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的太陽是可以提前下班的,它已經掛在西南角山峰上的樹梢了,隨時準備溜班,偶爾會有鳥鳴送進耳朵裏,但是大部分時間是靜的。


    吳玲在弄畫架,小男孩圍著她給她添亂,把畫筆和顏色弄得四處都是,她一麵說著孩子,一麵收拾,小男孩感覺到受到了委屈,蹲在一旁生氣。


    吳玲終於弄好了,示意我走到畫架前方,由著她支配擺著她認為正確的姿勢。


    小男孩陪了我們一會兒,也許是感覺到無聊跑去找於叔了。


    吳玲認真地畫著,我盡量配合她,除了偶爾姿勢控製上交流幾句,我們沒有其他交流。


    太陽早已沉到山下,它的光被山折射出一道很亮的光幕,一些飛蟲不停地在我的周圍亂舞,似乎在圍觀八卦著,它們不會把這個場麵發到網上,頂上熱搜吧!


    這幾天手機都一直沒有開機,真的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是什麽樣子了,我其實很擔心,但是忍住沒有一次打開手機,我怕我會突然決定迴到昆銘,迴到現實中去,我希望在這裏的時光久一點,再久一點。


    隨著吳玲的一聲好了,我終於可以動了,我迅速跑去看看畫成什麽樣了,畫板早被吳玲蓋上了。


    我想過去掀開來看看,被吳玲大聲製止住了。


    最終我收起了好奇心,她素喜歡畫人物,對自己的要求也很高,她不想給我看,那一定是沒有達到她的心裏預期,不想雙方都難堪。


    吳玲收拾畫架,我在旁邊幫忙,不小心把顏料灑了,吳玲脫口而出:


    “你們父子一個德性!”


    她說完自己也愣住了,顯然這句話她也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了。


    太陽這迴應該是真的要下班了,一道金光灑在天際之間,半邊天都是紅的火燒雲,環山群繞的淩空一號的廢棄工地的空地上,山穀裏的光線尤為暗沉,吳玲和我站在畫架兩側,尬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化解這突然而來的局麵。


    吳玲靜靜地收拾完畫架,拉著我的手慢慢地漫無目的地走著,講述了小男孩,也就是我們的兒子吳曉仁出生前後的事情。


    根據b超推測,兒子著床日期應該是透水事件還沒有發生的時候,距離我們最後的分別的前一個月左右,那次是我飛去見她,我們都沒有采取任何措施的情況下懷上的,因為她的粗心大意,等發現自己懷上的時候,已經不能阻止孩子出生了,她的父母也因此感覺到蒙受羞辱,選擇跟她斷絕關係。


    孩子出生日期恰恰是我在網吧裏發那封郵件的那天,也就是說孩子已經有兩歲半了,她的那個項目也因為她懷孕了所以中途被換了下來,不過我之前給她的生活費加上她的積蓄,讓她一直衣食無憂,依舊出入上流階層,談論著經濟、書畫藝術。


    她沒有告訴我孩子出生那天她是怎麽一個人進入產房的,她是怎麽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帶著一個孩子生活到現在的。甚至雲淡風輕地說:


    “這個小不點是一個意外,當初知道他的存在時,我幾乎崩潰了,但是現在我感覺到他是老天給我的恩賜,別看小小年紀,比你懂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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