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王齊雙唇微張,不由皺緊了眉頭。


    天室大祭,他自然知道是什麽。


    那是祁國王室專門為了祭祀天庭帝君的盛典。


    如他們這樣的諸侯,沒有舉行天室大祭的資格,想要參加倒是可以,但需要向祁國天子進行申請。


    所以即便是炎王齊,也僅僅是聽說過天室大祭,從未親眼見過。


    更準確地說,當今天下諸侯真正見過天室大祭的已經沒有多少。


    畢竟很多諸侯都幾十年沒有向祁國天子上貢。


    連上貢的事情都不做,又怎麽可能去參加天室大祭。


    炎王齊思量著,不解道:“為何要舉行天室大祭,讓帝君見證什麽?”


    荀虞鄭重道:“請天子前來,邀襄國國君惠與天下諸侯,在帝君的見證下於襄國大營前簽訂盟約,結束戰爭。”


    “襄國之罪,罪在襄國公子壤一人,不再追究任何人。凡襄國貴族,襄國士族,願意棄暗投明者,皆免罪。凡襄國甲士,願意返迴故土者,皆贈送大錢兩千,以作路費。”


    炎王齊聽到這裏,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終於明白荀虞的真正目的。


    炎王齊讚道:“不愧是先生。”


    “您這是要兵不血刃地拿下襄國數十萬大軍啊!”


    “若是公子惠與天子簽訂停戰盟約,襄國的士兵也就沒有繼續作戰的意義。”


    “為誰而戰?”


    “為什麽而戰?”


    “連國君都放棄戰爭了,他們堅持下去既沒有名,也沒有利,足以讓很多人放棄爭鬥。”


    “最高明的一點,還是給予他們銀錢以作路費,讓他們可以安心放下武器迴家。”


    “哈哈哈,此法雖然需要耗些銀錢,但相比戰爭的損失,倒是微乎其微。能盡快結束與襄國的戰爭,其他諸侯應該也不會有意見。”


    炎王齊越說越是高興,隻感覺卸下了萬斤重擔。


    這幾個月來,其他諸侯情緒緊張,他的情況又能好到哪裏去?


    說得再難聽一些。


    這場戰爭失敗,其他諸侯還有可能投靠襄國。可他是炎王齊啊,是丹池聯盟的盟主,便是想要認輸都不可能。


    他比誰都緊張。


    但他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強撐著。


    一旦他這個盟主都亂了,丹池聯盟的局勢瞬間就要崩盤。


    荀虞微笑著,沒有繼續多說。


    炎王齊隻說對了一層。


    他之所以請天子來主持天室大祭,不僅僅是因為天庭帝君在祁國有著崇高的地位,絕對沒有人敢違背向帝君發下的誓言。


    最重要的是!


    他在擔心公子壤身旁的那些大能者。


    這麽多年來,炎國一直在探尋襄國大能者的信息。


    雖說收獲不多,但哪怕是部分信息,也讓荀虞頗為憂慮。


    若是襄國國君魚死網破,以炎國目前的情況,隻怕很難抵擋得住那些大能者的襲擊。


    雖說炎國也有修行者客卿,但那位客卿極其神秘,除了炎王齊,從未有人見過。


    荀虞在炎國多年,也不曾見過那位神秘的客卿。


    所以他很擔心,若是那位客卿供奉無法對付襄國國君的諸多客卿,此次會盟隻怕會是一場大災難。


    但舉行天室大祭就不同了。


    這可是向天庭帝君的獻祭。


    若是襄國國君不知死活,那便是挑釁天庭,挑釁帝君。


    荀虞相信,縱然襄國國君手下的大能者再強,也絕不可能是天庭,是帝君的對手。


    隻是這些話,這些算計,即便是他也不敢多說。


    這要是說出去,可是要出大事的。


    炎王齊自以為了解了所有的原因,當即派遣兩撥使者。


    一波前往襄國,一波朝拜祁國天子。


    祁王奉聽說了炎王齊的來意,當即爽快應下,內心歡喜無比。


    王室已經沒落多年,若是能在此次天室大祭刷刷存在感,可以極大地提高王室的威望。


    萬一天庭帝君有了迴應,不說迴到以前那種萬國來朝的鼎盛狀態,最起碼也比現在好吧。


    這等好事,祁王奉沒有拒絕的理由。


    而且他也希望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時間拖得越久,炎王齊的威望就越高。


    祁王奉可不想趕走了一個襄國國君壤,然後又迎來一個炎國國君齊。


    祁天子這邊事情順利。


    襄國國君惠那邊就稍微有點麻煩。


    聽聞要赦免公子壤的妻兒,襄王惠是一萬個不樂意。


    他被公子壤囚禁十二年。


    十二年啊。


    這十二年來,他的活動範圍隻有一座三百平的院子。


    吃喝拉撒都在院子裏。


    雖說他是王室公子,但因為得罪公子壤,那些惡吏酷吏哪怕不能直接折磨他,卻也沒少幹羞辱他的事情。


    缺衣少糧那都是常態。


    言語上的羞辱,精神上的侮辱更是家常便飯。


    在被囚禁的十二年間,公子惠對公子壤的恨意與日俱增。


    眼下他終於重獲天日,又成了襄國的國君,怎能不去報複公子壤這十數年的折磨。


    不過公子惠雖然恨意滔天,但他卻有一個好兒子。


    公子惠的長子名蘇,三歲時被波及,成長於牢籠之中。


    雖體弱多病,但自幼聰慧。


    他了解事情始末,向公子惠勸諫道:“您是國君,當以國事為重。”


    “若是與公子壤的舊部開戰,且不說輸贏勝負,眼下禍及襄國各地的複國,暴動,又會發展到什麽地步?”


    “聖人雲:成大事,當有海量。”


    “您現在是襄國的君主,一國之君。若是讓人看到一個執著仇恨,不顧大局的君主,襄國的貴族,宗室,是否能安心?”


    “他們想要的是安定,而非混亂。”


    公子蘇的這番話,讓襄王惠從暴怒中驚醒。


    並非因為聖人雲。


    而是宗室與貴族的需求。


    這王位是怎麽來的,公子惠比誰都清楚。


    若是惹怒了宗室與貴族,他們隨時都能再換一位王室公子成為國君。


    在利益麵前,公子惠最終垂下了高傲的頭顱。


    他邀請宗室,以及諸多大貴族,共同與炎王齊的使者商議一番。


    最終各方達成協議。


    若是公子壤的妻兒放下爭執,願意接受新君的冊封,他們可以既往不咎。


    但如果公子壤的妻兒執迷不悟,非要與新君決一死戰,他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


    炎王齊的使者欣然應是。


    而後襄王惠下詔取消了對公子壤妻兒的通緝,並將他們冊封到襄國的西方偏遠之地。


    這冊封,王後與幾位公子自然不滿意。


    但襄國的形勢發展到這一步,曾經支持公子壤的貴族也看清了大勢。


    除了極少數想要拚死一戰的貴族,絕大多數的貴族都希望王後能放下成見,接受封賞。


    至少先安定下來再說,至於以後的事情,可以等到公子壤迴來。


    此事的關鍵在公子壤,而非王後,以及幾位小公子。


    隻要公子壤能奪迴王都,現在的任何任命都不重要。


    萬一逼急了公子惠,咱們人手太少,反而形勢危險。


    王後思索良久,最終歎了口氣,同意議和。


    倒不是想開了,而是開戰的貴族太少。一旦打起來,未必能撐到公子壤迴來。


    而王後的鬆口,讓襄國的局勢瞬間緩和。


    隨著議和的敲定,襄王惠帶著數量龐大的襄國貴族,並且邀請了公子壤的王後,前往炎王齊處準備簽訂盟約。


    此事,受到天下諸侯的關注。


    自然也瞞不過襄國大營的貴族們。


    消息不知不覺在大營內傳開,引得軍官與士卒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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