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


    “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記清。”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


    胡亥美滋滋的哼著小曲,聽得趙成脊背發涼,額頭上滿是汗珠。他曾是中車府衛,這輩子最自豪的便是曾經給皇帝馭,為此還吹了足足大半年。他也曾有幸給胡亥駕車,但卻從未同乘過。莫要說他,就算是他大兄趙高也未有。


    自從胡亥拜師黑夫後,他就成了黑夫的模樣。趙成聽大兄暗地裏多有抱怨,說秦國王孫公子果然都是刻薄寡恩之人。他幾乎將所有寶全押在胡亥身上,多年來親自教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當初胡亥闖了不少禍,也都是他背鍋受罰。結果倒好,有了黑夫忘了趙高。


    關鍵是胡亥也被黑夫帶歪了,再無爭權奪利的心思,現在天天就想著出海。又拜師於稷下高徒張蒼,每日鑽研星象水文,忙的不亦樂乎。至於律令和帝王之術,則是棄之如敝屣。


    趙高當時就說,這娃徹底廢了……縱然真的能扶持胡亥上位,屆時胡亥是會重用黑夫還是他趙高呢?


    “趙成。”


    “下吏在。”


    “你擔任昌邑令多久了?”


    “約半年時日。”


    “甚好。”


    胡亥現在可不是什麽稚童,他已年過十五。若擱民間,結婚生子的都有。隻是他還未行冠禮,秦始皇也不急為他安排婚事。他終究是秦國公子,這股上位者的氣質拿捏的死死的。


    他可以和黑夫嘻嘻哈哈,這是出於對黑夫的尊敬。但在他眼裏看來,趙成這種人是最沒才能的,隻不過是個車夫罷了。他這就是因為在學宮待久了,接觸的都是百家名仕大賢,自然就瞧不上趙成。


    胡亥正襟危坐,瞥了眼趙成,淡淡道:“昌邑穿濰水而過,為渤海之濱,與夜邑共治鹽場。近年來海鹽不斷減產,你可知為何?”


    “齊地千百年來伐薪煮海,以致於海濱柴薪耗盡。若想繼續煮海,隻能以人力負薪至鹽場,故……”


    “還因人禍!”


    “對對對……”


    “上墮壞城郭,決通川防,夷去險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天下鹹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事各有序。何來人禍?”


    “……”


    趙成老臉一黑。


    合著好賴話全讓你說了?


    “哼!隻知趨炎附勢,無半分個人見解,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胡亥是重重哼了聲,愈發覺得趙成愚昧 不可交。他既然拜師於張蒼,那麽很多課他都會去旁聽。特別喜歡張蒼講學時舌戰群儒,往往能讓那些老儒名士啞口無言。久而久之,也就會了些治國的手段。


    “人禍,便來自汝等無能的秦吏!”


    “對對對,都怪我們……”


    等會?!


    關我啥事啊!


    趙成滿臉委屈,他純粹是趕鴨子上架,滿打滿算也就當了半年的昌邑令。而且曬鹽是季節性的活,從每年三月開始幹,至十月便得結束,皆因寒冬不出鹽。開春時節則要忙著農耕,他忙的是嘴皮子起火泡,布履都穿壞了好幾雙。


    胡亥好歹也跟黑夫這麽些年,當即是訓斥道:“昌邑鹽場,昔日由夜邑田氏把持。他們則借此機會販賣私鹽,貪腐謀私與秦奪利。還有數十秦吏受其賄賂,為其掩護。如此人禍,皆因汝等秦吏昏庸無能,以致於海鹽減產!”


    “是是是……”


    趙成隻得含淚點頭認錯。


    胡亥則是滿臉怒容,他這人的優點就是孝順。他幾次迴宮,總能瞧見皇帝深夜時還在批閱文書,或是與朝公議政。前些年東巡時,他在馬車上顛的是翻江倒海,而皇帝則是穩如泰山淡定處理著文書。


    隻不過,皇帝鬢角也生了白發。縱然執拗的將其拔去,皇帝今年也有44歲。如今的精力是大不如從前,隻能是希望各地太平,能讓皇帝少操些心。


    因為海鹽減產這事,秦始皇屢次發怒。昔日齊國治理,歲收海鹽十萬石。到了秦國,怎的就隻剩下五萬了?!


    這不僅僅是錢的事,更關乎顏麵!


    這是打他的臉!


    秦始皇自前年開始,屢次勒令齊地郡縣長吏大規模製鹽,可產量卻是一年比一年低。數位封疆大吏被革職,卻無法改善。若非如此,秦始皇也不會將黑夫調來。


    趙成對胡亥的轉變也是有些意外。


    當初胡亥雖然擅長律令,但更貪玩。趙高與他講述治國之術,他也沒什麽興趣。可現在卻能如此精準的指出齊地弊病,這就讓趙成大開眼界了……


    “還有!”


    “額?”


    胡亥雙手握權,冷聲嗬斥道:“去年齊地反秦狄縣叛亂,以致於臨淄膠東皆受其害。若非大兄運氣好,隻怕已葬身於此。雖叛亂被平定,然主謀田儋等寇首卻是遠遁海外。”


    “是誰,給他們提供樓船港口?”


    “又是誰,為他們大開方便之門?”


    “這……”


    要知道曆史上胡亥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宗親兄弟姐妹都沒放過,朝堂上下都被血洗。縱然被黑夫教化有所改變,但骨子裏依舊流淌著暴戾的血!


    其實田儋叛逃這事已被徹查,牽涉十餘位千石大吏。秦律可不是鬧著玩的,從商鞅開始便製定了連坐製。隻要和田儋有往來的,一律先抓了再說。


    根據田儋路線,沿路遇到的門吏全部有罪,因為他們未能發現田儋。他們的三族宗親,乃至鄰裏什伍同樣如此。根據有罪推定,他們便是同夥共謀,除非他們能自證清白。秦律可不會講什麽人權,說你有罪那就得證明自己無罪!


    開傳的亭長嗇夫,全都有罪!


    平日來往密切的豪族貴胄,皆有罪!


    當地自縣令起,皆要接受審訊!


    既然敢起兵反秦,便準備好接受雷霆之怒。秦國的連坐製就是要讓這些人有所顧忌,畢竟他們可以不在乎自身死活,可鄰裏宗親呢?


    相幹人等一律夷三族,俱五刑。


    這一套流程,曆史上的李斯就很熟悉。夷三族便是父母、兄弟和妻子三族,全都同罪。至於俱五刑就更狠了,先施以黥刑在臉上刺字,然後割去鼻子,斬其左右臂,再用鞭子活活抽死。最後砍下頭顱懸於城門,血肉模糊的屍體棄於大街。行刑期間若有人咒罵埋怨,便將其舌頭拔下充為刑徒!


    胡亥注視著趙成,後者則是支支吾吾,就猶如被虎豹盯上的小白兔瑟瑟發抖。


    “吾聽說,這些年海濱多有海寇。他們駕舟流竄於海濱,往來海島間。肆意掠奪漁民,公然搶奪錢糧,視秦律如無物。田儋便暗中於海島藏匿錢糧甲兵,為其反秦提供援助。既是如此,為何不以舟師伐之?!”


    “公子是有所不知啊……”趙成也是連忙叫苦,歎息道:“這些海賊素來狡猾,且都是亡命之徒。憑借輕舟,便敢往來海島之間。他們來無影去無蹤,一擊得手便會頃刻散去。縱派重兵把守海濱港口,也難擒獲。”


    “所以便任由他們做大做強?”


    “不不不……”


    “哼,無能之徒!“


    趙成臉都快成苦瓜了。


    黑夫來前他還在諸吏麵前顯擺,說黑夫可是他的老領導了,他們多少有些交情。對於黑夫的到來也不必擔憂,給些好處就不會有事。馬照跑舞照跳,隻要他大兄趙高屹立不倒,那這昌邑就翻不了天!


    沒曾想黑夫剛到,就給了他個下馬威。就連少公子胡亥,對他也是多有不滿。這要是再繼續混日子,怕不是他這昌邑令當場就得被罷免……


    這些倒不是黑夫教他說的,而是他根據膠東近些年的簿冊所知。齊國滅亡後,就有諸多保王派寧死不為秦人,逃至海外淪為海寇。


    設身處地的想想,也就大概明白了。齊國兩代國君皆是無能之輩,推行黃老之術。秦國隻是略施小計,便讓齊國作壁上觀,無視各國被滅。


    對國家長遠發展來說並非好事,畢竟不修戰備國防難以反抗。就好比後世某些小國也是發達國家,他們抱團取暖不修甲兵戰備,但民生福利搞得極好,就因為把用以國防的錢投入民生。


    齊國,便是類似的道理。


    無怪乎齊地富庶啊!


    這些年來,秦國和韓魏五國打的是血流千裏,而齊地則是吃著火鍋唱著歌,坐看猛虎相爭。臨了秦國伐齊時直接不戰而降,又得以保存了有生力量。


    所以秦國的製度在齊地,儼然有些水土不服。秦律嚴苛禁絕私學,而齊國有學術自由的稷下學宮。秦律對商賈各種剝削,而齊國則關譏而不征,市廛而不稅。秦律禁止私鬥,而齊地則多驍勇鬥狠的遊俠。秦國有著各種徭役還有田稅,齊國雖然也有但明顯要輕些。


    齊地大多臨海,本就有著魚鹽之利。他們就幹脆駕舟而行,逃至荒無人煙的海島。也無需種地,主要以漁獵為生。實在餓急眼了,便去搶波大的。而且岸上也有他們的人,送點粟米是易如反掌!


    胡亥不屑拂袖。


    秦國現在推行公子守邊,將閭戍守閩中,公子高則被派至南海郡。他是準備找機會,就留戍於膠東。他要打造舟師,蕩平渤海匪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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