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無論現在的【六途】變成什麽樣,該努力的還是需要努力一下子,【鬼魔靈】的理想可是打破所有【天道】劃分出來的各種階級和種族,創造出一個隻有【鬼】存在的統一世界——這家夥很執著,就算過了這麽多年,它的目標大概也不會變吧。


    【天道】分化出【六途】來自有它的道理,不是憑誰誰誰一己之力就能顛覆的,不然【仙界】的那幫已經修行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老家夥們早就打破這些規矩了——不管怎麽說,【人人成仙】總是要好過【人人成鬼】吧。


    其實在【鬼魔靈】之前,也曾有人和仙嚐試過,那是很久之前的傳說了。過程怎麽樣已經被傳得麵目全非,但結果卻是統一的——他們失敗了,【天道】不可違逆,唯有順應。


    ——————————————————


    “看見那塊石頭了麽?我的右手在那邊摔得脫臼過。”司馬鈺指著村口的一塊大石頭。


    “看見那棵樹了麽?樹枝掉下來把我砸暈過。”司馬鈺指著大石頭旁邊的一棵歪脖子樹。


    “看見那麵牆了麽?牆皮子掉下來,我的腦袋去醫院縫了六針,現在頭發下麵還有個疤痕。”司馬鈺指著一麵年久失修的老院牆。


    “看見那片田地了麽?我騎自行車掉下去過,臉朝下,差點兒毀容。”司馬鈺指著旁邊的一塊田地——那塊田地已經荒廢了,看上去已經很久沒人在裏麵種些什麽。


    穆小雅一邊聽一邊偷偷抹眼淚,從她的路虎開進司馬鈺從小長大的【裏河村】開始,司馬鈺便指著周圍的一草一木說著自己當年的【光輝事跡】。這一路上她已經指出了至少三十多個點,讓穆小雅在同情這個天生倒黴的姑娘的同時,感慨她頑強而旺盛的生命力——


    再換一個孩子,可能經曆不到她三分之一的災難就得先夭折了。


    “……哦對了,我得給小月報個平安。”司馬鈺似乎說累了,這才想起應該告訴秦月一聲、自己今天大概率迴不去了。她拿出自己的破手機按著上麵的塑膠按鍵,看得穆小雅越來越心酸。


    等司馬鈺報了平安,她才從副駕駛拿出了一個備用的舊手機遞給了對方:“這個我不用了,本來打算扔了的,不嫌棄的話你就拿去用。”


    “謝謝。”司馬鈺一點都沒客氣,從看見穆小雅這輛車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挺有錢了——事實也確實是這樣,除了那座地下拳場,穆小雅還承包著兩座山的果園——至少比她想象得有錢多了。


    眼前的手機看上去確實挺舊了,但也總比她現在手中的這個破玩意兒強。


    “……不插卡?”看著副駕駛的可憐姑娘小心地將【新】手機收起來,穆小雅一邊轉彎一邊問道,“現在就換上吧,這個手機信號還可以。”


    “插不進去。”司馬鈺倒是想用,可惜她的手機卡是老式的,想要用新的智能機,得迴去辦一張新卡。


    “……行吧。”穆小雅點了點頭,心想以後還是對這個苦命的姑娘好一點吧。


    二人聊著,車子很快到達了目的地。本來穆小雅還想問問司馬鈺要不要去村中認識的人家打個招唿什麽的,結果以她【不想打擾別人的正常生活】為理由拒絕了。說這個理由的時候,司馬鈺的目光有些躲閃,見她這個樣子,穆小雅也沒有再說什麽。


    眼前的這條河——說是河都有些抬舉它了,寬不過五米,最深的地方也就一米多一些,水流也並不急,水下甚至沒有多少淤泥——河水十分清澈,河底有什麽一眼就能看出來。除了被水流衝刷得圓潤的石頭之外,就是零星一些小魚在遊蕩,看見人了紛紛躲進石頭縫隙裏。


    除了小一點之外,這條河還是挺漂亮的,【裏河村】交通不太方便,少有外人會進來——說實話,要不是穆小雅那輛路虎底盤夠高,興許都開不進來——確認了當年司馬鈺掉下去的地方,穆小雅當時就脫了鞋子,挽起褲腿蹚進了清澈的河水中。她沒有向裏麵走太深,而是用石頭在水中搭起了一個四棱錐形狀的石堆。


    石堆的尖部露出水麵,在確定石堆穩定之後,她擦幹了手,從懷中拿出了幾根線香來。


    “……這是幹嘛呢?”司馬鈺好奇地湊過來問道。


    盡管掉下去過,但她並不怕這條河——一個人偶爾倒黴或許會覺得晦氣,但倒黴成了習慣之後就無所謂了。別說這條壓根就淹不死現在的她的小破河,高中時期她甚至從學校的三樓掉下來過,現在不也是活蹦亂跳的?


    “找當地人問問。”穆小雅將線香點燃插進了石縫中,朝石堆拜了拜。司馬鈺也沒敢出聲——說實話,以前聽那些【假大仙】們吹得天花亂墜,一個個說能請神請鬼的,到最後也沒見一個成功的。現在聽穆小雅要問問【本地人】,讓她不禁有些好奇起來——


    穆小雅是【妖】,她請的【本地人】大概率也不是什麽正常人類。


    就在司馬鈺小心地環顧四周、想要看看這個【本地人】會不會像電視裏一樣、一陣青煙就冒出來了之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兩聲喇叭聲。


    兩人迴頭一看,發現一個全身黝黑的、農民模樣的人開著一輛不停冒著黑煙的拖拉機,在穆小雅的路虎後麵按著刺耳的喇叭。


    “……我們擋路了?”司馬鈺皺著眉看著拖拉機——路那麽寬,別說他一個拖拉機,三輛並排走都夠了。


    就在她問話的時候,穆小雅已經上了岸,光著腳走向了拖拉機那邊。


    老農民的目光一開始還在二人身上來迴遊蕩,可當他看到穆小雅的臉的時候,立刻給拖拉機熄了火,手忙腳亂地跳了下來,一路小跑到穆小雅的麵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不知穆大姐大駕光臨,小仙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恕罪……”


    啥?


    【小仙】?!


    這個一看就知道揍人挺狠的大叔是【小仙】?!他就是穆小雅想找的【本地人】?!


    仙風道骨呢?!


    鶴發童顏呢?!


    慈眉善目呢?!


    和藹可親呢?!


    哼,電視劇都是騙人的。


    “帶我們去個安靜點的地方,我有事要問你。”穆小雅拎起了自己的運動鞋走向了路虎,農民規規矩矩地跟在後麵,率先發動了拖拉機——看這家夥搖著搖杆的那膀子力氣,真是很難讓人把他和【仙】這玩意兒聯係到一起。


    不行,心理落差太大了。


    就在司馬鈺還在做心理建設的時候,穆小雅已經將路虎調了個頭,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上車。司馬鈺晃了晃腦袋,心說自己以後肯定免不了接觸到這些【東西】,還是將以前從電視上得來的那些刻板印象什麽的先放一放吧。


    沒辦法,人嘛,總是要適應現在的。


    跟著不斷冒黑煙的拖拉機,二人一路來到了村子北口,在一座小磚房旁邊下了車。農民將二人規規矩矩地讓進屋裏,還特地倒了熱水。穆小雅看著盛熱水的那隻髒兮兮的碗,壓根兒就沒打算喝。倒是司馬鈺毫不在意,吹了吹之後仰頭就喝了一大口。


    ——她窮慣了,而且以前也是住在這個村子裏的,這種看上去髒兮兮的碗其實隻是用得時間長了,並不髒的。


    “河仙,在你管著的地方死過人麽?”穆小雅強忍著周圍有些髒的環境——同樣是平房,駱青那裏收拾得一塵不染,就算用得同樣是土灶,二者的差距也實在是太大了。


    “死過。”被稱作【河仙】的老農民一邊說一邊從房裏拿出了一本厚厚的、類似賬本一樣的東西,翻開查看一番繼續說道,“從小仙接任以來,一共在轄區內死過五十七人,其中六人中有兩個是因為喝多了、失足摔倒,腦袋撞在了河邊的石頭上,最後滾落到了小仙的……”


    “行了行了,”穆小雅擺了擺手,她對這些沒興趣,“有沒有不守規矩的【鬼】?”


    “沒有。”【河仙】幾乎立刻迴答道,“小仙雖然官小,好歹也是這【裏河】的一河之主。水鬼倒是有,不過都很守規矩,現在全都留在小仙的祠堂裏,拿著號碼牌等著地府那邊的傳喚,從未有過什麽不守規矩的家夥。”


    “你確定?”


    “確定。”【河仙】肯定地點著頭,將手中厚厚的賬本轉了個方向推到了穆小雅的麵前,翻到了一個頁碼上,“這是小仙就職的時間,往後翻一直到現在,所有【鬼】的記錄,請您過目。”


    穆小雅翻著那本賬本,旁邊的司馬鈺也好奇地湊了過來——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寫得很亂,不過每一段前方都標注了數字,雖然讀起來有些費力,也還是能看懂的。


    “喲,這位姑娘。”見司馬鈺的眼睛來迴掃著,【河仙】略微有些吃驚,“您也看得到這書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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