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聲音微啞,語氣平靜,字字清晰的落入她的耳中。


    黎以念的手在半空中頓住。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頭,看著身邊的男人,目光清澈,幾乎沒有絲毫情緒湧動:“我是喜歡過你的,但也僅此而已。”


    喬嶼澤唿吸微重,瞳仁愈發黑沉了幾分。


    半晌他忽然輕笑了一聲,低低的開口:“如果沒有我母親的橫加阻攔,我們會不會早已結婚,而那個孩子也到了快讀小學的年紀了。”


    黎以念漆黑的眼珠動了動。


    “不會。”她毫不猶豫的說著,目光卻避開了和他的對視,“就算沒有你母親的橫加阻攔,我留下那個孩子的可能性也很低。就算我留下那個孩子,也未必會因此和你結婚,畢竟那個時候我其實已經開始厭倦了。”


    喬嶼澤盯著她冷若冰霜的臉,腦海裏出現的卻是當初那個嫵媚嬌俏的女人。


    他忽然覺得心髒像是什麽束縛住並且逐漸收緊,密密匝匝的疼痛讓他唿吸困難。


    “好。”他沒有對此發表什麽看法,隻是喉結不自覺的滑動了一下,聲音更沉啞了幾分,“以後如果需要幫忙,你盡可以開口。對你,我永遠不會提任何條件。不要拒絕,就當是我給你的補償。”


    黎以念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雖然她知道她大概永遠也不會向他求助,但是假如這樣能讓這個男人好受一點,那麽她應下也無妨。


    喬嶼澤鬆開她的手腕,沉聲說:“進去吧,明天的航班我已經給你訂好了,好好照顧自己。”


    黎以念扯了一下唇:“多謝。”


    說著,她把鑰匙插入鎖孔擰開,然後她拉起拉杆箱走了進去,隻是她反手準備關上門的時候,又一次和男人的目光撞上。


    男人黑沉的眸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她猛的抓住了門把手,然後用力的關上,這個無禮的關門動作成功的把喬嶼澤擋在了門外,也擋住了他的目光。


    那一瞬間,黎以念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茫然和孤獨,這種情緒來的如此突然,差一點就擊潰了她。


    她走到沙發那裏緩緩的跪了下來,把自己的臉蛋埋在沙發扶手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那一丁點軟弱的水漬已經被扶手上的柔軟羊毛墊所吸收,看不到絲毫的痕跡。


    ……


    喬嶼澤迴到了車上,卻並沒有立刻離開。


    他點了一支煙,神色冷寂,目光像是看著某處虛空。


    直到手裏的煙燃到盡頭,他才恍然迴神,把煙頭撚滅,然後打了一個電話。


    “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呃……”電話那邊是顧以默,“你讓我查四年多以前的事,還算靠譜,我不是給你查到當年那個醫生的下落了嗎?但是你現在要查二十多年前的事……當年我都還剛出生呢,哪有那麽容易。我跟以念雖然有那麽點親戚關係,但倆家那麽多年沒來往了……”


    “繼續查。”喬嶼澤沒興趣聽他的解釋,徑直打斷了他的話,“當年的事,你不了解,難道你父母一點都不知情嗎?”


    “我才不想迴去找罵!”顧以默大怒。


    他畢業以後不願意去體麵的單位工作,淨在那裏胡搞,父母對他的意見很大,每次迴家都要被念到耳朵痛,更可怕的是最近他們又開始念叨他的終身大事,熱衷於給他相親,他都兩個月沒迴家了。


    “我不想聽理由,我隻要結果。”喬嶼澤的語氣冷冷的。


    “切!我今年也不是很缺經費,你別想威脅我。”顧以默哼了一聲,“我肯幫你查完全是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你別不知好歹啊!”


    “季衍錚今年在開拓海外市場,版圖鋪的很大,他還真的未必有那個閑錢給你燒。”喬嶼澤意味深長,“你最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顧以默被噎了一下,隻好鬱悶的說:“行了,我這就給你打聽!”


    他發誓,他這麽配合完全是看在黎以念的份上。這些天他在調查的過程中了解到這位堂姐都經曆了什麽,難免同情。


    隻是他明明是個科學家,怎麽一個兩個都把他當私家偵探用啊?摔!


    ……


    結束通話以後,喬嶼澤最後看了一眼不遠處緊閉的大門,然後驅車離開了。


    今晚是喬家的家宴,所有的子女都必須出席。他抵達的時候,時間還早,老宅暫時就隻有喬夫人。


    喬夫人姓陳,大概是因為養尊處優,所以哪怕已經五十多歲,她看起來依然很年輕。


    對喬嶼澤來說,喬夫人在他心裏的形象一直是正麵甚至高大的。她聰明豁達,心知管不住丈夫,索性對丈夫的花花草草不聞不問,唯一的要求是不許喬豐年有私生子,最大程度的保護了子女們的利益,她關心幾個子女,卻也不會過分關涉他們的生活。


    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喬夫人都是一個合格的豪門貴婦。


    所以,喬嶼澤怎麽想不通,她為什麽要那麽做。


    就算她不喜歡黎以念,可是要阻止他們在一起,她有無數辦法,可最終她卻選擇了最激烈最殘忍的一種。


    喬嶼澤其實並沒有跟母親提起當年那那個孩子的事,他從楚微瀾那裏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以後,就立刻打電話給顧以默,請他調查。也是巧了,顧以默碰巧知道那麽一名專門做這種事的婦產科醫生,他很快找到了對方,也確認了對方就是當年給黎以念做手術的醫生。


    盡管對方守口如瓶,喬嶼澤依然想辦法從他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真相甚至比他想象中還要殘酷,殘酷到他甚至不曾在黎以念麵前提起,殘酷到每想起一次,他都有種心髒被攥住的悶痛感。


    因此,當看到歡歡喜喜迎向他的母親時,喬嶼澤的眼底殊無溫度。


    直到喬夫人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他才露出笑容,如常的喚了一聲:“媽。”


    “今天怎麽迴來這麽早?最近很忙吧?瞧你又瘦了。”喬夫人挽住他的手臂,親昵的說道,“過來,我讓李嫂燉了湯,你先喝一碗。”


    喬嶼澤頓了頓,才笑著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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