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敬長得很是端正,濃眉大眼國字臉,留著這年頭很常見的矢狀胡。身高八尺,著黑色布衣,頭戴金鑲玉冠。談吐得體,禮數也是相當到位。


    他上任南郡郡尉,不過兩年時間。這兩年來幾乎就沒出過郡城,一直都是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他出自馮氏,年少時便為秦王侍郎。後來有幸追隨王翦伐楚,憑借軍功是一躍而上。


    秦國滅齊後,皇帝論功行賞。蒙恬戍守北方,爵至大上造。李由出任三川郡守,爵至十四級右更。而他則是略遜一籌,爵至十三級中更,擔任郡尉。


    郡尉是貨真價實的郡縣長吏,論地位與郡守相同。掌郡駐軍,主管治安偵緝盜匪。銀印青綬、秩比二千石。郡尉直轄於朝廷,無需聽從郡守調遣。


    秦國郡級長吏三權分立,分別是軍政監。軍就是郡尉,政便是郡守。至於監則是監禦史,隸屬於禦史中丞。同樣是直接效力於朝廷,負責監察郡縣所有官吏。


    作為馮氏子嗣,家教甚嚴。所以馮敬自幼便很守規矩,他剛識字便要讀家法律令。若是讀錯了,便會遭受訓斥。像馮氏這等豪族,不論王朝變遷總能位極人臣。


    他會來雲夢,也是聽說了黑夫的事跡。尋思自己擔任郡尉兩年,對雲夢竟是全然不知。這主要還是靠喜竭盡所能的壓著,他們看到的都是喜讓他們看到的。現在黑夫無需再隱藏,消息自然很快傳開。


    當然,主要還是馮敬聽說王翦親至雲夢的消息。內史騰來雲夢時,他恰好在外帶領戍卒前往長沙郡,為南征做準備。這迴王翦親至,他這孫女婿自然得聊表心意。特別是聽說遭遇刺殺後,馮敬更是心驚膽寒。本來是要調兵剿匪的,卻聽說了黑夫的事跡。


    五天時間,斥資百萬。


    調動縣卒鄉卒,乃至遊俠僮仆。


    硬生生的把雲夢澤殺穿了!


    擒獲山匪三十餘,死三百餘。


    好好好,這郡尉要不你來當?


    馮敬是一刻都不敢耽擱,趁著休沐連夜趕至雲夢。結果不巧的是,客舍終南居人滿了。他本想著直接去找王翦,可天色已晚再去打擾也不合適。他正愁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還是郡丞見多識廣,告訴他雲夢清樓也可歇息。


    清樓?


    就是女閭。


    不去,不去不去!


    馮敬氣的差點沒拔劍,他堂堂郡尉家世清白,怎可去這等烏煙瘴氣之地。經過郡丞各種解釋,然後是生拉硬拽才將他帶至清樓。嘶……這地方還真有意思!


    最低消費五十錢,可免費吃喝,還能欣賞美人撫琴跳舞。待節目結束後,可至專門的地方泡澡歇息,還會有女子來按摩。聽說安陸縣不少縣吏乃至權貴,都是流連忘返。


    馮敬切身體驗過後,隻覺得這清樓確實可以。最低消費五十錢並不算便宜,卻是物超所值。除開可口的飯食外,還有傳說中的雲夢仙茶。台上的倡女並不算漂亮,但氣質打扮上卻是翹楚,必是受過專門訓練。唱的歌曲調尚可,就是這詞讓他是說不出來的怪。


    他吃著美食喝著茶,結果扶蘇便來了。當時馮敬驚得差點沒跳起來,沿路隻是挑重點與他大概說了番,讓他勿要露餡。馮敬在路上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喝了假酒,怎麽會如此離奇?


    但他腦子轉的也快,大概都明白了。難怪說黑夫能得到重用,甚至是令葉騰王翦親至雲夢。歸根究底,其實都是皇帝的安排。他們瞧見黑夫要受重用,便提前與之接觸,搶占先機。


    果然呐,薑還是老的辣!


    聽他解釋完,王翦很是平靜。


    “你這說法倒新鮮,還有沒有?”


    “……”馮敬差點就哭了,連忙道:“君侯,敬絕無虛言。都是那郡丞儀拉著我進來的,我……”


    “本侯見你在下麵很是開心。”王翦端起陶碗,輕飄飄道:“與人有說有笑,不像是強迫,倒像是你拉著別人來的。”


    “……”


    馮敬是欲哭無淚。


    那不是喝嗨了嗎?


    “君侯勿要動怒。”


    嗯?!


    馮敬看向邊上如墨般的黑夫。


    不愧是乃公的屬吏啊!


    關鍵時刻還得看你!


    隻要黑夫說兩句好話,一切好說。畢竟皇帝也在這,王翦還是要給些麵子的。


    “要不,打一頓出口氣?”


    “……”


    “……”


    “……”


    “我就開個玩笑,緩解下氣氛。”黑夫尷尬的笑了笑,繼續道:“君侯大可放心,郡尉在南郡是出了名的恪盡職守,他與喜都是一路人。清樓這麽多年,來往賓客都有記錄,郡尉的確是頭迴來。況且君侯方才還說這清樓與女閭不同,誇讚這些倡女借此謀生,很是不易。既是如此,郡尉來此何錯之有?”


    馮敬麵露感激,頷首附和。


    你看看,人家多懂事!


    王翦也懶得再多言,拂袖揮手。


    “坐。”


    “多謝君侯。”


    馮敬稍稍鬆了口氣。


    隨意坐在左側,不敢多言。


    眾人麵麵相覷,氣氛尷尬。


    還是黑夫起身打破僵局,笑著道:“郡尉來的是剛好,我這就讓她們準備準備,也請諸位給個意見。”


    “是什麽?”


    “郡尉待會便知。”


    黑夫神秘一笑,示意眾人看向窗外。此刻舞台上的倡女皆是作揖告退,玄色幕布也是緩緩落下。周遭多餘的燈火悉數被吹滅,就隻剩下舞台中間還亮著。


    燈光熄滅,不少人皆是有些慌亂。負責統籌一切的婦人登上木台,麵露微笑道:“多謝諸位今日蒞臨清樓,恰好有新節目也想請諸位一觀。若是諸位高興,便給個賞錢。若有意見,也可至意見簿去提,吾等今後也好改正。”


    眾人是紛紛吆喝。


    對於新的節目,倍感興趣。


    秦始皇眯著雙眼,輕聲道:“這婦人倒是有些本事,深諳待客之術,做事一絲不苟。登台表述,落落大方毫不怯懦,她叫何名?”


    “清,也是寡婦。”


    “寡婦……清?”


    “對,但她可沒巴清的好運。”黑夫輕輕歎息,搖頭道:“巴清雖是寡婦,卻是繼承了巴郡產業,還將丹砂販至鹹陽。巴清死後,陛下為其築懷清台,將其視作貞婦典範。可清不同,她把自己賣進女閭,被視作蕩婦。可惜啊,同名不同命。她若是自私些跑了,也不至如此。”


    “慎言。”


    王翦忍不住開口提醒。


    這類故事,他們見的多了。


    天下紛爭,苦的還是黔首。為實現皇帝的豐功偉業,必然有所犧牲。有些人運氣差沒撈到軍功,死在了戰場上。留下孤兒寡母,上有老下有小,艱苦度日。若再遇到大災大難,就隻能賣身為奴,給老幼留下些許錢糧為生。


    所以,並不覺得稀奇。


    甚至,已經是麻木了。


    秦始皇則是毫無波動,心平氣和的品嚐著美食。他為寡婦清築造懷清台,有著諸多政治考量,可不是民間傳言說他與寡婦清有染。一來是為了安撫巴郡,免得巴人生亂。二來是要讓巴氏繼續為他效力,給他源源不絕的運送丹砂。三來則是立個道德典範,好讓天下人效仿。


    因為趙姬嫪毐的緣故,他心中始終是無比怨恨。他立寡婦清為貞婦,甚至是做懷清台,都是變相發泄對母親的不滿。不久後,他還會立石刻曰:防隔內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夫為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子不得母,鹹化廉清。


    所謂寄豭(jia),就是說放在別人家裏傳種的公豬。大概就是說在別人家淫亂的男子,殺了也不犯法。若是妻子與人私奔,子嗣則能不認她為生母。這兩條,說的其實就是嫪毐和趙姬……


    琴音突兀響起。


    帷幕則是慢慢被拉了上去。


    原本喧鬧的賓客,瞬間寂靜無聲。


    黑夫站在窗前,麵露微笑。


    這可是他精心準備的新節目,就等著今日登台上場。清樓作為行業標杆,那必須得要有創新精神。不光國家,企業同樣要得有。黑夫也是深諳此術,便搞出了所謂的話劇表演,為的就是保持新鮮感。畢竟這些倡女長得並不算多漂亮,要想吸引賓客自然得要新鮮。


    否則,早晚都會膩的。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說君兮君不知……”


    女子聲響起,與琴音相和而歌。便瞧見花魁如花蒙著麵紗,隻著青綠色襦裙,紮著簡單的發髻。道具什麽的也都有準備,她便蹲在河邊浣紗,還唱著動人的越人歌。


    “嘶……這是何意?”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說君兮君不知……此為越人歌,乃榜枻越人贈予楚國公子子皙。”


    蒙毅捋著山羊胡,頷首讚許。


    “所以,她這是?”


    “西施浣紗啊,這都沒看出來?”


    “……”


    “……”


    “……”


    眾人皆是目瞪口呆。


    你管這叫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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