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說:“你可不要想著去武閣。有句話說的好,寧入皇宮,不闖武閣。武閣僅還虛以上就不下十人,雖然大多分布八方。但端木雄一直鎮守武閣,他可是天榜排名前十。”


    蕭離沉吟不語:總不能讓紅泥困在武閣吧,能有什麽好下場?


    武閣。


    紅泥沒有被關起來,因為不需要。從這個院子到武閣大門是八百步的距離,共有三道樓宇,每一道一位主事,每一位主事都有出手一招將其製服的能力。還有眼前的端木雄,天榜前十,那是無限接近天地合道的人物。


    “你們抓我來做什麽?”她十分不解,她自認從未做過得罪武閣的事,可武閣就是對她不放手。


    端木雄沒有迴答。


    紅泥又說:“我已經叛出神宮,武閣應該是知道的。”


    端木雄仍舊沒有說話。


    她又說:“我殺了不該殺的人?”


    端木雄一笑:“你殺的人,哪一個是該殺的?”


    紅泥語塞。


    “殺人或者被殺,本就是江湖平常事。”端木雄說:“人在江湖,哪個沒殺過人。你可以殺人,別人也可以殺你。為財為名,為情為仇,或許有錯,但沒有罪。武閣即江湖,自不會過問這些。”


    “那為何不放過我?”


    端木雄一笑:“自然想知道一個人的下落。”


    紅泥低頭:“我不知道。”


    “你應該知道的。”端木雄說:“自你和她去了君山之後,便再也沒有她的下落。你是最後一個見過她的人,你說不知道,你猜我會信?”


    紅泥說:“不知就是不知,殺了我也不知。”


    “我不殺你,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武閣的規矩,闖過三道樓就可自由,我給你這個機會。當然,如果你說出莫道的下落,可以立刻離開。”


    紅泥問:“可有第三條路?”


    端木雄說:“有,你可以選擇自己死,我佩服這樣人的勇氣,起碼我沒有。”


    “我當真不知道莫道在哪裏。”紅泥再次強調。


    “莫道春風不解意,落花紅泥誰人知。神宮四殺手隻剩你們兩人,即便你真的不知,我也不曉得如何尋找她的下落。所以我希望你知道,你也最好知道。”


    強者,本就可以不講道理。


    端木雄離開的時候,忽然轉身,說:“也許會有人來救你,我希望他來。”


    誰會來救她,誰又知道她現在困在武閣?


    端木雄剛消失,羅瑤就出現了。


    “你來救我?”紅泥問。


    羅瑤說:“當然不是我,隻要你說出來又何須別人救。”


    “那你來做什麽?”紅泥說:“若論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姑姑。”


    羅瑤一笑:“知道麽,我已把你困在武閣的消息傳了出去。今天,我看到蕭蕭和涼王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兩人肯定是認識的。我故意把這消息說給蕭蕭聽,他此刻肯定去通知涼王了。要救你的不是我,是涼王。”


    紅泥明白了:“你想讓他死?”


    羅瑤說:“我想她來救你,自然是想讓你活。他既然能殺了我父親,就能闖過三道樓。既然闖過三道樓,說不定能勝過老師手中的刀。”


    簡直胡扯,紅泥心道:世間有幾人有把握勝過端木雄的刀。


    羅瑤又說:“你也莫要擔心的太早,他也未必會來救你。”


    紅泥無語:這孩子真一點不像她父親。


    次日一早,花惜洗漱已罷,換了身衣服,走出房間正遇見蕭離。


    蕭離說:“我真想不管你。”


    “你可以不管。已經到了聖京,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放心,若你死了,我一定買個好罐子,把你裝了帶迴太平鎮,就埋在你家小酒館外的那棵柳樹下。”


    蕭離哼笑一聲:“這麽大的人情,要不要下輩子報答你。”這話有點刺耳。


    花惜說:“如果這不夠,我也埋在那裏,陪你一起死好麽?”


    “算了,我寧願你活著陪我,也不願變成一堆灰的時候陪我。有什麽用呢,還能有快感?”


    花惜罵道:“別不正經了。”


    蕭離說:“用我陪你麽?”


    “不需要。”


    “讓羽林衛跟著吧。”蕭離說:“我已經吩咐過了,他們都是我的人,隻聽你我的話。我可不想死了都沒人把我送迴去,隻能指望你了。”


    這時候江都王也出了房門,衝他們一笑。蕭離附在花惜耳邊說:“離她遠點,我怕你吃虧。”


    花惜莫名其妙,卻也不多問。她還要去武威侯府,見不到弟弟諸葛清明,就是不能放心。不過這次應該沒有人敢難為她了,車馬座駕,二十名羽林衛跟著,每人身上都配著隕星弩。侯府那些親衛,攔不住他們。


    江都王施施然走過來:“王爺當真多情,但這多情若分兩分給阿狸妹妹,那就更好了。”


    蕭離說:“我這人喜歡被動,躺在床上都喜歡素麵朝天。阿狸不配合呀,她寧願騎馬也不願騎在我身上,吾之奈何?”


    江都王大笑,她還真是個美女,可惜了不喜歡男人。


    “涼王說話真是直白。”江都王說:“卻不知殺手紅泥在你這裏得了幾分?”


    蕭離一愣:這是話中有話呀。於是就說:“王爺有話,盡可直說。”


    江都王說:“神宮四殺手,一夕之間背叛神宮,外人不知其因,傳聞甚多。最可信的是殺手之首的莫道盜了神宮密錄,密錄上是什麽無人得知。可不管是什麽,武閣都很有興趣。春風已死在神宮十三騎手上,落花也已死去多年,便是花惜的母親。”


    最後一句卻是讓蕭離最為吃驚的。


    “你也不要吃驚,花惜並不知曉。”江都王說:“莫道不知蹤影,更無人知道她是何模樣。唯一有可能找到的線索,便是從紅泥著手。武閣即拿到了她,自不會輕易放手。若想去救怕是很難,哪怕你是用涼王的身份。”


    蕭離說:“王爺好像知道的很多。”


    江都王抿嘴一笑,忽地媚態橫生:“知道的又何止如此。我隻是不明白,紅泥明知聖京危險,卻還是隨你來了聖京,就沒想過會落入武閣之手,還是認定了你有能力護她周全?”


    蕭離裝出感動的樣子,說:“這就是愛情。”


    “嗯,佩服。”江都王說:“但願你也有這份心,莫辜負了美人恩情。”她擼起袖子,折下頭頂一根桂枝。未出正月,寒冬依舊,桂枝卻葉如墨綠,漸有春日生機。


    蕭離心想:她這一番話究竟何意呢?排行第三的殺手落花竟是花惜的母親,這種秘密之事,怕是不會有幾人知道。這個江都王,身為一方藩王,所說所講,卻都是江湖秘聞。她不像個權利場中的紅裙客,倒像是風雨江湖的飄搖人。


    他想去救紅泥,也非救不可,但也沒有自信到要獨闖武閣。況且他對武閣毫無了解,所遇武閣之人,除了屠大海,就隻有端木雄。屠大海也就算了,端木雄非自己能敵。武閣之中高手如雲,還有那個神秘無比的閣主。天榜與宗師榜皆出自他手,想也知道,必也是宗師一級的人物。


    他想過以勢壓人,涼王的身份還是有些用的。武閣多橫,也橫不過朝廷去。他是親王,天啟帝幼子,可以代表官方了吧。大搖大擺走進去,難道還能走不出來?


    江湖人以武犯禁,之所以能犯,那是默許的。千軍萬馬開過來,浩蕩江湖,幾人有本事躲得過。河口一戰他算是明白了,即便功法通玄,修為高到脫凡入聖,大軍之中也不過自保而已。萬人敵那是傳說,千人敵怕隻有天地合道的境界才能做到。像他這種還虛境的,幾百人沒問題,但遠不足以橫著走。


    於是,他就想帶金歌他們直接去武閣要人。可大早上的,卻沒一個不在。問了才知道,是金奢狸帶了出去。又問金奢狸去哪兒了,答曰:不知。不禁感歎:聖京還不如涼州,滿府上下,似是沒一個自己的人。


    倒是江都王這一番話,似是別有含義。紅泥落在武閣,是蕭蕭特意告知的,她又如何知道的?無非是想告訴自己,她也非一個簡單的人物。


    蕭離走上前,見她正玩弄著那節桂枝,像極了小姑娘的爛漫。


    “王爺。”蕭離低聲說:“有話直說,蕭某不笨,但不喜歡動腦子,更不喜歡猜人心思。有話何不直說呢?”


    江都王看著他的眼睛:“涼王,太容易相信人,可不是件好事。”


    蕭離一笑:“你,值得信。”


    江都王扔掉手中桂枝,說:“武閣自有武閣的規矩,你若用強,強不過它。你若用勢,恐怕得不償失。紅泥畢竟曾是神宮殺手,這一點就犯了武閣的忌諱。武閣成立的主要目的便是針對神宮,數十年下來,已成大勢,單這一點,就不能以勢而行。要知道,武閣的背後可是陛下。”


    “那王爺得意思呢?”蕭離謙虛的問,心裏卻想:這些陳年逸聞,沈川都不知道,她卻清楚的很。這個江都王,果然沒那麽簡單。


    江都王說:“我與你同去,不用刀槍,可輕易將紅泥帶迴,但要聽我的。”


    蕭離心道:能有這麽容易麽?嘴上卻說:“感激不盡!”


    江都王睜圓了眼睛看著他,她的眼睛很大,黑多白少,看人的時候,有種特別的美。


    蕭離說:“那我現在就去可好。”


    江都王嬉的一聲笑了出來:“王爺沒有別的話想說?”


    蕭離愣住,未解其意。卻聽江都王說:“我為何幫你?”


    蕭離明白了:女人的好意,總是要付些代價的。


    “我若有幫得著江都王的地方,盡請開口。”


    江都王說:“陪我一晚如何?”


    蕭離一愣,心裏不知是該罵還是興奮。從男人的角度講,江都王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他並不介意幫她這個忙。可從情感的角度講,江都王不過長得是個女人而已,她像男人一樣喜歡女人。或者,她根本就不是女人,隻不過是有著女人的外表。他隱約記得,世間是有這般人的。穿衣是美女,脫衣男子漢。


    想到這裏,額頭就想冒冷汗,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江都王。


    江都王說:“王爺有話,不妨也直講。”


    蕭離小聲問:“你可是真的女人?”


    江都王哈哈一笑:“王爺放心,不會讓你以身相許。本王若要男人,何等俊俏的找不來。”


    “你想要什麽,不如先講出來。若是我做不到,這忙你可就白幫了。”


    “簡單的很。”江都王說:“花泥救出後,我借王爺碧玉刀的一用,一月之後原物奉還。”


    這倒是想不到。蕭離很幹脆的答應,他也想知道理由,但料來也不會說。而且碧玉刀於他,不過是一把刀而已。即便再怎麽寶貝,也抵不過紅泥活生生的命。


    江都王換了紫紅滾蟒袍,是藩王的服色。又讓蕭離換了五爪盤龍服,她說:既然要去,就光明正大的去。


    車轔馬蕭,江都王的旗號開道,行了下半日才到武閣。


    已是京郊之地,平原連山,阡陌交錯。蕭離搞不明白,為什麽要把武閣建在這種地方,為了神秘,還是遠離世俗。


    武閣並不氣派,看上去像一家客棧,不過後山隱隱的樓閣才該是真正所在,眼前也不過是個門麵。


    武閣對麵還有一條道路,行人頗多,遠望過去好是通向一處寺院。江都王說:“那裏便是大悲寺。”


    江都王的護衛全留在外麵,隻兩人孤身進入。


    “江湖人若有恩怨,又不是非生死不可解的,便可來武閣。”江都王說:“武閣,與其說是江湖之盟,更像個解決糾紛的地方。好讓江湖少些殺戮,多些寧靜。這也是朝廷想要的。”


    穿過幾處樓宇,一條石階蔓延至後山。


    江都王說:“那裏才是真正的武閣。”


    沿石階而上,漸感山風凜冽。上了少說也有一千階梯之後,一座樓宇橫跨。


    “這是武閣第一道樓。”江都王說:“樓中主事韓冰,天榜三十一。”


    這時樓上一個素衣漢子朝他們大聲笑道:“已許久沒有人登閣,兩位請。”


    又過了數百階,同樣的樓宇橫跨。


    江都王說:“武閣第二道樓,主事西門恨,天榜二十四。”


    到了第三道樓宇,沒有等她開口,蕭離說:“不用介紹,第三道樓,主事端木雄,天榜前十。”


    江都王笑問:“誰告訴你的?”


    “我猜的。”


    “那你錯了。”江都王說:“第三道樓,主事洛千陽,天榜十七。端木雄在武閣地位僅在閣主之下。若要強闖武閣,必要先過三道樓,你可有把握?”


    蕭離說:“你這是在笑話我。”


    江都王說:“不,因為若要離開武閣,一樣要經過三道樓。若人家就是不放人,你要有為愛赴死的準備。”


    蕭離心裏怒道:你信誓旦旦,到頭來還是有動拳頭的可能。該不會上了這人妖的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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