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吐出一口濁氣,業火內炙,終於把侵入體內的七彩虹光焚滅。


    漸漸凝聚涅盤之力,心下稍安,如此起碼有了一搏的機會。淵後若殺了明善,再想對自己下殺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她看到淵後一步步走向明善。誰說這個女人絕情,她隻是手狠。若然真的絕情,也不用說那麽多話。


    她不是在感受勝利者的快感,也許隻是在說服自己,殺人有多麽的必要。


    “為什麽?”淵後突然問:“既然你和蕭離一樣,曾與血玲瓏合而為一,又能好好的活到現在,修為神遊之上。說明小雅並沒有害你,而是幫你,那你為何要害她呢?”


    “你想知道原因?”明善大笑:“想不到師姑絕情絕性,不過是壓製自己。”


    蕭離此時也說:“畜生尚有情性,何況是人。連我都想知道原因,看南風就知道她娘長得多好看了。我不信有男人,會真的忍心,殺一個美得不得了,又對自己好的女人。即便是仇敵。比如淵後,讓我殺她,還真有點不忍心。”


    明善哈哈大笑:“這就是原因!”雙手掐出個奇怪的手勢,嘴中念念有詞。


    淵後一聲哀嚎,抱著腦袋跪下來,全身顫抖……


    “密咒!”蕭離大驚:“淵後和南風的噬神姬是你下的?”


    “你現在才明白?”明善冷哼:“我以為你早能想得到。你那可憐的嶽父老康王,也就是長老搖光,既能把風雷手傳給我,噬神姬算得了什麽。百年前天都大戰之後,噬神姬豈非隻有他一人擁有。這麽簡單的關聯,你這般聰明,怎麽始終沒有猜出來呢?”


    手勢變化,一腳踢過去。淵後慘唿一聲飛出,落在蕭離身邊。她臉色漲紅,連一雙眼眸都像寶石似的紅,有一種淒厲的美。


    “當年,明浩鴻得了血玲瓏。我把噬神姬下在血玲瓏上,就料到會有那麽一天,噬神姬一定會落在師姑手上。”明善輕笑:“即便沒有也無所謂,能得到噬神姬的,一定是當世最了不起的人物。”


    蕭離扶著淵後,一隻手貼在她後背,涅盤之力緩緩輸入。


    淵後驚愕的看他一眼。


    噬神姬以氣為養,以神為食。他的涅盤之力乃天地之氣煉化,正能壓製噬神姬。


    淵後眼睛一亮,問明善:“小雅就是這麽死的,她早被你噬神姬控製,身不由己,失去自我……”


    明善黯然道:“師姑,你不能怪我。我就像師伯獨孤無我,一片真心真情,但小雅隻相信那個殺豬的胖子。她若信我的,聽我的,我又何須出此下策呢……”


    明善又看向蕭離:“你若在乎南風,就不應該與我做對。”


    蕭離說:“我隻問你一句話,真正的噬神姬是誰?”


    明善大笑:“你既然這麽問,就是已經猜到了。若你能狠下心,我就佩服你。蕭離,還是那句話,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


    “你真該死!”淵後突然縱身躍起,一道虹光浮動。明善變化手勢,淵後隻覺頭痛欲裂,噬神姬仿佛要衝破涅盤之力的壓製,鑽到腦袋外麵去。


    明善轉手出掌,勉強使出一式天龍吼,淵後被震落下來。


    “師姑,你的流彩虹以強大的神魂為支撐,噬神姬恰好克製你。真不知道,當年浮光族培養出噬神姬,是對付那些反抗天都的高手,還是對付你的。”


    可他忘了蕭離。


    凝聚業火,閃電一拳擊出,正中明善胸口。


    這一下與淵後配合的天衣無縫,明善狂噴鮮血,揮手一掌天龍十八式,夾雜著風雷手的勁道,把蕭離打的頭發都立了起來。


    淵後毫無戰力,蕭離和明善重傷倒地。但這是太平鎮,即便沒有遮天大陣,也一樣是他明善的地盤。沉重如悶雷的腳步聲,一下一下的靠近,一聽就知道是軍陣行進。


    蕭離此刻的境況,已無力對付軍陣。扶起淵後,說:“此事未了,來日再算!”


    “即便有來日,又能如何。淵後能幫得上你,還是你依舊敢與我為敵。蕭離,我就讓你活著,看看我這天地大局,多麽的精彩。”


    蕭離勉強提起一口氣,抱起淵後縱身遠遁。


    大批黑甲武士湧來,每個人都殺氣騰騰,配著隕星弩。他們是明將軍親自挑選訓練的魔衛,隻為守護太平鎮。如今,自然成了明善的手下。


    明善再吐一口鮮血:“搜,兩人都是重傷,跑不了多遠……”


    一聲應諾,魔衛像潮水一樣向蕭離消失的方向湧動。


    雪山深穀,這裏曾是天都異域所在。現在這個季節,依舊冷風刺骨,寒氣逼人。


    積雪之下,不隻埋葬了百餘萬屍骨,還有天都。


    “為什麽來這裏?”淵後問。


    “因為明善絕不會想到,我們會來天都故地,雪山幽穀。即便他能想到,他那些手下,一時半刻也來不了。”


    蕭離身子一軟,徹底無力,和淵後雙雙倒在雪窩裏。


    “後悔麽?”蕭離又問一遍。


    人,都會後悔的,隻是不願承認而已。因為再沒有什麽感覺,比後悔更讓人難受。


    淵後眯眼瞧著他,冷聲說:“即便是現在,我也有能力殺了你。”


    蕭離一笑:“你心裏若不是一直有這樣的想法,又怎會是現在這個下場。也許明善早被你我拿下,我帶著老婆孩子歸隱田林,你去爭霸你的天下……”


    “我哪裏知道,噬神姬竟是他的手段。”淵後說:“還不是怪你,信誓旦旦的說是明浩鴻,誤導了我。他也真夠忍耐的,照麵那麽多次,即便是在皇宮,都沒顯露出來。”


    蕭離一樣意外,但此時想來也很合理。隻是當時,心裏隻想著明浩鴻,一葉障目。


    淵後又說:“噬神姬其實是個人,一個女人。當初以為是明浩鴻,我把宮中五年前的宮女,妃子,還有皇後諸葛白露,全都殺死。還有以前與神宮有關的,一個都沒有發放過。現在既然知道是明善,那這女人會是誰呢?”


    蕭離說:“也許,你應該把太平鎮的女人全殺了。”


    淵後說:“噬神姬,何等奇妙。能成為噬神姬的女人,必然是明善信任的,或者是他完全能夠掌控的。他身邊可有這樣的女人?”


    蕭離搖頭:“我甚至沒聽說過,他身邊有女人?”


    “那麽你猜會是誰?”


    蕭離苦笑,望向前方:“現在,怕不是擔心這個問題的時候。”


    淵後循著他的眼神望過去,一個褐衣老僧靜靜站在雪地上,正是許久不見的不空和尚。


    “阿彌陀佛,起先蕭離告訴我您是淵後,我還有些不信。”不空說:“但後來又不得不信。”


    “和尚,你也想來殺我,可惜還不夠資格。”


    “小僧知道。”不空說:“我一直守在太平鎮,想等九公前輩迴來。以前輩聲望威名,解決當下的亂局,輕而易舉。卻沒想,能在此處遇到淵後。緣法至,道不孤,我佛慈悲,豈非天意乎!”


    淵後冷笑:“什麽天意?佛道兩門,數千年來與天都為敵,難道真是為了眾生,還不是想滅了天都取而代之。我之心願,便是爾等心願。我之罪孽,便是爾等罪孽。”


    “阿彌陀佛。屠刀在手,殺戮守護,為善為惡,一念之間。”


    “可笑,你們是善,我便是惡麽?”


    不空說:“淵後見諒!”閉上眼睛,竟念起往生咒來。


    蕭離心道:殺人就殺人,搞得這麽麻煩。但淵後還不能死,否則救她幹什麽。她確實中了噬神姬,但身為九公之下的絕世高手。對付明善,仍舊是個不可或缺的幫手。


    “大師——”蕭離說道:“淵後不能死!”


    不空說:“沒有人是不能死的。如我師兄大智,佛法精湛,此生未造殺孽,不也為眾生舍棄苦修……”


    淵後看著蕭離,嘲笑道:“你真是個蠢材,他們生怕我滅了佛道兩門,就是你說出天大的理由來,也容不得我。”


    大智低頭,顯然是被說中了。


    “那你會麽?”蕭離問。


    “當然!”淵後說:“我豈能讓天都族滅的悲劇重演。”


    蕭離心想:這女人,還他媽挺誠實。又對大智說:“大師可知明善——”


    “我知!”


    蕭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他都幹了什麽,還是知道他想幹什麽?”


    “終極之道,豈非正是我輩所追求的,他沒有錯!”


    “那你可知道,今日殺戮不止,全是他一手所為。”


    不空點頭:“經過風雨淒迷,才知晴天的好。佛門入世,教化眾生莫執著於眼前的苦。道門出世,篤行天地不仁之道。所以曆朝曆代,到了苦風淒雨之時,便有道門先輩,入世謀求改天換地。上一次是諸葛驚鴻,如今又到了這個時候。殺戮血腥再所難免,動蕩之後,方有平靜……”


    “說的真好聽。”淵後怒哼:“就憑你,還想對付我……”


    “阿彌陀佛!”不空宣一聲佛號,催動般若法相。身後凝聚我佛莊嚴,佛手如山,轟然拍下來。


    蕭離覺得淵後變了,變得傻了。以她現在的傷,兩成功力不到。該不會以為,能擋住不空吧。可她偏偏不退,飛身而上,連流彩虹都使不出來。


    轟的一聲,人被拍在雪窩裏。


    不空再宣一聲佛號,像他這種得道高僧,殺孽不殺孽,殺生不殺生的,早就心無掛礙了。巨大的佛手印,再次落下來,這次淵後別說反抗,躲都來不及。


    蕭離飛身而上,將她護在身下。


    不空一驚,心念動處,佛手印偏向一邊,擊在雪地上。


    勁氣激起漫空雪花,遮住視線。


    蕭離就知道這和尚不是好殺之輩。趁雪花揚起,抱著淵後,雙腳一踢,貼著雪麵滑了出去。


    等到雪花飄落,再看兩人,已不知去向。


    不空沉吟半晌,深深吐出一口氣,好像心裏的石頭終於放下似的。


    淵後確實危險,但危險到是否非殺不可,他是有疑慮的。他雖出家為僧,但也是個人,七情六欲始終難斷。


    淵後,畢竟是師兄大智親妹。


    順著山穀的坡度,也不知道滑出去有多遠。等到停下的時候,淵後喊一句:“滾開!”


    蕭離從她身上滾下來。


    淵後唿吸急促,胸脯一起一伏。


    蕭離說:“我的淵後呀,請你說話客氣點,我已經救你三次了。”


    “怎麽,你還想讓我報答什麽嗎?”淵後盯著她:“看清我是誰?”


    蕭離笑道:“您老想多了。淵後就是淵後,即便你不是淵後,這身子還是我妹妹青蘿……”


    淵後哼笑一聲,看著四周景色:“這是天都龍淵所在,來這裏做什麽?”


    “當然是躲起來,不然如何恢複功力,難道一直逃麽?也請淵後自知一點,你現在身上有傷,不是絕世高手了。不空和尚呀,你都想和他拚,當他是個廢物?”


    淵後恨道:“待得來日……”


    “最好不要有來日,救你不是讓你某一天去報複的。”蕭離說:“不空手下留情,雖然是因為我,但也放了你。你若去報複,我情何以堪?您老活到古稀之年,這點人情道理,還要我來教?”


    淵後問:“那你為何救我?”


    蕭離說:“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們之間不是非死即活的局,希望你不要總想著殺我。”


    淵後嫣然一笑:“好,我讓你活著!”


    蕭離心想:這女人說話真難聽,都這個下場了,還用這種口吻。說不好聽的,即便此時把她扒光強奸,她也隻能享受。


    蕭離看看四周,說:“那個地方。”


    “什麽?”


    “那裏有一個地洞。五年前,我業火焚軀燒出來的。深達數丈,正是個藏身的好地方。此處天地之氣濃厚,要不了三日,你我就能功力恢複如初……”


    “然後呢?”淵後問。


    “然後我們就去找明善,我纏著他,讓他不能發動密咒。這一次,希望淵後瞧準時機,如果想殺我,也請先殺了明善再說。”


    淵後嫣然嬌笑:“蕭離,這才是你救我的原因吧。”


    “不,這是我們兩個都要活下去的原因。”


    淵後行走困難,身子更不如先前。蕭離隻好讓她搭在自己肩膀上,摟著她的腰。


    她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似曾相識的感覺。


    靠著記憶,爬過一個雪窩,就應該能找到那個地洞。他想,明善再怎麽聰明,也不會想到他會帶著淵後,迴到五年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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