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迎晝壓根沒空和他玩這些遊戲,他打了車之後,直接去了宋執梳的甜品店。


    但是平日裏寫著“營業時間:6:00~21:00”的牌子被摘了下去,換成了另一個。


    “店主心情不好,三日內暫時不開門,還望體諒。”


    舒迎晝一直生硬冷漠的眉眼一下子被無措覆蓋。


    在京都,已經到了汽車流成小河的時間了。繁榮不息之間,有太多人在意舒總開不開心了,但是卻沒人在意舒迎晝開不開心。於是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咬牙抗下了山崩海嘯的崩塌。


    他心裏隱隱有預感,昨天好像是他們兩個最後的見麵了。


    他已經說不清楚腦子裏閃過這念頭的時候


    他拖著身體去了公司,像一台機器一樣一絲不苟地看完了一些文件,並開了一場會。


    但是在中午的時候,舒迎晝像是扛不下去了似的,坐在桌子前發呆。


    樓承真的很擔心,沒有忍住問他需不需要休息。


    舒迎晝這才恍惚了一下,迴過神來,閉上眼,讓他去把那間小臥的門開開。


    樓承看了眼時間,想說離兩點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宋小姐還沒有來呢,但是看著舒迎晝顯得甚至有點半死不活的樣子,他也沒敢拒絕,隻能硬著頭皮打開。


    舒迎晝接過鑰匙,讓樓承忙他自己的事情,便關了門,隔開了和外界的交流。


    樓承看著那扇門,真急了,一狠心,直接出去打電話。


    舒迎晝什麽都不知道,他把鑰匙放在桌子上,脫下鞋子,一個人躺在那張床上,閉上眼。


    他的感官裏全都是她身上的香氣。


    陽光似乎也很眷戀這份味道,隻是把它烘得更明媚了些從來沒有想過把它割除掉。


    慢慢地、慢慢地,他的姿勢變成了蜷縮。


    他明明生得那麽高大,做事雷厲風行,毫不手軟,可是現在卻像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依偎在神的懷裏。


    他輕輕地嗅著那股熟悉到讓人心安的香氣,腦子慢慢變得昏沉,他甚至聽到了她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那他怎麽辦?


    沒了她的他快要成一個瘋子了


    但是沒了他的她,生活或許會更加豐富多彩。


    所以,死了就好吧。


    他意識墜入睡眠的昏壇前,這麽想著。


    如果他死了,那些他喜歡的,他厭惡的,他糾葛的,通通都會化為泡影。


    哪怕沒有人紀念他,惦念他


    最起碼,他不用再如此這般,掙紮在浮生泡沫間,上不來,下不去,隻能慢慢溺亡。


    今天陽光真好。


    ………


    舒迎晝醒來的時候,隻感覺太陽依舊那麽明媚,都讓他分不清楚時間了。


    他坐起來,搖了搖頭,腦子疼到爆炸,卻也沒有讓他皺一下眉頭。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兩點半。


    現在看到兩點這個時間的時候,他會心悸。


    她以後都不會來的吧。


    舒迎晝搖了搖頭,下床穿上鞋子,拿上鑰匙打開門。


    眼睛疼得厲害,他沒有看辦公室裏,隻是徑直走出去洗了把臉。


    水珠順著臉頰流連在他的眉骨和鼻梁,硬生生把他也染上了性感。


    舒迎晝沒空注意這些,隻是吐出一口氣,迴了辦公室。


    可是他剛打開門,一眼就看見正對著他坐著,幽幽喝茶的宋執梳。


    他石化在原地,傻眼了。


    第一反應是幻覺,舒迎晝又眨了兩下眼睛,可是那人還是端端正正地坐著品茶,沒有一點要消失的意思。


    舒迎晝死寂的心跳再度活絡跳動起來,他想喊一聲“宋小姐”,但是又怕驚擾了她,於是隻敢呆呆地站在原地,感受著情緒被衝洗。


    宋執梳又抿了一口茶,稍微掀開眼,見他還在那裏站著,又再度垂下,語氣十分有禮貌:“舒先生,下午好。”


    他的心在某一個瞬間被擊中。


    好…疏離。


    他有一天,也是能用這麽確切的詞匯去形容別人的語氣嗎?


    舒迎晝慢慢握緊把手,很快把眼裏和心裏的情緒壓下去,隻剩下一片公事公辦的漠然。


    果然,還是這種情緒最適合他了。


    像水煮青蛙一樣,慢慢地把他活人的氣息全部泡軟、撕爛。


    他走向她,也迴複了一句:“宋小姐,下午好。”


    相比而言,他似乎從頭到尾什麽也沒變。


    這個認知讓宋執梳沉默了下,繼而忽然笑了下。


    她的素養讓她露不出哂意,但是這個笑裏,確實有著攻擊。


    她把手邊放著的一個小盒子推給他,很有規矩地頷首:“很感謝舒先生這一段時間對我的幫助,這是我最後一天來了,做的口味和第一天一樣。”


    宋執梳眯著眼笑了笑:“畢竟有始有終嘛。”


    最後…一天?


    舒迎晝一直生活在一片寧靜的冰湖,從來沒有開始和休止,因此,這四個字對他來說異常陌生。


    他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手卻已經帶著細小的顫抖把那份甜點收了迴來,語氣僵硬:“好…我知道了。”


    空氣中又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沉寂。


    就是在這份快要凝固的沉寂之中,宋執梳倏爾抬眸,複雜又銳利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語速陡然加快:“舒迎晝,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你真是一點也沒變。”


    她直唿他的姓名的時候,竟然讓他心悸。


    讓他意識到她無法平息的不能稱之為惱怒的悲切。


    舒迎晝收猛然一縮,可是他情緒過於激動時,反應卻總是木訥的。


    他慢慢地搖頭,像是一支發鏽的玩偶。


    “變了的。”


    宋執梳笑了聲,但是聲音裏有哽咽。


    他聽了出來,立即抬眸,果不其然看見那雙被眼淚泡得發紅的眼睛。


    理智頓時落了下風,他一下子起身,連著凳子都發出了好大的聲響。


    舒迎晝手忙腳亂地去自己辦公桌上抽衛生紙巾,但是走到她身邊時,卻又忍不住放慢腳步,最後站定時,把手裏的紙巾遞給她,溫聲細語道:“擦一擦眼淚。”


    他後一句話裏,甚至帶了祈求


    “以後,不要再為我哭了,好嗎?”


    太奇怪了


    他自己都無法為自己哭泣


    她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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