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用盡全力,業火一波一波的湧過去。


    明善催動金剛真身,不敢分心,他太了解涅盤業火的厲害了。一旦入體灼燒,便很難恢複。恐怕自己的金剛真身,就此破滅。


    這個時候,兩人都不敢多想。


    修為相若,功力相差也不遠。哪個稍微疏忽,就要重傷倒地,說不定還要飲恨於此。


    但他們心裏都知道,不遠處,淵後正眯眼睛瞧著這裏。


    這個局麵對明善最為不利,淵後心狠手辣,一旦起了殺機,沒有半點情分。


    皇宮一戰,已經與淵後有了生死結。蕭離則不同,前有救命之恩,淵後興許會留他一命,頂多廢了他修為。


    蕭離卻不這麽想,哪怕淵後要殺,大不了他和明善一起死。這世界少了明善,南風,阿滿他們就就會清靜很多。即便淵後得償所願,世界也不過是迴到一百年前。


    人們之前怎麽活,之後也一樣的活著。其實曆代王朝又有什麽不同。


    兩人僵持不下。蕭離誓要在今日解決所有後患。空靈一式瘋狂運轉,天地之氣聚集,強納入體,化為涅盤之力。業火不斷催發,到了耗損本源的地步。


    明善亦是艱難,金剛真身到了極致,感覺體內血液幾乎要沸騰。


    淵後眯著眼睛,心道正是時候。


    七彩雙翼展開,化作一道美麗的虹光撲過來。


    像雨後的一道彩虹,眨眼而逝。但這一刹那,天地間,再沒有其它東西比她更絢爛。


    轟的一聲……


    像春日第一聲悶雷,像野獸最後一聲咆哮。


    蕭離和明善雙雙飛起,把將軍府的大門撞的碎開,半個將軍府也被散開的勁氣夷為平地。


    淵後,最終選擇了本性。蕭離是救過她,但殺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明善金剛真身散去,一場消耗,本已強弩之末,又被淵後重重一擊。虹光入體,生機消散,頓時萎靡。


    蕭離一樣不堪,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他猜到淵後會趁這個機會,將他們一起除掉。隻是沒想到,她會真的這麽做。


    淵後冷冷看著他:“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


    蕭離艱難的說:“有什麽奇怪的,意料之中罷了,這就是你。”


    淵後愣了一下:“既在預料之中,又何必給我這個機會,你本來有更好的選擇。”


    蕭離看向明善:“我隻是不想給他機會。”


    明善淒然而笑:“我的機會從來不是別人給的。不過蕭離,我實在不明白,你明知會是現在的結局,卻想和我同歸於盡,你不怕死麽?我的記憶裏,你可不是個舍生忘死的人。”


    蕭離冷冷笑道:“那你錯了,我若在乎生死,五年前就不會業火焚身,和明浩鴻同歸於盡。”


    “所以你還得謝我,不是我,你活不下來。”


    “若非你,我雖不能活,但也不會有今日的事情。”


    淵後說:“好像有些事,我應該知道,但你們卻沒有告訴我。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明善笑道:“師姑,說來話長。這還要從師公的留下的手劄說起。我的師公,當然就是不平道人,也就是你的父親呀……”


    淵後微微一頓:“這麽久遠,那就不要說了,我對過去的事興趣不大。”


    蕭離大笑:“你這心思,對付別人有用,對付淵後,有些幼稚。今天就是破了天,她也不會給你我機會。”


    “不錯。”淵後說:“但放心,等你死後,我會善待你的女人孩子,算是報答你救過我的恩情。而且,她們本就是天都之後,理當和我一起享受榮耀。”


    淵後舞動長袖,一股勁風把地麵的瓦礫全部吹飛,露出那片水池,裏麵還有幾條錦鯉,躲過方才的毀滅,活了下來。


    “一猜就知道是師兄養的。”淵後感歎道:“他自小喜歡魚,功成名就,便想喜歡個徹底。”


    明善艱難站起來:“父親在這看了四十年的魚,心中卻還是不能平靜。九公說他此生有大憾,若想不通,便很難解脫。”


    “他想通了?”


    “沒有,因為想不通,所以不如去做。”


    淵後明白,明將軍一直想毀了天都。因為對他來說,老師,兄弟,都是因天都而死,那是他人生成長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他做到了。”淵後說:“天都毀,三族滅。如今塵世中的這些天都後人,再不高高在上,心入雲端。他們學會了平凡,也習慣了平凡。”


    蕭離說:“可惜的是,淵後沒有習慣。”


    淵後嫵媚笑道:“我非是不習慣,而是不喜歡。”


    明善看向蕭離:“我早說過,對你很失望,你又一次選擇了錯誤。”


    淵後好奇的看著他:“蕭離的錯與對,與你沒有關係。你或許是對的,但你們結局相同。”


    明善笑道:“師姑,你的流彩虹確實厲害,侵入人體,隨血脈運轉,消磨生機。可我身心合一,又修大金剛神力,最不缺的就是生機。”


    明善一躍而起,人浮在半空,同時一聲鍾鳴巨響,天空浮現虛幻塔影。


    他,最終還是喚起了遮天陣。


    蕭離嗬嗬苦笑:“淵後,你後悔麽?”


    淵後嫣然輕語:“曾經後悔過,所以立誓不再後悔。”


    明善操控大陣,虛幻的塔影愈加凝實:“師姑,你該後悔的,不該心有感慨,給我喘息的時機。”


    淵後眯眼睛瞧著他:“師兄至情至性,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孩子?”


    “世人皆可指責我,唯獨師姑沒有這個資格。”明善已浮在大陣之上:“師姑殺死親夫,逼死親女,絕情絕性,孰敢望之。”一掌拍下來,正是一式天龍滅世。


    明善雖然傷重,但隻要喚起大陣,便是無敵。


    一式天龍滅世,借著大陣之力,轟然落下。


    淵後冷笑,七彩雙翼展開,往身前一擋,虹光流動。她要看看,這個遮天大陣,究竟強到什麽程度。


    轟隆一聲,虹光四濺。


    淵後嬌斥:“不過如此!”飛身而起,七彩雙翼暴漲數丈,撲向明善。


    明善大笑:“豈止如此——”


    再一招九龍耀世,大陣轟鳴,從天空的不同方向,飛來九條巨龍,咆哮飛舞,攪動天地……


    淵後驚道:“你騙我,方才不是大陣的力量……”


    “陣也者,應乎天地之道,汲乎天地之力,豈是人力可抗。師姑,九公沒有和你說過這些麽?”


    九龍耀世,眨眼而至。盤繞在淵後四周,七彩虹光驟然消散。淵後飄然落下,像折了翅膀,墮入凡塵的天使。


    明善站在虛影塔頂,雙手一抓,九條巨龍盤旋在腳下。


    蕭離哈哈而笑:“淵後,現在可後悔麽?”


    淵後實料不到,傷的如此重的明善,竟還能將遮天陣發揮出這麽大的力量。


    明善傲然而立,九龍咆哮,震徹天地。


    之前淵後遇到那些天都老者,遠遠地望著,臉上現出掙紮之色。


    那畢竟是淵後,然他們已將近百年沒有出手,早已習慣了平淡的日子。


    淵後現出失望的神色,蕭離說:“怪不得他們,這是你自己的戰鬥。”


    “天地茫茫,強者幾何。”


    明善傲然大笑:“蕭離,師姑,你我皆是至強者。我沒有殺你們的必要,隻要不擋我的路。這條路,我也很孤獨。世間,有資格做我同路者的,也隻有你們。我突然不想殺了你們,等到那一天,你們都會感激我。”


    大陣集聚天地之氣,也讓蕭離迅速凝聚涅盤之力。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蕭離說:“若讓你得逞。五年前,那三十萬黑甲軍兄弟,武閣閣主,五龍真人,胖屠,大智禪師,甚至你父明將軍,豈不枉死了?”


    “正是這麽多死亡,才能有今天,將神握在手中,有機會一窺神的世界。”明善淩然說道:“千萬年來,從沒有過的機會。等我把黑龍喚醒,再用離魂秘術,將它神魂侵蝕。試想一下,能得到什麽……”


    淵後驚問:“你說什麽?”


    明善哼的一聲冷笑:“此處遮天陣,是九公數十年心血。我原本以為,它是為了護住那些天都餘孽,現在才明白。遮天陣其實是個囚牢,為的是不讓他們出去。師姑,蕭離,你們若也和他們一樣,我此刻就罷手。隻封住你們修為,等到大事一成,我們一起勘破終極……”


    淵後似乎懂了,問蕭離:“你們有什麽瞞著我的?”


    蕭離還沒有迴答,明善就又說:“你們難道要像九公那樣,苦熬一生,仍不知去路何方?”


    蕭離冷哼道:“他瘋了,想要喚醒黑龍之魂……”


    “怎麽可能?”


    蕭離說:“怎麽不可能?至少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黑龍,因為曾經他也和我一樣,和血玲瓏合而為一。”


    淵後立刻想到:“小雅?”


    蕭離又說:“可憐淵月至死沒有釋懷妹妹死在自己劍下,豈不知她是死在明善手上。”


    淵後眼光冷厲,盯著明善:“這是真的?”


    明善說:“師姑絕情絕性,會在意這個麽?”


    “我在意!”淵後怒氣大爆發,她之所以絕情絕性,就是無法接受自己逼死女兒的事實。此刻忽聞真相,哪裏受得了。


    七彩雙翼張開,虹光像海水一樣湧動。


    蕭離恢複了些功力,但依已然絕望。今日本來必勝的局勢,卻敗給了淵後的選擇。她即便強大無可匹敵,但依舊是個女人。


    豎子與女人,都不可與謀。


    明善顯然和他的想法一樣,冷哼一聲:“無可救藥!”腳下九條巨龍盤旋而下,咆哮而至。明善殺伐果決,若然動了殺念,便再無一絲猶豫。


    蕭離無奈中透著悲傷,看那遮天陣的氣勢,即便是全盛之時,和淵後聯手也抵擋不住,何況是現在。


    九條巨龍俯衝而下,蕭離已感覺到如山般的壓力落下來,好像要被壓成肉餅,屍骨無存。


    然而壓力忽然消失,九條巨龍盤旋半空,像被什麽擋住了。


    明善大驚,心念動,大陣轟鳴,大陣之力層層壓下來。但淵後和蕭離,卻好像在大陣之外似的,絲毫不受影響。


    隻見淵後玉手高舉,手中握著九公留下的那具破梆子。


    蕭離再熟悉不過,因為在太平鎮的那些年,無數個夜晚,就是這具梆子陪他度過漫漫長夜。


    “我現在才明白九公的深意。”淵後說:“你知道這是什麽?”


    明善沒有迴答,心裏當然想知道。


    “這個梆子,是九公親手做的。當年他要交給師兄,師兄沒有接受。不是不能承其重,而是不知道自己以後要交給誰。”淵後一笑:“或許那個時候,師兄就已經知道你是個不可托付的人。”


    明善冷聲問:“那是什麽?”


    淵後說:“一把鑰匙而已,可以開門,也可以關門的鑰匙。”


    “什麽門,哪個門?”


    “大陣之門,遮天陣的陣眼。”


    “不可能。”明善說:“九公怎會把陣眼交給你?”


    “為什麽不能?太平鎮小一半人是天都之後,若要人守護,我無疑是最適合的人。”淵後又笑:“師兄有沒有告訴過你,遮天陣的陣眼在那裏?”


    “他知道?”


    淵後大笑:“他當然知道,我也知道。”手上虹光一閃,烏黑油亮的梆子,像塊天外隕石般衝入水池。


    蕭離睜大了眼睛,隻見水池忽如泉湧,一條水柱直衝天際,苟活的幾條錦鯉,被帶著衝到了半空。


    一陣巨大的波動,震得人心神蕩漾。天空虛幻的塔影漸漸消散,還有那翱翔咆哮的九條巨龍。


    明善神色大變:“怎麽會?”


    “怎麽不會?我曾問過九公,天都被遮天陣所困,陣眼何在。九公說:綿綿雪山。當時還不大明白,後來九公在皇城設陣,我才恍然大悟。”


    “天都的遮天陣,以雪山為陣眼,所以無法破除。”蕭離說:“真是好心思,此處的遮天陣也是以雪山為陣眼。從雪山引來地下暗河,雪山不滅,河水不竭,溝通大地之力。就和老頭的山海大陣一個道理。”


    “你果然很聰明。”淵後看著明善:“你於我兩次殺手,此刻,我即便殺你,也算對得起師兄。”


    七彩雙翼舞動,一道虹光自天邊劃過,像一根七彩的鞭子抽中明善,砸在地麵上。


    淵後柔聲說:“孩子,九泉之下見到你父親,給他帶句話。就說:他對我的關懷,做師妹的永遠感激,若有來生,我會嫁他,而不是獨孤無我。”


    明善艱難站起身子,毫無懼意。哈哈大笑,沒有半點梟雄末路的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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