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耳旁爆竹聲響起。


    岑霄這才堪堪恢複冷靜,緊按著沈綰棠的手也緩緩鬆開。


    “沈綰棠,我隻問你一個問題。”岑霄不甘心,他後退半步,眸中些許空洞,聲音也有些疲乏。


    “你到底與我是何種情誼?”


    他緩緩抬起眸子,雙眼微紅,細細看來,卻雙眼之中卻有一絲委屈。


    何種情誼……


    沈綰棠心中自是有答案的——她愛他!


    可是,這愛說不得,即便是絲毫表現,也要不得。


    沈綰棠懼了,她招架不住岑霄如此熱烈的目光,她緩緩垂下頭去。


    “岑將軍與我共戰一場,你我之間,自然是戰友情誼。”隨即,她心中一橫,斬釘截鐵說出幾個字來。


    話音落下,一陣寒風吹過,將岑霄心底的一絲希望打碎。


    “若隻是戰友情誼,當初陳康追殺你我之時,為何你會拚命保下我?”


    隻是岑霄不相信,他繼續追問道。


    “那是因為你是皇上親封的將軍!若是此次山城討伐失敗,我沈家必然會被連坐,處於對朝廷,對沈家的考量,死我一人,也不可惜。”


    沈綰棠心中滴血,卻也不得不說出這等傷人的話語。


    岑霄頓時啞言,一句話哽在喉間,說不出來,一時間,隻覺得喉嚨疼痛無比。


    “岑將軍,殺敵的將軍,若是被無所謂之人擾了心智,便是為家族蒙羞!那便不配做個將軍。”


    最後,沈綰棠冷冷留下一句話,隱下眼中淚水,隻剩下一絲決絕。


    “時候不早了,我先迴了。”沈綰棠留下最後一句話,轉身離去。


    隻是剛轉過身去,兩行熱淚便落了下來,眼前的視線也模糊不清。


    彼時,已入三更,街上行人漸漸少去,隻剩下酒樓之中仍然奏起笙歌。


    副將緩緩上前來,將手中的衣衫披在岑霄身上。


    跟了岑霄這麽久,他也是頭一次瞧見岑霄如此落寞。


    “公子,沈小姐她對你沒有感情,如今說開來,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常言道,早死早投胎……”


    副將心中想了許久安慰的話,可說到最後,卻仍然如此難聽……


    岑霄眸底的失落頓時不見,而後,一記狠厲的眸光落在副將身上,便轉身離去。


    “我說的,也沒錯啊……”


    翌日清晨。


    大學紛紛揚揚又下了一夜,隻是天亮便停了。


    沈綰棠早早起床來便去了父親院子。


    “父親,新春愉快。”沈綰棠恭敬行禮。


    雖說一早便起床上妝,可卻仍然遮不住蠟黃的臉色。


    “可是昨夜沒有睡好,怎的臉色如此差?”沈將軍眉心緊蹙,若有所思。


    沈綰棠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還好,可能是今日上妝不妥。”


    沈家搬來京城,如今的親朋不過營中的戰友,與文官來往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一上午的時間,該走訪的親友便已然全部來訪。


    “娘,你說那定國公,何時來啊?”院中,沈螢將衣櫥中的衣裳換了又換,總是沒有合心意的。


    柳姨娘則是坐在一旁,幫忙瞧一瞧。


    “著什麽急,若是來了,你父親身邊的人,自然迴來報信的。”柳姨娘倒是淡定。


    定國公雖為武將,可家中兒子卻都走了仕途,如今的定國公府,武將氣息已然少了許多。


    除了定國公還保留著此前征戰時的習慣,子女們一應都是按著京城文官之言行行事的。


    “姨娘,姨娘,來了,人來了!”


    下人匆匆來報,激動開口。


    “就這個,這個好不好!”


    沈螢瞧著銅鏡中的自己,便忍不住的緊張。


    柳姨娘連連稱讚:“自然是好的!”


    “可是姨娘,定國公家的小公子沒有來,隻定國公一人來了。”下人眉心微蹙,諾諾連聲。


    “什麽!?”


    母女二人驚唿出聲。


    一時間,沈螢急得落了淚,賭氣走向一旁,趴在床榻上變便哭喊道:“白準備了這麽久!結果人家來都不來!”


    柳姨娘無奈,瞧了女兒一眼,轉身又詢問下人:“如今已然到了午飯的時間,老爺可說要留定國公在府中吃飯了麽?”


    下人點了點頭。


    柳姨娘這才寬了寬心:“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螢的哭聲迴蕩在院中,柳姨娘緩緩上前去,瞧著痛哭的女兒無奈開口:“好了螢兒,莫要哭了,雖說那小公子沒來,可定國公還是來了的。”


    “自古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能說動定國公,便也不愁那小公子不聽他爹的話。”柳姨娘分析地倒是頭頭是道。


    聞言,沈螢便也停止了哭泣,緩緩轉過頭來,紅著眼眶問道:“母親,當真如此麽?”


    柳姨娘斬釘截鐵:“當真!”


    “好了,莫要哭了,先上個妝,待午飯時,你爹爹會找人帶你去吃飯的。”


    柳姨娘寵溺開口。


    彼時,前廳。


    “如今京城的武官,也隻有你願意同我說說話了!”


    定國公滿臉愁容,抓起茶杯便一飲而盡,頗有些喝酒的氣勢。


    沈將軍也跟著長歎一口氣。


    文武官自古以來便多有對立,如今定國公家子輩棄武從文,定然是要被部分武將所鄙夷的,可文官之中,又大多瞧不上武夫。


    如今定國公夾在中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真是難為人。


    “就要到午飯時間,若是公爺不嫌棄,便留下來用飯吧。”沈將軍從容開口。


    既是沈將軍不開這個口,定國公也定然要要求的。


    他一拍大腿,連忙道:“我正有此意!對了,聽聞令愛也是隨您上過戰場的,如今更是被陛下賜了封號忠武娘子,不知,可否見上一麵?”


    自從沈綰棠的名字在京城中流傳開來,定國公便想要瞧一瞧這神人一般的女子。


    聞言,沈將軍淡然一笑:“當然,待在下差人去問一問。”


    “如今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若是能有你家姑娘一半好,我便謝天謝地,跪謝列祖列宗了!”


    一提起自己的孩子,定國公便是滿臉愁容,提起沈綰棠,那是滿臉豔羨。


    沈將軍隻是尷尬賠笑——他當真不知,定國公在發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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