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心裏沒底,猜不透江都王想玩什麽。


    武閣的實力,遠比他想的可怖。莫說要闖過三道樓,怕是一道也闖過去。這不是龍潭虎穴,而是死地。因這世間,沒有幾人能活著進來,還能活著出去的。


    一間小院,雅致,安靜,參天如蓋的梧桐,把整個院子罩了起來。


    紅泥看到蕭離,先是驚喜,隨即黯然。驚喜的是,他真的來救自己。黯然的是,他真的救不了自己。


    蕭離更是奇怪,隻看紅泥的樣子,哪有階下囚的自覺。反倒輕鬆愜意的很,既沒有被關,也沒有受傷,這哪是需要救的模樣。


    江都王說:“你們該擁抱一下,雖不是劫後餘生,卻也是小別。小別勝新婚,如果需要,我可以先去周邊欣賞風景。”


    紅泥不去理他,拉著蕭離到一邊:“你來救我?”


    “難不成是來看你是否還活著?”蕭離說:“也不知什麽原因,到了聖京諸多不順。我本來最擔心金奢狸,現在來看,她反而是最省心的,你和花惜全在惹禍。”


    紅泥卻說:“禍不是自己惹的,是找上門來的。你太過自信了,不是我看不起你,想把我帶出去,怕還得再練四十年。”


    蕭離無語,沒有半點感激,反倒是看不起。


    紅泥突然抱住他,隻覺紅唇溫潤香甜,舌尖挑動,一股純正玄月訣真氣渡了過來……


    江都王微微一笑,心道:有情人呀。隻是兩人耳鬢廝磨,全當她是不存在的,人生所見最不要臉的,也莫過於這兩位了。於是輕咳一聲……


    紅泥身體一震,兩人分開來。紅泥問:“夠麽?”


    蕭離說:“我不是來要這個的。”


    紅泥無語:“那你還這麽配合?”


    蕭離說:“我怕拒絕了,你會想不開。”


    都什麽呀?紅泥心想:這誤會有點丟人了。又問:“你真是來救我的?”


    蕭離說:“那是當然,而且請了江都王幫忙,可是付了大代價。”


    紅泥不敢相信的看向江都王。


    江都王衝她一笑,大聲說:“後輩求見端木先生。”


    屋子裏傳來端木雄的聲音:“江都王,涼王,不知你們身在江湖還是廟堂?”


    江都王說:“既在江湖,也在廟堂。”


    蕭離卻說:“有什麽區別:一樣的刀光劍影,腥風血雨;一樣的弱肉強食,欺善怕惡。”


    端木雄推開門:“方才是閣主的問題,並非是我。涼王來此,我知道用意。江都王你來,我不明白。”


    江都王說:“師妹隨我來京,不知哪裏得罪了武閣,被武閣囚禁,今日登閣特來請罪。”


    端木雄疑惑道:“你師妹,齷齪老兒何時又收了徒弟?”


    江都王一指紅泥:“不就是她。”


    端木雄臉色一寒:“有些話不能亂說,你可知這女子是誰?”


    “我的師妹,我當然認得。”江都王說:“前輩以為她是誰呢?”


    “殺手紅泥!”


    江都王假裝大驚失色狀:“前輩,這該不會吧。師妹自小到大未離開家師,也是年前才出山遊曆。怎麽可能是成名已久的殺手紅泥呢?”


    蕭離已猜到江都王的想法,若紅泥不再是紅泥,那武閣便沒有留人的理由。隻是你說不是就不是麽,江都王的麵子怕也大不到這樣。


    端木雄說:“既如此,讓你老師親自來領人吧,我們也許久未見了,正好敘舊。”


    江都王說:“這怕不妥吧。”


    端木雄說:“就是你老師來了,也未必敢說這樣的話。”


    蕭離心想:她老師會是誰?


    花泥心道:這兩人搞什麽鬼。


    隻聽江都王又說:“這便是涼王來此的用意,她若隻是我師妹,應在前輩麵前聽導受教,奈何她還有另一重身份。”


    端木雄笑道:“哦,那你說,殺手紅泥這一重身份為何?”


    “前輩,我想是武閣搞錯了。她非是殺手紅泥,乃是我的師妹,涼王新妃——花惜。”


    蕭離徹底明白了。於是說:“是呀,不知道武閣把我的王妃抓來幹什麽。她若違法,當歸六扇門管。她若有罪,自有相應的衙門懲處。這件事,武閣要給個說法。”


    端木雄搖頭說道:“年輕人,果然鬼精靈。”看向紅泥:“紅泥,還是你來說吧。”


    紅泥說:“我是花惜,誰叫紅泥了。涼王納妃花惜,來朝謝恩,京裏都知道,你沒有聽說麽?”


    端木雄想:這三人胡攪蠻纏,又有什麽用呢。於是說:“你若不是紅泥,怎會用雪蠶絲。我所知,殺手紅泥的利器,便是雪蠶絲。”


    紅泥一下啞然。


    蕭離冷笑一聲:“殺手紅泥慣用雪蠶絲,用雪蠶絲的卻未必是紅泥。我知一人,身形如鬼魅,一身黑衣,合道之境,用的也是雪蠶絲。”


    端木雄臉色大變,連紅泥的臉色也變了。


    過了良久,端木雄才問:“那人你見過?”


    蕭離點頭。


    “在何處?”


    “就在聖京。”蕭離隨口說來,心想:影子呀影子,且看你和武閣是敵是友。若是前者,武閣或可成為助力。


    聞言,端木雄轉身就要離開。半空中傳來一個聲音:“我知道了,你不要管。”


    聲音飄飄蕩蕩,不大,卻聽的清晰,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讓人辨不出方位。


    武閣閣主。除了他,閣中誰有這份能耐。


    端木雄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這個消息,實比莫道的下落更讓人激動。


    花惜衝她喊:“唉,該放我走了吧?”


    端木雄說:“我早說過,你隨時可以走,隻要闖過三道樓。”


    江都王衝蕭離使個眼色,蕭離會意,大聲怒道:“好個武閣,一群江湖人聚集,拉幫結夥,圖謀不軌。還無端扣押王妃,蔑視皇權,真把自己當成了法外之地。本王這就迴去點齊了兵馬,踏平這座山。”


    端木雄臉寒道:“王爺不可亂說,武閣之初,就是陛下的意思。”


    蕭離怒道:“誰在亂說了,你硬說王妃是殺手紅泥,那我涼王成了什麽人,殺手黑土?你亂說就是真,我亂說就是假,既然如此,那就看誰刀多槍多兄弟多吧。”


    端木雄嗬嗬一笑:這涼王一口街頭混混的口氣。他說:“涼王,我徒弟羅瑤親證她就是殺手紅泥。”


    “巧了,本王剛入京,便有人想行刺本王,為其父報仇,好像就是你徒弟羅瑤。當時你也在,我敬你高手身份,不予追究。你是想讓本王細究這件事。”


    端木雄語塞,多少年了,敢在武閣這般態度的人,世間找不出幾個,無一不是宗師致境,和閣主一樣等級的人物。


    但這許多年來,也從沒有皇家王族來找麻煩的。蕭離是第一個,若是一般江湖人,照足了規矩就是,偏他是個親王。還有這個江都王,借著其師的名頭,搞得亂七八糟。


    “王爺,既然羅瑤的話不足為證。你說她不是殺手紅泥,而是王妃花惜,又何以為證呢?”


    江都王說:“晚輩可為證。”


    端木雄笑道:“就是你老師親身在這裏,都不足為信,何況是你。這是武閣,你道是什麽地方,你老師還沒那麽大的臉麵。”


    蕭離說:“這話好笑了,本王要證明給你看,本王的王妃是本王的王妃?我看你不適合做高手,更應該去坐大堂,像你這般斷官司,絕不會有冤枉的。”


    端木雄說:“王爺何必如此挖苦人。”


    “好,廢話太多費口舌,我就證明給你看,她是我王妃不是什麽殺手紅泥。”蕭離走到紅泥麵前,衝她擠個眼睛,在她唇上輕輕一點:“我們要做點事,證明我們是夫妻。”


    “怎麽證明?”紅泥問。


    蕭離說:“當然是做我最愛做的事,也是男人愛做的事。”


    紅泥低頭一笑,臉有羞意:“就在這裏麽?”說著已拉開衣領,露出半個雪白肩膀來:“你還真會挑地方,還有人呢。”


    蕭離伸手一扯,把她另一個肩膀也扯出來,說:“喜歡麽?”


    紅泥說:“你喜歡就好。”


    蕭離大笑:“我當然喜歡。”


    江都王一臉驚詫:“涼王,沒必要吧。”


    “當然有必要,武閣要證據,我有什麽辦法。”抱住花惜一個轉身坐在石椅上:“你知道,我喜歡這樣。”


    紅泥哼一聲:“男人呀,真下賤。”說著就去解蕭離衣服。


    “夠了!”端木雄大喝。


    若是傳出去,武閣逼的涼王當場媾和,那就不隻是辱沒皇家尊嚴。江湖之上,武閣還哪有臉麵,這和逼良為娼有什麽區別。


    “送王爺王妃下山。”端木雄這一聲震徹山穀,說完直接走進屋裏,不願見這一對無恥男女。


    江都王走過來,歎息道:“兩位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蕭離說:“你若願意看,我們還可以繼續。”


    紅泥說:“你若想玩,我們也可以帶你一起。”


    江都王轉身就走,如此齷齪,勝過乃師。


    一場困局,如此荒唐破解。兩人都是長出一口氣,卻還維持著原先的姿勢。心情放鬆了,自然身體的感覺也不一樣。


    蕭離看著她兩隻肩膀,突然說:“你還真白。”


    紅泥說:“便宜你了,想摸可以讓你摸一下,錯過可就沒機會了。”


    蕭離哼一聲,當真伸手去摸,被紅你抬手把他雙爪打了下來。


    過了三道樓,紅泥才算真的鬆了一口氣。能從武閣出來,她想也不敢想。她想過蕭離會來救她,但寧入皇宮,不闖武閣。能闖過三道樓的人,屈指可數,蕭離並不在其中。


    兩人走在江都王後麵,心想:這女人確實聰明,硬把紅的說成白的,饒是武閣心知肚明,卻也要顧忌二人的身份,還有自己的臉麵。


    出了武閣,江都王上了馬車,蕭離卻說:“王爺先迴吧,我想去大悲寺看看。最近很是不順,拜拜佛,求個平安也好。”


    江都王笑道:“王爺真是有心。”於是伸出手來,蕭離也伸出手去握兩下。江都王臉色一變:“王爺何意?”


    蕭離說:“以示親近呀。”


    江都王說:“王爺忘了先前的承諾:救出紅泥姑娘,碧玉刀便要借我一月。”


    蕭離裝的好像真的忘了一樣,連說:“記得記得,怎會忘呢,人以立信為本。王爺放心,下個月我指定借給你。”


    江都王的笑容一下消失,蕭離假裝沒看見,牽著紅泥的手走向另一條路,盡頭是大悲寺。


    江都王坐迴馬車,輕聲一笑,自語道:“很好。”


    路上行人頗多,有騎馬的,有坐車的,富貴貧窮各色人等都有,皆是往大悲寺拜佛許願。


    人,總是有很多願望。窮人有,富人也有。乞丐有,當官的也有。窮人想有錢,富人想有更多錢。乞丐想吃飽飯,當官的要當更大的官。


    佛,可會如他們所願?


    佛說眾生平等,行善積德。眾生何曾平等過,行善何曾積來德。果真如此,也不會有貧富貴賤之差,貧者越貧,富者越富。為官的世代為官,一人若得道,雞犬可升天。


    想到這些,他竟想到了莫雨修,眼下他應該也在聖京。這些話都是太平鎮時他發牢騷的話,若再相見,不知是否有物是人非之感。


    正想著,卻聽紅泥突然問:“你答應了江都王什麽?”


    “沒什麽。”蕭離說:“一點小事,可辦可不辦。你該知道,我並不是個多看重信用的人。”


    紅泥說:“小心點她。”


    “為什麽?”


    紅泥說:“端木雄說她老師是齷齪老兒,竹之武也曾說過一樣的話,而竹之武口中的齷齪老兒,指的是天涯閣主符飛絮。”


    蕭離驚道:“江都王竟會是符飛絮的徒弟。”


    “還有更讓你驚訝的,符飛絮曾是神宮的人。三十年前叛出神宮,可當時大執事拓跋文陽卻並未對他怎樣。向來叛出神宮之人,終身追殺,比如我。”


    “或者你老大莫道?”


    紅泥不置可否:“那是另外一個原由。”


    蕭離忽然想到一事,問:“諸葛小寒真是你殺的?”


    紅泥點頭:“他不該死麽,竟要對花惜無禮。可惜我殺他之時,已被武閣的人盯上了。所以你得感激我,為你保住花惜清白。”


    蕭離說:“難道不是為了同為四大殺手之一的落花?”


    紅泥滿臉震驚,那意思好像是說:你怎麽知道的?


    蕭離又說:“江都王說的,她好像知道許多秘密。”


    紅泥說:“符飛絮的天涯閣,本就知道許多秘密,甚至超過了武閣。但這也很奇怪,武閣明知符飛絮曾是神宮的人,這麽多年也沒什麽動作。即便他天榜第一,以武閣的實力,也不是問題。江都王既已知道花惜的身世,或許她也知道莫道的下落。”


    紅泥頓了頓,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若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不可過的死關,可去太平鎮找一個人,她或能幫你。”


    蕭離來了興趣,太平鎮,那是他心心念的地方。


    “找什麽人?”


    “南城腳下,小溪之畔,一個叫英寡婦的。”


    蕭離更加震驚了,英寡婦,他不但認得,還很熟悉。


    “為什麽?”他忍不住問。


    紅泥說:“她就是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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