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事,莫非朝堂之政,世事紛繁,千變萬化,其根本皆係於朝堂之上。


    故言天下事,不離朝堂事,蓋朝堂之事,天下治亂之根本,安危之所係。


    “何時?”顧川問。


    “申時三刻。”


    “好。”


    顧川應下,他不想步入朝堂,卻應了宇文元朔的條件,自然也就免不了要接觸了。


    宇文謹身為長公主,本不該接觸這些,現在卻要與他聊相關的話題……這位長公主野心不小。


    就是不知道她所求的是什麽?天下黎民,還是隻是皇位?亦或者——都要?


    答案他不知道,但隻可能隻存在這三者之間,古往今來的皇室,不就那麽點事嗎?


    “師兄,在想什麽?”陸凝香見他模樣,於是開口詢問。


    顧川迴過神來,輕笑著搖頭道:“沒什麽,隻是在想殿下所要走的路,道阻且長啊。”


    聞言,陸凝香毫不意外,他這般的才學,自是能猜到一些事情,沒什麽好奇怪的。


    “師兄,有些路便是再長,也是要走的。”她微微一笑,卻是偏過頭去,望著青田,“正如這糧食,哪怕最終也要被割去,也要奮力的往上長。”


    “倘若不長了,水、肥皆被其他糧食奪了去,便是連它自己也落得個枯萎的下場。”


    身處皇室,便是不爭也無法獨善其身,宇文謹生來就是天潢貴胄,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承擔這份權利的厚重。


    如無意外,她會被皇帝擇一良人,嫁做人婦,擁有自己的封地,從此沉寂一生。


    可她偏偏是個有野心的,培養密衛便是第一步,她要將自己的眼睛,遍布整個朝堂。


    當然,前提是在那位陛下的允許範圍內,可以這麽說,她的權力也在宇文元朔的掌控之中。


    那麽,想要實現這野心,就不能隻依靠密衛,還需要一些外部的力量。


    顧川,就是她選擇的外部力量,而且是非他不可。


    聽著她的話,顧川卻搖了搖頭道:“師妹,人非草木,豈知樹挪易死,人挪可活。”


    陸凝香移過目光,問:“請問師兄,何以言之?”


    “蓋樹之生長,深根固柢,一旦移植,傷其根本,故多死,而人則不然,遇困境時,若能變易處境,或可得新機遇,從而改變命運。”


    顧川悠悠道:“豈不言,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沒必要非得在皇城打打殺殺,朝堂上那麽多文官武將,有幾個會支持女子登基?


    少之又少,可以說幾乎沒有,時代就已經決定了這一點。


    陸凝香聞言,細細品味其中意思,斟酌片刻道:“師兄說的在理,不過——”


    她笑容如春風拂柳,話鋒一轉道:“這話從師兄口中說出來有些不太合適了。”


    “哦?”顧川挑眉,問:“為何?”


    “師兄如今有蒼家在背後,軍中又以蒼家為首,若能得蒼家支持,又何必再尋他處?”她說道。


    以如今蒼家的聲望,要是站出來支持宇文謹,那基本沒有人能與她抗衡。


    隻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顧川輕笑一聲,歎道:“師妹你雖聰慧,對這朝堂之事卻是有些遲鈍,你覺得當今陛下,能允許蒼家站隊嗎?”


    “莫說是蒼家,便是當今穆相國,你可曾見過他與哪位皇子親近?”


    立儲一直是個敏感的話題,皇帝絕不會允許自己的繼承人由他人決定。


    有些臣子自然也看的明白這一點,所以始終未曾表態過,他們很清楚,無論誰來當皇帝,他們隻需要忠心最後的勝利者就行了。


    陸凝香依舊笑靨如花,未曾因為得知真相而起絲毫波瀾,她看著顧川,道:“那師兄呢?”


    “我?”顧川打了個哈哈,“我與雲兄是朋友,與殿下卻不是。”


    他知她意,她明他言,陸凝香笑著搖了搖頭,拱手道:“師妹受教。”


    言畢於此,兩人沒有再說什麽,一路行至入城便分別。


    迴到東籬居,顧川將馬交給了程伯,剛走進前院,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陣颯颯破風聲。


    循聲望去,卻見西院那邊正在操練,二十幾人的親兵手持紅纓槍,擺成軍陣。


    雖然皆是女子,但一個個卻目光銳利,隻遠遠望著,便能感覺到一股濃烈的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這是百煉精兵,而且顧川能看得出來,那每一個人都身負武道實力,並且都不低。


    雖然單個可能不如阿竹和慕仙兒那等高手,但湊在一起卻十分可怕。


    “還是我家娘子厲害,能訓練出這樣一支親兵來。”顧川嘴角微微上揚,卻是想著蒼舒月已經出征幾日了,如今也該快到北州。


    他不擔心蒼舒月會輸,那等絕世的將軍,再加上他給的兵法,怎麽會輸給蠻夷?


    隻看了一小會兒,顧川就挪開了目光,往內院走去,剛進迴廊,又看到前方一人。


    隻見她全神貫注的抱著一個稻草人,一雙狐媚眼中充滿怨氣,用手指戳著稻草人的臉。


    一邊戳,一邊咒罵:“死顧川,臭顧川,我紮死你!”


    “你要紮死誰?”


    顧川的聲音,冷不丁從她身後響起。


    慕仙兒嬌軀一顫,而後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他尷尬一笑:“那個……你迴來了?”


    顧川目光漠然。


    慕仙兒當即咬牙,眼中些許霧氣彌漫:“什麽嘛,幫你幹活兒還不許人家抱怨幾句了!”


    “這活兒我不幹了,誰愛幹誰幹去吧!”


    說著,她撂下稻草人,轉身就要走。


    顧川隻淡淡道:“迴來!”


    慕仙兒腳步當即停住,轉過身來,嘴一癟:“做什麽?”


    “你說幫我幹活兒?”顧川看了一眼地上的稻草人,問:“我什麽時候讓你做這個了?”


    慕仙兒瞪眼:“不是你讓那個拿劍的吩咐我做的嗎?”


    拿劍的?阿竹?


    顧川看著地上的那個稻草人,似乎想起了什麽,於是點點頭道:“沒錯,是我讓你做的,把它拿到後院去放好。”


    “顧!川!”


    顧川應聲:“怎麽?”


    慕仙兒柳眉倒豎,眼中怒火迸發,“放!就!放!”


    狠狠撂下一句話,她一把抓住稻草人,屁股一扭,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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