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一堆零散的封印,孟帥暗暗好笑。


    今日說運氣不好,也真是不好,不但林嶺刁難他,還遇到個能寫進教科書的蠢貨也來湊趣,把一堆下腳料留給他。


    這些封印確實太零散了,懂得基本原理的封印師,都可以肯定,這封印是湊不到一起去的,若是勉強,隻能湊出個四不像的廢品,即使林嶺親自,也是如此。最多他用強大的真氣和精神力,將四不像捏的更好看一些。


    每個學過封印師原理的人都一樣認定,除非,有人學過另一套理論。


    比如孟帥。


    孟帥在大荒山中的怪圈中啟蒙了三維設計封印的道路,到了神秘空間之後,進一步完善,再加上他自己利用黑土世界的推演,已經走出一條別開生麵新路。


    以此新路為設計,什麽樣的封印都能無縫銜接,而且極為合契,無可挑剔。想必這一迴,能駭人耳目。


    想到這裏,他也不免得意。隻是得意之情被一個畫麵阻住,不能持續。


    那是他離開封印空間的最後一個畫麵。在那一刻,他見到了最後的封印。


    也因為見過那個封印,孟帥在封印一道上永遠戰戰兢兢,不敢自滿。他知道,自己離著那個封印,還很遠,很遠。


    這世界上,真的有四維的封印麽?


    長歎一聲,孟帥先顧著眼下。


    按照孟帥的技術,三天時間完成十八重封印印坯絕非難事,但也不寬裕。這樣就達不到他和林嶺鬥氣的目的。雖然幼稚,但是既然在外麵誇海口,當然要盡快的完成,最後能達到驚世駭俗的地步。


    為了這個緣故,需要動用一點兒手段,比如黑土世界,可以幫他解析這寒冰印坯的質地,讓轉換印坯的不適應降到最低,又比如……


    右手小指閃爍,“極限聚神印”!


    過了一整日,又是一輪白日當頭照,在冰上折射出近乎夢幻的光芒。


    矛公站在一排木屋前,臉色略有些難看。


    倒不是他對誰有意見,而是在冰峰上站一夜,不是鬧著玩的。


    本來他身為監督,並不一定非要留在這裏看著。橫豎這種場麵無法作弊,封印師的監視手段,完全不遜於後世最嚴格的高考。但林嶺不知為什麽,一直站在這裏不走,梅園不走,他身為副手,當然也不能走,活活的站了一夜。


    冰峰上的溫度,不是開玩笑的。比尋常北方世界冷上一倍,到了晚間更有大風。饒是矛公已經是陰陽境界,也凍得臉色青白,手腳冰涼。何況水米不進,更是難熬。


    一想到還要在此站上兩個日夜,他便一陣打鼓,連梅園也怨上了……好端端的你站在這裏幹什麽?就不能迴去歇著麽?往日在冰峰上組織封靈師考核,你連麵都不怎麽露,不照樣一場場順利進行?怎麽就要出這麽多幺蛾子?


    然而林嶺一向冰冷乖僻,矛公絕不敢有半點不滿浮在臉上,隻好苦苦忍耐。


    剛剛到了上午巳時,隻見最後一扇大門砰地一聲打開,一人跑了出來,連聲道:“起晚了,起晚了。”


    矛公注意力轉移,登時認出這就是上一輪第一,卻跟梅園大人硬頂的狂妄小子,叫什麽孟帥的,眉頭皺起,喝道:“快迴去,再走一步算你離開考場,放棄考核。”


    孟帥尷尬一笑,道:“抱歉,失禮了。那個……現在交卷行麽?交印坯……也叫交卷吧?”


    矛公一怔,幾乎沒聽懂他的意思,皺眉道:“現在……交卷?”


    孟帥咳嗽一聲,道:“睡晚了。所以現在才交。沒關係吧?”


    說起這個,他也十分懊惱,昨晚用極限聚神印一鼓作氣完成了封印,隻是心力耗盡,倒頭便睡。一下子便睡到了日上三竿,白白浪費五六個時辰。這樣他那驚世駭俗的大計壞了一大半。


    矛公兀自難以相信,琢磨了一陣,還是認為孟帥考試壓力太大,已經迷糊了,道:“我看你不是睡多了,而是睡少了。迴去休息,考試還有兩天,盡有時間,縱然這一次不成,還有下一次。好好一個苗子,別把自己毀了……”


    話音未落,就聽有人冷冷道:“既然好了,把東西拿上來。”


    矛公就覺得脖子後麵一涼,好像靠近一塊寒冰一樣,迴頭一看,果然林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背後。


    孟帥踏前一步,將一塊寒冰交上。矛公這才知道,他是玩真的,不由瞠目結舌。


    那寒冰從外表上看,與之前無異,就算再高明的封印師,不把印坯拿上手,也看不出好壞,矛公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向林嶺,生恐這小子在發瘋,觸怒了林嶺,自己都要受牽連。


    但事實,和他的預想完全相悖。


    林嶺並沒有惱怒,也沒有其他情緒,隻是眉毛略揚了一下。若不細心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矛公卻是心中一動,這個表情,他似乎在林嶺麵上看見過。


    也不是很久之前,就在昨日。


    林嶺拿到孟帥第一輪的卷子時,也是這樣的。


    想到這裏,矛公心底冒出一個想法……莫非……


    過了一會兒,林嶺將封印交還矛公,道:“封存。第二場結束,一起登記。”說完走了出去,和第一場一樣,離開的十分突兀。


    見他離開,孟帥和矛公都覺得一下子放鬆了,不可否認,林嶺是能把場中溫度拉下一個等級的存在,孟帥縱不怕他,還是寧願躲著他。等他走了,才問矛公道:“敢問尊公,有東西吃麽?”


    矛公正在看孟帥的印坯,乍看之下,隻覺得一頭霧水,似乎抓住什麽,又不得其解,聽孟帥問他,愣了一下,道:“辟穀丹沒用麽?”


    孟帥道:“我……不習慣吃丹藥。”


    說起來他也鬱悶,雖然吸關在黑土世界裏屯糧,但是上界這一個月都是在石船第二層度過的,完全靠他的糧食儲備,支持他,陳前和尚素天三人的口糧,早把他的存貨吃幹淨了,到大雪山想要補充,奈何雪山的飯食太素,不對他的胃口,一直打算下山找機會補充,現在糧食告罄。他又不吃辟穀丹,昨天又消耗了太多真氣,夜裏把他餓的夠嗆,要不是牛奶撐著,早就沒力氣了。


    封靈師考核現場自然是不供應餐點的,本來考核隻需要一天,也沒這方麵的預算。但矛公冒出個想法,孟帥這個封印,他看不太懂,但意識到其中的不凡,若直接開口問,又顯得自己無知,有心請這小輩吃一頓,席間旁敲側擊,或能弄個明白,心中計較已定,便道:“你跟我……”


    就聽身後有人道:“你跟我來。”


    兩人同時一呆,轉過頭去,就見林嶺去而複返,如冰山一樣站在後麵。


    孟帥一時沒迴答,林嶺道:“跟我來。”重複一遍之後,轉身就走。


    孟帥隻得跟矛公告別,跟了上去。矛公有些遺憾的目送他離開,繼續研究那個封印。這時他心裏有數,不但這次考核的第一名提前決出,梅園大人的認可也早有了歸屬。


    跟著林嶺穿過大片的梅花,到了一處清幽雅致的軒閣中。軒中有桌,桌上備了酒壺。


    林嶺進來,到了一杯酒。推給孟帥。


    那酒漿呈現琥珀色,濃稠猶如稀蜜,酒未沾唇,甘醇的酒香已經熏得人微醺了。孟帥雖不善飲,也勾起了酒蟲,謝過之後,舉杯一飲而盡。


    酒一入喉,一股熱流直落入腹中,渾身都熱了起來,孟帥兩世都沒喝過這麽美味的佳釀,不由得讚了一聲“好酒”。


    林嶺道:“酒名浮月,我冰峰七種美酒之一。”


    孟帥驚喜道:“這樣的好酒,竟還有其他六種。”


    林嶺道:“各有滋味,平分秋色。”


    孟帥心癢難耐,道:“不知其他幾種在哪裏?”


    林嶺道:“這一關,就這一杯酒。”


    孟帥一下子泄了氣,沒想到自己耗盡心力,就得了這一杯酒,果然林嶺沒有那麽大方,道:“真是貴重。”


    林嶺道:“美酒與梅花,皆世上難得的妙品,你得一杯,已經是天大造化,還不滿足?”


    孟帥眨眼笑道:“您若得了這一種美酒,就從此滿足,冰峰上就不會有七種美酒了。”


    林嶺眼睛微微一彎,道:“也是。”袖子一拂,桌上出現了一個食盒,打開之後,盒中盛著七色點心,個個精巧,甜香撲鼻。


    他站起身來,道:“這些給你,包括這壺酒。還有兩日時間,你可以醉一日,睡一日。兩日之後,迴去接受考核。”


    孟帥食指大動,忍著食欲,驚道:“還有考核?”


    林嶺道:“還有一關。你若過關,七種酒釀,都可暢飲。”說罷轉身出去。


    孟帥等他出去,方取出一塊梅花糕吃了,但覺香甜沁人,舌底生津,籲了一口氣,道:“總算有點兒盼頭了。”


    林嶺出去,等到了軒閣看不見的地方,輕輕一招手。


    一隻仙鶴從梅林中飛出,落在他身前,俯首行禮,宛如童子。


    林嶺道:“去把苦香閣收拾出來。”白鶴行禮而去。


    仙鶴既去,留下林嶺負手,道:“終於進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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