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在夔州修養幾天,已經能勉強自己走路,隻是腳步虛浮,像是姍姍學步的嬰兒。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送完親,是該去琅琊封邑瞅瞅,作為李氏家主唯一兒子,從未去過祖地,不知道自家庭院啥模樣,說出去令人笑話。


    張燕雲得知大舅哥要走,出手極為闊氣,送來名貴藥材,丹藥,以及一隊重騎護送。


    選了吉日良時,李府車隊從東門出城。


    負責護衛的是雲字營,主將上官果果親自出馬,胯下火紅名駒,兜鍪覆麵,紅甲眩目,手持長槊,威風的一塌糊塗。


    二百雲字營,均是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精銳,重騎玄甲,不用開口就散發出凜冽殺氣。


    房琦與掠火騎魔風騎打過交道,同在關口攔殺敵軍,並肩作戰多日,自認為對十八騎較為熟悉,今日初次見到雲字營,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若這二百騎是敵軍,不知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將他們吞掉,五千?一萬?兩萬?或許要等到對方力竭之後,方有機會取勝。


    感受到房琦投來的豔羨眼神,上官果果側過腦袋,聲音從兜鍪中傳出,沉甸甸的猶如鐵石,“房將軍,聽說你麾下的鐵鷂子很不錯,來比劃比劃?”


    房琦一陣無語。


    咋比劃?


    比劃吃飯喝酒還行,其它還是免談,鐵鷂子以腳力和體力著稱,似乎有取勝之道,轉念一想,雲字營的重騎日日披甲,帶著幾十斤的鐵罐作戰,能在敵營中穿插幾個來迴而不懈,體魄簡直是變態。


    房琦再心高氣傲,也不會自討沒趣。


    李桃歌坐著馬車來到二人中間,朝左邊看了看,又朝右邊瞅了瞅,抱拳笑道:“有勞二位將軍相送,多謝。”


    房琦抱拳迴禮,“分內之事,侯爺無需道謝。”


    上官果果指向遠處,聲音冷漠道:“房將軍,把你的鐵鷂子放在五十裏開外,一幫人上躥下跳,近了鬧心,要不然幹脆迴淩霄城,別在這裏礙眼。”


    作為北策軍新貴,趙之佛的義子,在北庭何時受過欺辱,房琦怒氣湧上心頭,剛想開口,瞅見對方猩紅長槊,頓時泄了氣。


    李桃歌笑著說道:“師傅,房將軍與咱們年紀相仿,有共同話題,這一路要走好多天,省的煩悶。”


    不開口則已,一開口,房琦心裏堵得更難受,堂堂北庭五虎,斬殺貪狼軍數百人的猛將,成了閑聊時的搭子,這口窩囊氣,二十多年未曾受過。


    上官果果語氣冰冷道:“隨意,把鐵鷂子放在遠處,別礙眼就好。”


    車隊正準備出發,城門又走出一匹白馬。


    張燕雲溜溜噠噠來到眾人麵前,從容下馬,與大舅哥並排而坐,不等對方開口詢問,率先說道:“你癱著半截身子把媳婦給我送來,走的時候怎能不送呢,傳出去,全都笑話老張不是實在人。”


    李桃歌眨著眸子說道:“你好像從沒實在過吧?成天騙這騙那,騙神騙鬼,口碑向來差勁,這次相送,我咋感覺你沒安好心呢?”


    “大膽!”


    張燕雲瞪眼道:“別以為是我的大舅哥,就不敢把你屁股打開花,再胡謅八扯,把你一輩子困在夔州。日日灌進春藥,再往你房裏送幾頭母豬,對外宣稱琅琊侯得了失心瘋,隻對母豬情有獨鍾!”


    聽宣不聽調的張燕雲出了名的膽大包天,對聖旨都視若無睹,又怎會怕背負欺辱大舅哥的惡名。


    李桃歌心裏一顫,努力擠出討好笑容,說道:“開玩笑而已,不許急眼,你來相送,我求之不得呢。”


    張燕雲甩動韁繩,“欠揍!”


    車隊緩緩前行,趙王駕車,兩位名將左右護駕,陣仗不大,氣勢極足。


    李桃歌忽然想起一事,拍著腦門說道:“呀!走之前忘了找若卿辭行,這次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怪我疏忽大意,要不然,咱再返迴城裏,我和妹妹再說幾句話。”


    “想說啥,由我轉告就行,不必再折返迴城,一來一迴,又得糟蹋不少糧食。”


    張燕雲絮叨完,見大舅哥悶悶不樂似乎有心事,問道:“你們兄妹倆,有啥秘密瞞著老張,非要親自見麵才行?”


    冷風襲來,李桃歌打了一個激靈,雙手入袖,嘟囔道:“若卿外柔內剛,容易鑽牛角尖,你帶兵帶久了,又是說一不二的火爆脾氣,萬一鬧起別扭,沒有人在中間說和,豈不是會鬧僵?”


    “毛都沒長齊的小家夥,敲打起老張來了?!”


    張燕雲是啥段位?瞬間品出話中玄機,放言道:“放心吧,帶兵是帶兵,過日子是過日子,我的媳婦,自己不疼誰來疼?即便若卿生氣,用鞭子抽我,咱也得笑臉相迎,跪在那賠不是。”


    “你……口味挺奇特。”


    李桃歌點評道。


    他聽洛娘提及過,長樂坊裏有些客人,具有特殊癖好,喜歡被姑娘用鞭子抽,用蠟燭滴,用髒話羞辱,打一頓罵一頓之後,通體舒泰。


    花大價錢受辱,那不是有病嗎?


    聽妹夫的口風,似乎有點受虐跡象。


    “想啥呢?”


    張燕雲從他滴溜亂轉的眼神中,品味到詭異含義,“再胡思亂想,先把你丟進馬廄裏配種。”


    李桃歌收迴思緒,強顏歡笑道:“一個是兵仙趙王,一個是相府嫡女,我覺得你倆很登對,在想著你們倆的孩子,究竟是像你多一些,還是像若卿多一些。”


    提到孩子,張燕雲冷峻麵容終於浮現溫柔笑意,“這才剛過門,哪能生那麽快,我們倆都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差能差到哪兒去?像誰都無所謂,平平安安就好。”


    李桃歌不敢質疑,幹咳兩聲,表示內心抗議。


    張燕雲笑道:“你妹這幾天閑來無事,忙著熬鷹呢。那個什麽宗裏帶來的女子,尚未擺脫嬌氣,若卿天天與她在一起,軟硬兼施,打一棍子給一個甜棗,終於馴到溫順乖巧。”


    這哪是熬鷹?


    分明是在熬人。


    不過妹妹的做法,倒是給李桃歌提了醒。


    到了琅琊郡之後,也得祭出這種手段效仿。


    妹夫和大舅哥談笑風生,天南海北一頓瞎聊。


    唯獨對十尾錦鯉閉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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