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執梳被他的話驚得愣了下,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宋朝覺得他的女兒似乎沒有辦法應對這個場麵,輕咳一聲,端著酒杯,皮笑肉不笑地插入了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寒暄道:“舒總,好久不見啊。歡迎參加愛女的生日宴。”


    說起來,宋朝多少歲了,舒迎晝才多少歲,他們之間居然也是用“總”相稱。


    不過宋朝本人並不在意,他本身就不是一個看中輩分的人,舒迎晝的能力打大家有目共睹。況且幾次三番的合作下來,宋朝有時候甚至在舒迎晝身上看到了自己爺爺的影子。


    就是因為這樣,就算他才28歲,宋朝也不想讓宋執梳去靠近舒迎晝,實在是不太像話。


    舒迎晝直起腰,神情淡淡,但是已經加上了零星的恭敬,他點了下頭,應了聲:“宋伯父。”


    宋朝:?


    你這時候擱這兒裝什麽?


    宋朝一時間被氣得想笑,偏偏他的傻兒子跟個時鍾似的,都不看看這邊火燒眉毛的情況,見到了八點半,拿起話筒,激情四射地宣布跳舞時間到。


    他話落,舒迎晝立刻越過宋朝看向宋執梳,紳士地伸出了手,禮貌問詢:“宋小姐,能否賞個臉,和我跳支舞?”


    宋朝再次咳嗽了一聲,眼神示意宋執梳快點拒絕。


    宋執梳看都沒看他一眼,反而是挑了挑眉,顯得她不同尋常的嬌縱:“你會跳舞嗎?”


    舒迎晝很老實地迴答:“不會。”


    宋朝大喜,正準備惋惜地迴絕,就聽見宋執梳冷哼一聲,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她牽上舒迎晝的手,陰惻惻道:“那就正好。”


    宋朝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端著一杯酒,背影落寞,仿佛老了十歲。


    宋知亦看見他老爹傻呆呆地站著,過去畢恭畢敬地喊了聲“父親”,撓了撓頭,問他怎麽了。


    宋朝看著他的傻兒子,很想踢他一腳,眼神兇狠地瞪他:“你都不會看看局麵嗎?!呆腦瓜!”


    宋知亦:qaq


    其實宋執梳並不是真的想要和舒迎晝跳舞,她知道對方是絕對不會跳舞的,她隻是伺機報複。


    舒迎晝麵上看著鎮定,但是熟透了的耳尖早就已經把他徹徹底底地暴露了。他甚至沒有碰她的腰,隻是牽著她的手,整個人就像中病毒了似的僵硬。


    宋執梳麵上笑盈盈的,實際上已經“不小心”地踩了他的腳好多次了。


    她下腳不算重,但是絕對不算輕,偏偏舒迎晝跟沒感覺似的,眉頭都不皺一下,就跟著宋執梳嘴上的教導,動作生疏地移動著舞步。


    宋執梳覺得沒意思,咬牙切齒地問:“舒先生,你不疼嗎?我踩了你這麽多次。”


    舒迎晝垂眸看她,搖了搖頭,語氣竟然稱得上是溫潤,甚至還帶著點小心翼翼:“不疼,一點也不疼。”


    宋執梳停下來,一跺腳,拉著他轉身出了舞池,一路上坦然承著各色驚訝的視線,保持著優雅的微笑,直到把舒迎晝扯到了無人的樓梯間,她才放開他的手,驟然冷下臉,問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舒迎晝壓下眼睫,沒迴答,隻是皺著眉重新拉起她的手,喃喃道:“怎麽走了一路,手就變涼了?”


    宋執梳有些不適應,想要扯開他,但是他已經先一步放開,卻又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可是在要給她披上的時候,他又頓住,極其不顯眼地瑟縮了一下,低低的嗓音裏帶著些卑:“介意嗎?”


    宋執梳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牽拉著他的動作,讓他親手給她披上他的外套,眼眸倔強地盯著他,語氣很狠,話卻不這樣:“一點也不。”


    男人藏在黑夜裏的瞳孔裏被時光泡得暗淡的螢火重新明亮起來。


    他的目光虔誠、明亮,好像她是他人生的一個永不熄滅的白晝。


    但是太黑了,以至於宋執梳看不清他有些發紅的眼尾。


    【叮!攻略目標黑化值-10,目前黑化值25】


    他不說話,宋執梳就主動出擊。


    她一直不放過他的每個神情,問:“你今天的話,都是認真的嗎?”


    “你真的都想好了嗎?”


    舒迎晝似乎很不擅長應對這種一對一的問詢,所以他的眼眸的第一反應還是想要逃。


    可是心裏的焦急和喧囂迫使他冷靜下來。


    他的嗓音有些顫


    “我…”


    “我…喜歡你。”


    是愛。


    我愛你。


    但是他覺得不夠。


    他哪裏有資格說愛她?他什麽都沒有為她做過,怎麽可能是真的愛她?


    “對不起,我無法接受你的離開。就算你現在想要罵我,想要打我都沒關係。但是…請給我一個可以追求你的機會。”


    舒迎晝悄悄吐了一口氣緩解緊張,慢慢問:“可…以嗎?”


    夏末的晚風總是像一尾抓不住的鳶尾,卷著沙啞瘋狂的蟬鳴一掃而過,掃過人的胸腔、心尖,和她微涼的發————然後悄悄地隱匿在星星後,欣賞自己帶去的情意、愛意,如繽紛桃花般款款落下。


    他感覺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在耳膜旁振動,感覺到了血液倒流似的沸騰,冰涼的雙手、發麻的雙腿。


    時間好長。


    好寂靜。


    就在舒迎晝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的時候,他感覺到了胸前掃過了一陣癢。


    是她轉身時掃過他胸膛的發。


    她攏著他的外套離開,高跟鞋落在地上時冰涼的噠噠聲還在迴蕩,連同她顯得有些趾高氣昂的話


    “看你表現。”


    他慢慢咀嚼了那四個字好久,愣愣看向旁邊被月光投射下的影子,拉得好長,顯得像她離他還沒有那麽遠似的。


    他慢慢伸手,他的影子也是。


    他碰了一下她的發,甚至感覺指尖微涼。


    爆炸似的欣喜瞬間淹沒了他。


    得到了這四個字,舒迎晝開心得不知道要怎麽辦了,他深唿吸了好多次,最後慢慢用手掩上了自己的臉。


    隱隱約約,有水滴再次落下,打濕了月亮那顯得蒼白的光,竟也讓無情無傷的神明,也悲憫地降下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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