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


    一道聲音在身前響起。


    張遠腦海之中畫麵散去,緩緩站起身。


    “點司大人。”


    麵前站著的正是點刑司點刑官塗皓。


    塗皓麵色平靜,背著手,身上儒道氣息收斂。


    “你的天賦比你大哥好,怪不得他說他的弟弟往後能撐起張家。”


    塗皓一句話,讓張遠渾身一顫,身上氣血陡然湧動。


    撐起張家,這是大哥張振最後的遺言,是孫澤他們轉告的話。


    “塗點司你認得我大哥?”


    張遠努力壓住身上氣血,看著塗皓,沉聲問道。


    塗皓點點頭,目光轉向遠處。


    “張振行事穩重,無論是刑使任務還是外出任務,都能穩妥完成。”


    “如果他沒有殉職,以後在鎮撫司未嚐沒有積功晉升的機會。”


    點司塗皓對自己大哥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


    張遠麵上壓抑不住激動神色,握緊拳頭:“點司大人,我大哥他——”


    他的話沒說完,塗皓已經轉頭,神色鄭重:“鎮撫司中規矩,有些事能問,有些事問不得。”


    張遠頓在那,身上氣血湧動之間,一時間難以平複。


    半晌之後,他方才勉力壓住心頭的情緒,點點頭。


    這位是點刑司的點司刑官,是廬陽府鎮撫司中的上層人物。


    而自己,不過是初入鎮撫司的小小皂衣衛。


    塗皓可能是知道自家大哥殉職原因的,隻是他不說,張遠也沒有辦法。


    “張遠,今日那邵明經明正典刑,整個過程你可看到什麽問題所在?”塗皓的目光落在張遠身上,淡淡開口。


    問題?


    自然是有問題的。


    查閱過邵明經的記憶,張遠對其中問題都清楚。


    抵禦儒道探查之法,保靈智不被迷惑。


    隱藏白馬山罪責與財貨,轉移物資財產。


    這些,張遠都知道,甚至還有傳遞消息,與外麵之人勾結的事情他也清楚。


    隻是此時該不該說,該說多少,需要酌量。


    雖然不知塗皓為何會特地來尋自己,但張遠梳理一下自己入鎮撫司以來的所為,大約能推斷出一些東西。


    敢殺人。


    鎮撫司中少有新人敢如他這般連著接刑使任務。


    心思細。


    在外人看來,張遠發現胡三,並且擒拿,是他觀察力敏銳,心細膽大。


    張遠自然不可能讓外人知道他能查閱那些被斬殺之人記憶的秘密。


    點司塗皓今日來問自己看出什麽,恐怕就是對自己有看重和考校的意思。


    迴答好了,便能入這位鎮撫司中點刑官的眼。


    沉吟一下,張遠低聲開口:“邵明經修過儒道,或許有抵禦點司大人審問的手段。”


    “他所說之話,可能並不全是真的。”


    很多是假話。


    都是為了混淆視聽。


    “還有嗎?”塗皓麵色不變,看向張遠。


    還有。


    張遠猶豫一下,點頭道:“今日若不是司獄獄卒出聲打斷,或許點司大人的儒道神魂之力已經讓邵明經心神失守。”


    司獄獄卒。


    這才是今日塗皓來尋張遠的重點。


    塗皓目光之中閃過欣賞,伸手拍拍張遠的肩膀。


    “張遠,司獄之中有人內外勾結。”


    “我鎮撫司不隻是鎮外,還要鎮內。”


    “清查司獄,整頓獄卒,這任務,你可敢接?”


    任務。


    清查獄卒的任務。


    張遠知道塗皓尋他大約就是為這事情。


    文撫司中所發布的任務,完成之後也是計算戰功的。


    這樣的戰功,比皂衣衛外出任務容易,兇險也小的多。


    司獄屬於武鎮司,文撫司不好插手,塗皓隻能給張遠一個隱秘完成任務的機會。


    他讓張遠在司獄之中掛一個職務,方便調查。


    塗皓給張遠一塊腰牌,憑此牌張遠可以在司獄之中行走,可以接取刑使任務,必要時候可以憑腰牌調動皂衣衛,可以直接來點刑司尋他。


    完成任務,至少可以得兩級軍功,若是任務之中牽扯出的線索重要,甚至直接累計一功都可能。


    “好好幹,別讓你大哥失望。”塗皓看向張遠,輕語一聲,然後轉身離去。


    張遠立在原處,握緊雙拳。


    對於張遠來說,這是一個接近鎮撫司上官的機緣,也是更多接取刑使任務的機會。


    要是從前的張遠,這等事情或許會猶豫。


    但現在的他,遇到這樣的機會,沒有理由拒絕。


    他需要功勳,想要在鎮撫司中出人頭地,想要成為玄甲衛。


    他張遠,也有屬於自己的野心!


    ——————————————


    刑使任務完成之後,會有半日的休息時間。


    張遠沒有迴家,而是就在司獄之中尋僻靜地方修行。


    斬殺邵明經並未得到武道氣血反哺,而是一顆淡淡的青色光球在腦海炸裂。


    光球之中青色流光在身軀之中逸散,張遠並未感覺什麽實質變化,但等他翻開抄錄的律法筆記時候,陡然愣住。


    原本晦澀的文字如今每一句都看得懂。


    原本感覺難以書寫的文字,現在看看都知道如何書寫。


    不隻是這些抄錄的文字,還有許多其他律法、典籍,似乎觸類旁通,都被自己熟練掌握。


    “儒道……”


    那一顆青色的光球,定然就是儒道修行的浩然之力。


    其中包含邵明經的儒道修行記憶。


    牛二兩能從一個書童頂替自家公子,學識天賦真不差。


    其不但對於財貨擁有極其敏銳的直覺,更是善於在各方商行之間發現商機。


    胡金仁,孟濤,邵明經,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經曆與記憶。


    這些經曆完全不是張遠這樣的世代皂衣衛能有。


    從邵明經的記憶之中,張遠也明白了什麽是野儒,什麽是朝廷儒道。


    同樣修儒道,在朝堂任職,手中掌控仙秦官印,借仙秦國運之力,那些朝堂儒修能言出法隨。


    至於沒有朝堂官印在手的儒修,隻能以自身的儒道浩然之力影響身外,戰力與身負功名的儒修不可同日而語。


    怪不得那麽多儒道學子畢生所求都是入仕為官。


    野儒,終究不是正途。


    有了儒道感悟,張遠再去推衍自身所學的武道時候,確實有了另外一層認知。


    不知不覺,對自身的修行也有了更多的理解。


    果然如玉娘所說,要想在修行之道走遠,光是蠻修武道是不夠的,還要觸類旁通,要文武並濟。


    除了感悟修行,張遠還從邵明經的記憶之中找到不少有用的線索。


    白馬山匪徒處理財貨的渠道。


    白馬山匪徒與各方商行交易勾結的事情。


    最關鍵是,價值數萬銀錢的財富潛藏訊息!


    這可是一筆橫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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