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姒的意識進入寶石,發現裏麵儲存著與藍伽有關的記憶。


    身穿白裙的女子,長發編成麻花辮垂在身後。手握長弓,卻不見箭囊,跨著駿馬,雄赳赳氣昂昂的奔向海邊。


    在她身後,是一眾修為高深的靈士。


    千年之前,靈力濃鬱超乎想象,修行之途前所未有的平坦,山裏隨便遇到一隻山雞野兔,都有可能已經開了靈智。


    這樣的大環境下,催生出一群靈智大開聰明過人的海獸。海獸殘忍血腥,好食人肉,沿海百姓惶惶不可終日。


    那個時候,一群靈術高超的靈士聚集在一起開宗立院,取名天機。一為揚名,二為除害,立誌討伐海獸,卻不料被其先察,討伐不成反受其害。


    無奈之下,眾人齊心凝陣,將守護海域生靈的海母娘娘召喚於此,請求她拯救萬民於水火。


    海母娘娘看到被海獸襲擊過的村莊,遍地血腥,慘不忍睹。其中有幾具海獸屍體,口中還叼著血淋淋的人手或人腳。


    海母肩負著守護海域生靈的使命,自是不能容忍如此兇獸殘害百姓,當即率領天機院一眾,奔赴獸窟。


    於是,有了寧姒最先看到的那一幕。


    此時,寧姒仿佛與這些記憶融為一體,不光可視畫麵,可聽其聲,就連激烈交戰時海母憤怒又悲憫的情緒,都能感同身受。


    海母要守護海域生靈,這些海獸也是海域生靈,造下殺戮固然可恨,最後死於她手也不免可悲可憐。


    在海母娘娘的帶領下,人族一往無前,直搗獸窟。遍地都是海獸的屍體,眾人振臂高唿,宛如獲得大豐收的獵人。


    突然,有人發現海母娘娘在一具海獸屍體麵前站了許久。


    那隻海獸被一刀劈成兩半,五髒六腑滑出腹腔,攤在地上。


    胃腸也破了,露出沒有消化完的食物。混著黏糊糊的腹液,依稀可辨樹枝嫩芽的形狀。


    紅色的嫩芽,是紅杉。


    海母望向獸窟所在之處,背後是大片大片的紅杉。她走進紅杉林,見嫩芽被摘之處,又冒出了新芽。


    天機院的人默默收集完海獸的屍體,立即揚帆起航離開此地。


    幸存的幾隻幼獸從藏身地鑽出來,看到紅杉林中的海母,憤怒的撿起石頭砸在她身上。


    它們不通人語,不停發出淒厲而尖銳的叫喊,久久迴蕩在海麵上。


    ……


    那一夜,電閃雷鳴,大雨滂沱,海水猛漲,淹沒了獸窟和那一片紅杉。


    不久之後,人們發現海麵上漂滿了海獸的屍體。


    這些海獸有的缺手有的缺腳,傷口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是脊背上都有一條大口子,仿佛是被取走了什麽東西。


    殲滅海獸的功績自然而然落到天機院身上。一時間,天機院聲名鵲起,一眾高人備受百姓愛戴。


    老百姓自發籌款建舍,天機院也從市集遷至溟海之濱。不過那個時候的天機院遠沒有現在的規模,門前也沒有通天一樣的高階。


    海獸消失了,海母也消失了。


    天機院廣納門人不斷壯大,當初那幾位高人修為不斷精進,其中已有兩人在衝擊靈聖之域。


    他們沒有想到,海獸會有卷土重來的一天。


    這一天,始於天機院迎來一群特殊的客人。


    這是一群光頭,隻在天靈蓋處留著一小撮頭發,編成緊實的辮子。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兩腿外八字撇開,就好像離近了會踩到什麽似的。


    他們說,天機院幾位長老欠了他們東西,如今前來討要。


    他們討要的,便是當初慘死的同族的性命。


    可是,盡管這些海獸能化人形,也遠遠不是天機院的對手。關鍵時刻,浪潮翻湧,將天機院衝成廢墟。


    身覆藍光的海母娘娘出現在眾人眼前。


    如今的她隻剩神虛,身體早已喂給了當初幸存的幾隻幼獸。


    寧姒這才明白地宮壁畫上最後一幕,海獸分食海母肉身時,為什麽旁邊站著一水的男娃。


    海獸雌雄比例嚴重失調,誕生十隻幼獸,其中僅有一兩隻是雌性。而當初滅族之災從天而降,海獸於危急關頭藏起幾隻幼獸,居然全是雄獸。


    故此,吃了海母肉身化成人形,就成了男娃。


    最後,是一隻吞食了海母腹中子宮的幼獸改雄為雌,這才讓整個海獸族得以繁衍。


    這,也是海母娘娘為何要讓幼獸分食自己肉身的根本原因。


    這場討債之戰,以失敗告終。


    天機院何以敢欺騙利用海母,正是因為他們手中握著天機印和坯圩鈴兩件神器,有恃無恐。


    天機印和坯圩鈴對付不了海獸,卻是海母的克星。


    海母娘娘的神虛被天機印鎮壓在深海,一困就是千年。她遺留下的指環,被活下來的海獸帶迴族群,誠心供養,期盼著指環之主再次迴歸。


    ……


    寧姒很快醒來,淚流滿麵。


    她怎麽也想不到,藍伽和天機院居然有延續千年的積怨。


    怪不得,藍伽逃離封印,第一件事就是找天機院算賬。


    誰也體會不到深海之下的千年孤寂有多難熬,更沒有人能理解當她發現自己被人利用殘害了海獸全族時,有多麽痛苦。


    寧姒想起在深海中,藍伽意圖逃離封印,結果被漩渦拉迴被閃電抽打的場景。


    她肯定嚐試過無數次,又無數次的被迫接受現實。


    那個時候,她該有多麽的恨?


    寧姒雙手掩麵痛哭不已,季牧之不明所以,卻沒多問,隻是將她攬入懷中,無聲陪伴著。


    流光過來叫寧姒去吃飯,敲了門沒人理,便把門推開。


    看到這一幕,愣了一下,然後僵直轉身離去。


    等走遠了才反應過來。


    又不是他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麽要心虛?


    寧姒沒有去吃飯。


    她還沉浸在藍伽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進行思考。


    藍伽被困深海,這和樂賢鎮又有什麽關係?


    樂賢鎮少女失蹤,血池獻祭,這麽殘忍的事,絕對不是藍伽做得出來的。


    還有天機院那群道貌岸然的家夥,他們派人守在樂賢鎮,到底是因為少女失蹤,還是為了藍伽?


    思來想去,還是要到樂賢鎮走一趟。


    季牧之道:“我陪你去。”


    寧姒點點頭,突然靈光一現:“不急,咱們先去找那些家夥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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