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是真的,並不是某種比喻,就是字麵意思。


    【煙鬼一號】鞍前馬後的樣子令司馬鈺十分不習慣,因為窮,她一直覺得自己處於最底端的那類,忽然被這些【鬼】前唿後擁,讓她甚至還有些飄飄然起來。


    兩人五鬼很快來到了校內的人工湖邊——別的不說,土木工程學院的內部設施還是可圈可點的,人工湖引用的是山泉,是活水,不僅水流清澈,配套的裝飾也都一應俱全,比如湖中間的涼亭,聽說是花了大價錢請人設計的,是古時候某個朝代的風格。


    “姐,上次在下就是在那裏看到的、與您氣息相似的靈體,隻不過看上去似乎沒有靈智一樣,在下當時還以為是哪個快要消散的新鬼。”【煙鬼一號】指著涼亭的方向,“在這裏您可能會看不太清楚,那個靈體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消散一樣,不靠近點很難察覺到。”


    “那就過去看看。”司馬鈺沒想到這件事如此輕鬆就解決了——這對誰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自己來說,能讓自己變得【完整】、不用再依靠蕭琳和黃婆婆送的那隻小銅鎖才能保持正常體力,這已經是最好的一件事了。


    說到小銅鎖,她問過穆小雅,那東西確實有滋補魂魄的作用,但不能常用,黃婆婆的妖力有些邪門,常用的話會讓她體內的【妖】和【人】的平衡失調——穆小雅告訴她,她的體質十分特殊,在過往的時代中【半妖】雖然也出現過,但數量少之又少,因為存活率極低,而且生存條件很苛刻、不能太接近【人】,也不能太接近【妖】,破壞了體內的平衡的話,會導致她的身體產生一些不好的變化。


    司馬鈺的體內同時存在著【人】所擁有的【靈氣】與【妖】所擁有的【妖力】,【人】的那部分如果壓過了【妖】,她的身體就會被【人】所主導,【人】的身體是無法承受狂野的【妖力】的,屆時就會從內部開始崩壞;反之,如果【妖力】占據了主導,她的身體就會向【妖】的方向發生改變,簡而言之,就是她母親原形是什麽樣,她的外表就會越傾向於什麽樣。


    畢竟她不像完整的【妖】那樣生來就能控製【妖力】,與從【畜】修行成為的【妖】不同,【妖】的後代天生就能自由操縱【妖力】這是一種本能。但【半妖】隻能像【畜】一樣,在成年之後,會有【妖】來教她如何控製【妖力】。


    現在司馬鈺失去了【人】這部分卻能依舊維持人形,大概是她的母親對她做了什麽。經過驗證之後,確實像穆小雅猜測的那樣,在她的體內有一層【隔斷】,隔斷將【妖】這部分維持在了其應有的位置上,不會有任何增長,也不會有任何消減。這種法術很難,會的人寥寥無幾——還好她的母親是【大妖】對這些都懂,這才讓她平安活到了現在。


    如果一直戴著小銅鎖的話,同為【大妖】的黃婆婆的【妖力】就會對她【妖】這一部分產生影響,等到司馬鈺找迴【人】那部分、消除隔斷之後,兩個部分就會失衡,如果不加以正確引導和限製的話,司馬鈺就會變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非必要情況下,司馬鈺平時一直將小銅鎖放在一個盒子裏,盒子受過穆小雅的法術封印,隔絕了大部分【妖力】,不會對她產生影響。這個盒子她一直隨身帶著,遇到特殊情況的時候才會拿出來。


    ——顯然現在不是特殊情況,這五個鬼跟伺候親媽一樣,就差拿個轎子抬著她走了,哪來的什麽危險。


    幾人——哦不,是兩人五鬼——來到了小涼亭,確實就像【煙鬼一號】所說,在涼亭外不遠處、水麵上方的地方真的有一個半透明、幾乎完全看不見的人形。


    隻是……


    在靈體旁邊、還有兩個蹲在涼亭外的身影。


    “……我們是不是打擾到對方了?”司馬鈺在看到那一男一女兩個人影之後,悄悄對【煙鬼一號】問道,“要不然我們待會再來?”


    她不想讓這群鬼給人嚇跑——搞不好那是一對出來幽會的學生,棒打鴛鴦這種事挺缺德的,她可不想做。


    “……行!都聽……”【煙鬼一號】話剛說一半忽然停了下來,他皺著眉看著那兩個身影,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地說:“……這倆怎麽看著不像人呢,鬼氣怎麽這麽重……?讓別的家夥給附身了?”


    “不太像,這倆好像就是鬼。而且看衣服……好像不是本校的鬼。”楊興扶了扶眼鏡,“你們在這等著,我去看……”


    “你這小身板去什麽去。”【煙鬼二號】一把將他扯了迴來,“書呆子在後麵看著就行,小爺去會會他們!”


    【煙鬼二號】說著就飄了過去,司馬鈺她們在後麵看著,隻見那家夥耀武揚威地拍了拍其中一個的肩膀,對方忽然站起來,反手給他按在了涼亭的柱子上。


    “哎哎哎大哥大哥!有話好好說咱別動手行不!”【煙鬼二號】的聲音傳來,司馬鈺見狀趕緊跑了過去——畢竟人家是在替自己辦事,因為這個受了傷什麽的實在是讓她有些過意不去。


    “二位!剛剛我朋友多有冒犯,請二位……”


    司馬鈺話說一半就停住了,她看清楚了那兩個身影的臉——


    嗯,沒錯,確實是鬼,而且臉色還不怎麽好——哦,鬼的臉色都不怎麽好,隻是這倆看起來好像特別憔悴的樣子。而且穿得衣服也十分特別,不是現代人的衣服,有些像民國時期的長衫,長衫上還有不少看上去很詭異的花紋。


    兩隻鬼見到司馬鈺,互相看了一眼,片刻之後,長衫女鬼上下打量了一下司馬鈺:“你一個【妖】,大半夜來這裏幹什麽,在這上班?看起來……也不像啊。”


    “呃……”司馬鈺不知該如何解釋,“……有些原因,總之能先把我朋友放下來麽?剛剛實在是冒犯了,您二位別往心裏去哈……”


    舉拳難打笑臉人——這是司馬鈺總結出來的人生經驗,不管對麵是什麽樣的人或鬼,隻要陪著笑、語氣和善一點,對方基本都會先和你聊聊再說。


    “冒犯?哼。”長衫男鬼哼了一聲,這鬼一看就屬於脾氣不怎麽好的那種,而且為【鬼】很死板,不懂得變通,“我不管你們是做什麽的,這小鬼妨礙公務,按照【鬼律】,得罰拘留三天。”


    “……公務?!”司馬鈺愣了一下,接著月光仔細看了看那兩個鬼——當看到二人鞋子的時候,她的心中咯噔一聲——


    給蕭琳燒紙那天,雖然沒抬頭,但她看到了來取錢的兩位【鬼差】的鞋子。無論是樣式還是上麵的花紋,都和眼前這兩隻長衫鬼一模一樣。


    “二位該不會是……”


    沒等司馬鈺說完,長衫女鬼將手伸進懷中,掏出了一個牌子出來:“我們是【柳仙城隍辦事處】的執法員,最近收到舉報,這附近出現了未登記的孤魂野鬼。”


    “不過……這個鬼不像是新死的樣子,而且怎麽叫都沒有迴應,靈體甚至還不完全——”長衫女鬼收起了牌子,看了一眼司馬鈺一行人,“你們這麽晚還來這裏,尤其是你倆,看上去像學生,本校的?知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妖】在人間上學工作並不稀奇,隻要不自己暴露身份,沒人能看得出來是人還是妖,所以對方才會這樣問。


    “確實是本校的,我倆是土木工程學院的。”司馬鈺拿出了學生證。


    “司馬鈺……?”長衫女鬼看到這個名字明顯愣了一下,和旁邊的長衫男鬼交換了一下眼神,又看了看司馬鈺和秦月,將她們的學生證還了迴去,“……你就是司馬鈺?”


    “您認識我?”


    “駱先生來城隍廟打過招唿。”長衫女鬼沒再說什麽,看來駱青在【九嶺山】的麵子確實挺大的——


    據穆小雅說,那家夥還是這片地區的【妖王】還是什麽來著?


    “你知道這是怎麽迴事麽?”在得知了對方的身份之後,長衫女鬼的話明顯客氣了一些,她指了指身後的靈體,“這個靈體和你的氣息……有些像,這是怎麽迴事?”


    “實話說,那就是【我】……”司馬鈺也不知該怎麽解釋,隻能照搬穆小雅的話,“因為某種原因……這家夥從我身體裏飛出去了,我來就是找它的。”


    “這樣啊……”長衫女鬼雖然點了頭,卻還是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要不然……我證明一下?”司馬鈺小心地問道——對方是城隍廟的人,【城隍廟】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地府駐人間辦事處】,往古代說就是【鬼衙門】,往近代說就是陰間的【派出所】——這些知識都是穆小雅給她惡補的,因為涉及到靈體問題,或許有天會和這些公職人員打交道,知道得多一點總沒什麽壞處。


    長衫女鬼思考了一下,將身子側過來示意她過去。旁邊的長衫男鬼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同事給阻止了——看上去女鬼比男鬼的職位要高一些。


    司馬鈺道了聲謝,跨過了涼亭的長椅和護欄來到水邊——穆小雅說,遇到殘片的時候隻要自己能碰到就行,對方會自動迴到她的身體裏來。可靈體飄在水麵上,離涼亭還有點距離,無論她怎麽伸手都夠不到。


    “……你不會法術?”見司馬鈺吃力伸手的樣子,長衫女鬼明顯有些詫異。


    “慚愧,一點兒都不會。”


    “……上去吧。”見司馬鈺似乎真的不會法術,長衫女鬼勾了勾手指,水中立刻升起了一塊平坦的大青石。


    “……謝謝。”司馬鈺站了上去,用力向前伸手——這次她總算碰到了。當她的指尖碰到殘片的那一瞬間,原本就若隱若現的靈體立刻順著她的指尖鑽進去,好像一團煙霧被吸進去了一樣——


    與此同時,感受到殘片進入身體之後,她立刻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


    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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