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海濱。


    上百艘樓船揚帆起航。


    樓船高十餘丈,樓分三層,分別為廬、飛廬、雀室。其中雀室最高,為了望指揮平台,方便觀察水上敵情。另外各層還以硬木板築牆為掩體,同時開設有箭孔,方便射箭進攻。


    鹹濕的海風吹來,秦國黑色旗幟隨風狂舞。船首處站著位披甲佩劍的中年武吏,頭戴黃玉冠,留有美須髯。他們並非是出海,而是沿著海濱一路南下。而後抵達東甌區域,封鎖海岸線。


    “郡尉,海風合適。”


    “三日內,必至東甌!”


    吳縣縣令鄭昌恭敬作揖。


    他的兄長便是大名鼎鼎的鄭國,靠著這層關係,鄭昌順利出任侍郎。隻是才能有限,便被派至吳縣擔任縣尉。


    殷通捋著美須,輕輕頷首。他們得到調令後,不敢怠慢。臨時征調數千人為徭,沿著海濱開拔至東甌。為的就是海陸空徹底封鎖,逼迫東甌跪地請降。


    海陸好理解,空是何意?


    此為天機!


    會稽郡臨近東海,也有港口。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有不少漁夫出海打魚。他們精通水性,也懂些水文風向。根據他們經驗推測,這幾日出發是最合適的。因為順風,很快便能抵達東甌。


    “傳令,備戰。”


    “吾等不是隻需威懾便可?”


    “愚蠢。”殷通冷冷訓斥,“若東甌請降,自不必吾等出手。可若不降,那吾等便要強攻東甌。”


    “下吏明白。”


    鄭昌惶恐作揖。


    看來,李信是急於要打開局麵。他此次出征數月,僅滅蟒部。急性子的皇帝允許他采取懷柔之策,但並不意味著可以讓他帶著十萬大軍毫無作為。東甌閩越,已為魚肉。若是不降,朕便賜他們場戰爭!


    十萬人不可,那就三十萬!


    三十萬不可,那就六十萬!


    正旦前,必須得納地置郡!


    秦國南征,民間多有非議。有人言窮兵黷武,不論勝負皆損國力。有人言好戰者亡,忘戰者危,不好不忘,天下之王也。還有人各種唱衰,說秦國此次南征必會損失慘重。秦攻百越為不義之戰,士伍遠行千裏本就心有不滿。大規模征調徭役民夫,則令農事衰敗,如此於秦不利。


    勝,百姓苦!


    敗,百姓苦!


    所以,這事關係到秦國的顏麵。他需要李信用場大勝,給秦國打上針強心劑,讓這些蟲豸閉嘴。打仗不僅僅隻憑刀劍,還有【勢】!


    李信也是深諳其術,令陳嬰出使東甌。同時命趙佗佯攻蜂部,施加壓力。再讓會稽郡尉殷通率八千樓船之士,沿著海濱南下封鎖東甌。若東甌請降為臣,一切都好說。若不歸順,那便滅之!


    ……


    ……


    歐餘山。


    時不時能瞧見有蜂飛過。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趙佗騎馬而行,走的不快。身後跟著數千兵馬,皆是略顯疲憊。趙佗很年輕,隻有二十出頭。留有矢狀短須,腰間佩劍頭戴鶡冠。他是建成侯趙亥的宗親,自幼喜好兵法。擔任中郎數年,宿衛宮中表現出眾。


    此次南征,他是數次主動請戰。在趙亥幫助下,順利擔任李信帳下都尉。李信對其也是委以重任,此次派給他近萬人,讓他佯攻蜂部。


    什麽佯攻不佯攻?


    幹就完了!


    當然,趙佗也就心裏想想。


    他若是違背軍令,那他這都尉也就當到頭了。就算他真的打下蜂部,李信都能以他違抗軍令為由直接誅殺。


    “東甌者,好糖。”


    “其先為歐陽蹄,越王苗裔。”


    “王為姒姓騶氏,名安朱。”


    “依山傍水,修有水關土城。”


    “長於水戰,精通劍舞。”


    趙佗捧著資料,也在研究。他的目標雖然是蜂部,可說不準就從佯攻變成強攻了。若東甌不肯降秦,他們就得攻下蜂部,搶占歐餘山。再扼製江河水關,防止東甌潰逃。自然得抽空研究,知曉他們的能耐。


    “傳令下去。佯攻蜂部,適可而止。勿要毀傷他們的圖騰,更加不可當著他們的麵殺蜂。”


    “唯!”


    傳令吏當即勒馬動身通傳。


    這事是李信三令五申強調的,不論有任何怨念,絕不能毀壞他們的祭祀。越人雖是盤散沙有著各自的圖騰,可他們的始祖公都是布洛陀。他們很在乎圖騰信仰,甚過自身性命。


    就比如說蜂部,便以蜂為圖騰。他們將蜂視作保護神,將蜂蜜視作恩賜。族中若有人違背規矩,便會接受蜂神的懲罰。據說他們的巫祝還能控製蜂群,甚至與蜂群溝通,所以享受著最美味的蜂蜜。


    趙佗緩緩放慢速度。


    所以,跟著蜂群走準沒錯!


    看著前方土城,趙佗抬手輕嗬。


    “準備動手!”


    ……


    ……


    寬闊雄偉的樓船,緩緩行於大江。為首者便是東陽令史陳嬰,除了他外還有位壯年。留著長長的胡須,頭戴木冠。寬衣博袖,明顯是無爵之人。


    “先生此次可有把握?”


    “東甌閩越,必降於秦!”


    男子捋著胡須,自信滿滿。


    陳嬰則是若有所思的點頭,並未多言。這人是軍需司馬章邯帶來的,說是在路上偶然遇到的謀士。見其談吐不凡,便順勢收下。


    章邯來至東甌後,李信也見到這位謀士。此人自稱為鬼穀門人,精於縱橫之術。並且是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堪稱遊說之士。他還撰錄各國遊士之言,著書為《雋永》。本來李信是讓陳嬰擔任使節,勸降東甌。但見其有此本事,便令其幫助陳嬰。若能令東甌不戰而降,必為他們請功!


    自秦滅諸侯後,對遊說之士都是無比嫌棄。特別是縱橫家,更是岌岌可危。韓非將縱橫家歸類於遊士,認為他們誇誇其談便可享受富貴。挑動各國戰火,是天下不穩定的因素。一味聽信縱橫家們的學說,隻會讓國家核心利益受到侵犯。


    秦國主流觀點也認為縱橫家為實現自身抱負,各種合縱連橫。不顧國家君主利益,是不穩定的因素。所以昔日強盛的鬼穀縱橫,現在是人才凋零。


    但李信卻認可了青年的本事,願意給他個機會。若是他真能勸降東甌,後續閩越也能讓他試試。還有南越、西甌、駱越……以及各個小部落,都能嚐試。


    “說起這東甌,他們其實是越王苗裔。”陳嬰做足了功課,侃侃而談道:“昔日越王無疆伐楚,卻被楚威王擊敗而死。越王子弟競爭權位,有的稱王,有的稱君。有位被譽為蹄祖,名蹄。他在歐餘山以南建立土城,山南為陽,遂為歐陽氏,令東甌土蠻歸順。”


    “閩越則為騶氏,同樣是越王無疆後裔。他們都與楚有仇,所以能利用這點勸降,讓他們歸順。”


    青年謀士微笑搖頭。


    “陳君此言謬矣。楚滅越已過多年,重提舊事毫無意義。當如何勸降,徹已有計劃。隻需按計劃而行,東甌閩越必跪地請降。至此便可置郡,為秦地!”


    “那都靠先生了。”


    “陳君放心。”


    沿著江水一路而行,強橫的樓船在寬闊的江水中猶如巨無霸。沿路也遇到些東甌水關,但他們都早早得到消息,自覺放行。還能瞧見有稻田,隻是畝產並不高。還有田牛耕犁,與秦無二。


    穿過甌江後,很快便抵達這片海島地區。沒錯,這時候的東甌王城位居海上,是謂:甌居海中。若非如此,李信也不會調動會稽郡舟師,直接沿著海濱抵達東甌。


    有精通甌語的秦商望著海島,笑著介紹道:“甌居海中,王城名為甌蒲。他們喜食蒲蠃(luo,蚌蛤),相傳以蒲蠃築起土城。”


    說是秦商,實際上就是行人,效力於九卿典客。典客說白點就是負責外交工作,行人作為屬吏得經常出使遠方,有點大使的意思。他們隻是以秦商的身份行走各地,方便做事而已。就如烏倮,他其實便是行人丞。


    “的確獨特。”


    陳嬰微笑開口。


    恰好行人便是東海人,他們倆交流起來並不費力。行人擅長甌語,就靠他幫忙翻譯。青年謀士雖然精通縱橫之術,但卻不懂東海方言,所以隻能用雅言交流。偏偏這行人還有很重的口音,青年謀士壓根聽不明白。


    他也不在意,隻是來至船首處。雙手握緊欄杆,眼神篤定。他自認為精通相麵星象之說,看出秦國雖滅六國卻是空中樓閣。秦崛起於軍功製,也將亡於軍功製。始皇帝無視天下渴望太平,僅僅消停兩年便發起了南征。數十萬青壯大軍南下,邊郡各縣又充民為徭運輸糧秣。


    越地山高水遠,猶如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耗費國力南征,毫無意義。除了能滿足始皇帝的野心抱負外,再無實際作用。就算勉強打下來,還需大軍戍守,並且往越地繼續遷民填人。


    如此,必苦秦而叛秦!


    他本以為能等到天下大亂的那日,屆時他這身縱橫之術便有了用武之地。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南郡烏鳥,硬是憑一己之力給秦國續命。就連日益驕固的始皇帝,都願為他多次改變注意。


    本來他都以為這輩子都將籍籍無名,庸碌無為。幸運的是,他在會稽郡拜訪老友時遇到了歇息落腳的章邯。所以他就冒著危險,上前遊說自薦。


    他隻望施展才能,觸及權柄。


    順秦還是反秦,並無區別。


    還好,章邯願意為其引薦。靠著這張三寸不爛之舌,硬是讓李信信服。並且讓他代表秦國出使東甌,勸降東甌王安朱。所以,他定要抓住此次機會!


    “蒯先生,到了!”


    “好!”


    蒯徹注視前方,雙手握拳!


    【第1更送到,這裏提一嘴。我前文說東甌王是搖,這是錯的。這時候的東甌王應該是安朱,搖應該是他的侄子。前文已修改,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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