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良府上空,金色的浩然之力轟然崩碎。


    “怎麽可能!”府衙前端著茶盞的老者手掌一個哆嗦,熱茶全灑在手背上,齜牙咧嘴。


    “天人境的歐陽景都擋不住張遠?”鎮撫司中,一位黑甲大漢瞪大眼睛,驚唿出聲。


    “他,他隻是人榜第五,不是天榜第五啊……”另一位黑甲老者也是麵上露出疑惑,喃喃低語。


    “嗬嗬,那要看歐陽景是不是真的出全力。”上首位置,穿著黑甲的啟良府鎮撫司司首此時麵上多出幾分笑意。


    “歐陽老狐狸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


    歐陽家祖祠大堂之中,張遠一手摟住淚眼婆娑的歐陽淩。


    這個人前官服加身,能以儒道才情碾壓同輩的歐陽家明珠,此時如同小貓一樣揉進張遠的懷裏。


    軟玉溫香,兒女情長。


    這等入懷的溫軟,不就是世間無數男兒熱血澎湃的源泉動力?


    張遠抬頭看向前方,那肅穆的燈燭,透著暗金色字跡的靈牌之上,一柄青色的墨筆架在中間位置。


    此時,墨筆之上,金色的流光旋繞。


    歐陽景失神的轉頭,看向那金色墨筆。


    “宗祖,宗祖顯聖……”


    ……


    歐陽家祖祠大堂的門庭關上,歐陽家二代之中的歐陽明昊,歐陽明鏡等人,都被關在門外。


    那些三代子弟,則是圍攏在廣場外觀望。


    “這個張遠,著實不將我歐陽家放在眼中,要是將九妹嫁給他,豈不是——”廣場邊三旬青年恨恨不平的話語還未說完,就看到身邊幾人默默退開一步。


    另一邊幾位長輩也是輕輕搖頭。


    這等看不清形勢的後輩,確實需要離遠些。


    “木已成舟,張遠能登堂入室,就有配我歐陽家女子的資格。”站在廣場最前方的青年背著手,身上透出的氣勢完全與外人不同。


    歐陽家三代之中,名聲,成就,修為僅次於歐陽淩的歐陽浩孫。


    “浩孫所言極是,我等儒道世家講求合縱連橫,講求門當戶對,張遠乃是騰洲天驕,也算是有資格與我歐陽家聯姻。”


    說話的老者麵上帶著幾分感慨,看向前方緊閉的祖祠大門。


    “張遠如此年輕就能以武道挑戰家主,未來成就必然不凡,爾等以後對其要足夠敬重。”


    “他在鄭陽郡城闖下血虎名號,雙刀殺的滄瀾江上血流成河,今日來我歐陽家沒拔刀,已經可見是來誠心求親的。”


    世間事皆看實力。


    張遠有實力,就是誠心。


    沒實力,那自然是癡心妄想。


    ……


    祖祠門外,陳鴻麵帶笑意的向著歐陽明昊拱手。


    歐陽明昊輕笑點頭,迴禮。


    “陳先生無論才學還是修為都極為不凡,我家歐陽淩對先生之才,一向推崇。”


    歐陽明昊說的不是假話,歐陽淩數年前就分析過陳鴻的官試答卷,說過陳鴻之才,隻是那時候歐陽明昊沒將這事情放在心上罷了。


    “歐陽教習長信任,陳某必然竭盡所能,為玉川書院培養人才。”陳鴻朗聲開口,話語之中帶著幾分傲然。


    別的不敢說,以他對官試的精研,培養些書院弟子過官試不難。


    “哼,二十年不中的老儒生,也敢如此妄言。”不遠處,衣衫不太整齊的歐陽明鏡冷哼,麵上露出鄙夷之色。


    玉川書院山長之位,他歐陽明鏡也垂涎。


    陳鴻並不轉頭,隻是握著秋蟬長刀的手掌微微握緊。


    他可以雲淡風輕。


    但二十年不中確實是他的軟肋和心中執念。


    “咳咳,陳先生,不知你對《定民策》怎麽看?”一旁的歐陽明昊輕咳一聲,將話頭轉過。


    “《定民策》嘛,除了可約定郡府民律,還有更重要的作用,就是束民。”


    陳鴻雙目之中全是精光,透出睿智的深邃。


    隨張遠往梁洲一趟,他對秦律有了更深了解。


    洲郡之間資源不同,如果任百姓輕易流轉,那上三洲乃至皇城必然人滿為患。


    《定民策》是為了約束一地之民,穩定地方的良策。


    不止如此,在與張遠交流時候,陳鴻了解到朝堂一些不能明言的國策。


    裂天,補天。


    這等大勢牽扯,百姓如螻蟻,於滾滾車輪下粉身碎骨。


    國策製定,早安民心,讓地方有法可依。


    陳鴻三言兩語,已經將《定民策》分析透徹,歐陽明昊連連點頭,另一邊的歐陽明鏡則是麵上多出幾分茫然。


    他無官身,所見所識還無法參悟朝堂大勢。


    ——————————


    歐陽家祖祠。


    燈燭映照透亮。


    歐陽淩身上披著張遠脫下的外袍,被玉娘摟著站在一邊。


    前方,歐陽景向著前方的靈位躬身叩拜。


    白發蒼蒼,老態龍鍾。


    此時的歐陽景完全沒有之前一人立於庭,就能引啟良府城天地變幻的霸氣。


    這等垂垂老矣的模樣,也沒有了剛才問張遠“不成全又如何”的孤傲。


    歐陽景顫巍巍起身,讓一旁的歐陽淩忍不住低喚:“爺爺……”


    歐陽景擺擺手,轉身看向歐陽淩:“淩丫頭長大了,有人護著了。”


    這話讓歐陽淩麵上一紅,眼眶之中有淚花閃動。


    “爺爺,我——”


    歐陽景嗬嗬笑一聲,搖搖頭:“爺爺沒有什麽本事,隻能護著歐陽家,護著你們。”


    “能有別人護著你,爺爺也少了幾分辛苦。”


    張遠站在一旁,靜靜不說話。


    儒修的話,是一句都信不得的。


    特別是那些修行過百年的儒道老狐狸,說話做事,伸屈自如,哪裏是能信的?


    今日他張遠要不是打進歐陽家祖祠,你看歐陽景能給他好臉看?


    世家大族行事,求的不是一時得失,不是一人榮辱。


    哪一家傳承千年的大族,沒有興盛沒落交替?


    盛時結人脈,衰時退存守,世間輪轉,總有再興之時。


    歐陽景現在不過是演戲給他張遠看罷了。


    “張遠。”歐陽景目光轉向張遠方向。


    “歐陽老先生。”張遠躬身。


    歐陽景看著張遠,身上氣息化為堅毅厚重:“張遠,你能為歐陽淩直入歐陽家,可見勇氣,也見此情堅貞。”


    “人生在世,男歡女愛,人之常情。”


    “你們既然有此等情義,老朽也無意再阻撓。”


    “小郎,還不快感謝爺爺成全?”玉娘的聲音響起。


    張遠忙躬身抱拳:“謝爺爺成全。”


    歐陽景輕歎一聲,轉頭看向玉娘。


    “爺爺放心,張家該有的三禮六聘一樣不少,等小郎掙了誥命,我與歐陽姐姐並分。”玉娘朗聲開口。


    歐陽景點點頭,目光落在歐陽淩身上:“戶部侍郎歐陽明顯乃是我歐陽家位於皇城的主家嫡脈,是你三伯,本來我準備讓你去皇城曆練的,現在看,這機會,隻能給族中其他人了。”


    ……


    滄瀾猛虎張遠為求娶歐陽家明珠,徑自闖入啟良府歐陽家,最終逼得歐陽家老爺子讓步,成全這樁婚事。


    大年三十,歐陽家設宴,城中府衙和鎮撫司幾位主官都被邀請。


    不少儒道大修也赴宴。


    張遠作為歐陽家女婿的身份,隨著歐陽家老爺子歐陽景身邊陪客。


    這次宴席有兩個作用。


    一來是將張遠與歐陽淩的親事敲定,公之於眾。


    二來則是讓各方知道,歐陽家是被張遠的誠意打動,才答應成全張遠與歐陽淩的婚事。


    宴席之上,不少消息傳出。


    比如,歐陽淩為等張遠,頂撞家主,被責罰在祖祠跪了兩日。


    比如,張遠拿出了一件極為貴重的儒寶作為聘禮,才讓歐陽家答應親事。


    這次宴席,一同出席的陳鴻,明台縣陳善長,一人之力,力壓在場所有儒道修行者,展現出了精深的儒道修為和才學。


    其對於《秦律》和《民律》的講解,連幾位官府主官都連連追問,拜服不已。


    平泉府陳鴻之名,瞬間傳徹啟明府。


    五日之後,明台縣鎮撫司旗官馮繼明等人領著一隊金殿禮官來到歐陽家。


    啟良府府衙主官,鎮撫司司首主司等人匆忙趕來見證觀禮。


    “奉令,明台縣儒生陳鴻有功社稷,舉為孝廉文士,同七品官身,可入皇城太學修行。”


    “奉旨,九林鎮撫司司首張遠,積功加五品散騎郎將銜,皇城行走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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