍澤。


    左右士卒負責開道保護,黑夫則是徑直朝縣城方向而去。這座島嶼經過東甌數代改造,目前已經很適合人居住。島嶼有清澈幹淨的水源,還能種些蔬菜。石板路鋪的也還算平坦,就是跑馬車都不成問題。


    不遠處還豎立有石碑,兩側甚至還有衛士戍守。黑夫看著上麵宛若鬼畫符般的字符,方才知曉這是上古時期的文字,甚至超過了殷商甲骨文……大概就是說伯益昔日曾於東甌治水,所以是特地刻石記錄。經過天命指引,最終在甌蒲王城下挖掘出來。


    黑夫也是無比汗顏。


    難怪說這字他一個都不認識……


    這些都是寶貝啊,得留著。他記得後世因為沒出土過具體的文物文字,所以很多人認為夏朝是不存在的。可從各種文獻記載便知,是倉頡造的字,那夏朝自然是有了的。當然倉頡可能並非是一個人,而是屬於一群人的代號。


    縣令安走在前麵,主動介紹起當地情況。雖說他們都是縣令,可爵位相差的太多了。他隻是八級公乘,而黑夫是十五級少上造。


    安作為遷陵縣弟子,能有今日也算是靠著黑夫。關於黑夫的事跡,他其實都聽說過。這迴還是頭次瞧見大活人,安心中也是相當的忐忑。很想向黑夫請教些問題,也想讓黑夫看看他治理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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